作爲人族主城之一,青陽城自建成以來便保持着繁華和熱鬧。可是,今天的青陽城在繁華和熱鬧之下又夾雜着一絲興奮。
是的,興奮,青陽城沒有情緒,但青陽城的居民有。
“聽說了嗎?”不管是深宅大院還是市井街道,不管是玉食錦衣還是販夫走卒,見面上來就是一句以前從不曾出現的問候。
不過說是問候又有點牽強,聽說了嗎?聽說什麼?
醉香居。
這個青陽城最大的銷金窟並沒有因爲木森的大鬧天空而出現絲毫頹勢,依舊的高朋滿座,賓客雲集。
“你們聽說了嗎?”一名洛絡腮大漢,嗓門極大,就像重重敲響的大鼓,震得整個醉香居一樓嗡嗡作響。
“龐夏,我們當然聽說了!”
“對,昨晚我就聽說了,當時嚇了我一跳。”
“我也是,他們這是瘋了嗎?”
……
顯然,衆人都知道名爲龐夏的大漢說的是什麼,他的話音剛落,整個醉香居一樓便轟然議論起來,喧囂的氣勢就像是滾沸的熱水,咕咕作響。
“真特麼大手筆!”龐夏把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而後嘟囔道。可能是因爲他嗓門的緣故,他小聲的嘟囔也如震人心神的咆哮。
“你管別人怎麼想的?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這是一名身着錦衣的青年,劍眉星目,顯得極爲英武。
“對!對!管他怎麼想的!這對我們可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要不是我對此道實在沒有天賦,我非得去試試!”
“嘿嘿,你沒有天賦,但是我有啊!一會我就去報名。”
“汪烏,你他娘都五六十了,還跟着湊什麼熱鬧?”
“老當益壯懂不懂?而且我的腦袋可比那些青瓜蛋子靈活得多!”
……
錦衣青年的的話顯然得到了衆人的認同,於是在他說完後,整個醉香居一樓再次陷入了熱烈。絕大部分人都壯懷激烈,呼吸急促,就像準備披甲出城,橫擊百族一樣。
心沸騰,情自然張揚。
“哼,跳樑小醜而已!”就在衆人嘈嘈切切的時候,一道冰冷而又不屑的聲音傳來,就如長河驟凍,衆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說話的人是一個略顯陰柔的少年,皮膚白皙,睫毛長密,那雙漆黑的眼瞳此時正閃爍着濃濃的不屑。
看清來者,很多準備反脣怒喝的人壓下怒氣,不再言語,這個少年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搞不好就是破家之災。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榮利。跳樑小醜?哦,榮大公子說得對。只不過我怎麼覺得跳樑小醜另有其人?”就在衆人緘默,陰柔少年眼露不屑準備踏步上樓的時候,原先那名錦衣青年忽然朗聲說道,語氣中有濃濃的狹促之意。
榮利猛然扭頭,眼神如鷹隼般看向錦衣青年,滿臉陰沉,就像是遮天蔽日的烏雲。
“小兄弟,慎言!”有何錦衣青年相近武者輕輕提醒到。那可是榮家,榮利!雖然不是榮家享盡特權的主脈七子,但也是榮家嫡系。榮家那睚眥必報的風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招惹呢?
“瘋狗一條而已。”對於相近武者的提醒,錦衣青年投過感激的一瞥,但隨即又傲然地說道。
“小兄弟……”
“李卓,你說誰瘋狗!”相近武者的擔憂被榮利狂暴的聲音所打斷,此時榮利陰柔的臉色仿若凝聚了冰霜,那種森寒的氣息讓整個醉香居一樓都如同置於冰域。
“就是說你!”錦衣青年也就是李卓從座位上猛然站起,身上散發出毫無畏懼的氣勢。
“不過是李家的一個廢人而已,竟然還有臉在這裡大言不慚!”榮利冷聲道,而且眼神中竟流轉着憐憫之色。
李家,廢人!
從榮利的話語中,醉香居一樓的衆多武者紛紛反應過來,原來是他!李卓,青陽李家曾經最傑出的子弟之一,十六歲築基,二十歲開光,二十五歲半步金丹!可謂蓋壓整個青陽城年輕一代。但是天妒英才,在其二十六歲凝聚金丹的時候,丹田炸裂,重傷垂死,雖然被李家以極大的代價救回,但原本的境界也一落千丈,堪堪築基。
很多武者看着李卓心中嘆息,多好一個青年,爲何遭此橫禍?李家是和榮家實力相當的勢力,但卻和榮家有着本質的區別,李家明理公正,從不仗勢欺人,在青陽城口碑極好。而李卓更是溫文爾雅,待人和善。只可惜啊,唉……
“可是我依然能虐死你!”對於榮利的諷刺,李卓臉上波瀾不驚,只不過眼中流過淡淡的殺意。
“你……”看到李卓眼中的殺意,榮利心中沒由來一怵,他怕李卓,是那種源自心靈的怕。他曾經在蠻荒被李卓瘋狂追殺三天,要不是家族的供奉及時趕到,他早就死在李卓的手中。
“憑什麼?不就是幾個草根賤民嗎?爲了他們,李卓這個廢人竟然要和自己不死不休,簡直不可理喻。”榮利心中不忿,原本他和李卓的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壞,總之過得去。但是自從李卓在蠻荒撞見他shārén奪寶,一切就變了。李卓就像發了狂一樣,單槍匹馬,向着同爲築基期的榮利發動進攻。
當時李卓雖然跌落境界,但畢竟以往的經驗還在,很快把榮利殺得潰不成軍。要不是榮利最後使用了保命手段,他的小命早就斷絕在李卓手中。
“李卓,你別欺人太甚!你這是想挑起榮家和李家的大戰嗎?”
“我告訴你,我榮家的供奉就在附近,等他趕過來你就死定了!”
“李大哥,不就是幾個草根武者嘛,這樣的武者在青陽城就如恆河沙數,死了就死了唄。”
“姓李的,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放我一天生路?”
“李大爺,饒我一條賤命好不好?我保證日後多做善事。”
……
再被李卓追殺的那三天中,榮利磨破了嘴皮,也用盡了手段,但李卓就是不爲所動,就像一頭只認死理的倔牛,非要殺了榮利。就算在第三天榮家供奉及時趕到,李卓依然傲然決絕的向榮利發動攻擊。
“李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結。”開光期的榮家供奉擋在了榮利的前面,慎重地說道。
“嘿嘿,我們不是冤家,而是生死大敵!”李卓開口,猶如翠竹挺拔,聳立天地。
“李公子,你我李榮兩家井水不犯河水,難道只要爲了幾名賤民武者撕破臉皮嗎?”榮家供奉的臉色極爲難看,他也不認爲自家少爺做錯了什麼,蠻荒行走,殺幾個沒有跟腳的武者算什麼?亂世賤命,無根浮萍,死了就死了。
“哈哈,對於你們來說,他們只是賤命一條。但對於我來說,他們是和我流着一樣血液的同胞,有着同樣的喜怒哀樂。但是榮利這個雜碎竟然爲了一株靈草慘下毒手。奪寶還不夠嗎?爲什麼一條活路都不給他們留?!”李卓雙目赤紅,洶涌的殺機令空氣都蕩起了漣漪。
“他們該死!我要他們交出靈草,他們竟然不願,而且還對我出手,不殺又待如何?”有了供奉坐鎮,榮利的底氣瞬間足了起來,對着李卓寒聲說道。
“這麼說他們死有餘辜了?”李卓怒氣反笑,瞪着榮利說道。
“當然!”榮利理所當然地回到。
“好一個當然!”李卓全身靈力滾蕩,如長河翻涌,無盡的威嚴封天鎖地,然後手持利刃向榮利狂嘯而去。
手持利刃,殺盡渣滓不肯休。
這一戰打的酷烈至極,爲了解決開光期的榮家供奉,李卓甚至不惜燃燒精元,奮力一戰。但遺憾的是,李卓雖然重創榮家供奉,但還是被他帶着榮利退走。此戰之後,李卓的境界再跌,勉強止步於築基初期,幾乎落到凝液。不過,也正是此戰,榮家諸子深畏李卓之名。就算李卓跌落境界,衆人也不敢攖其鋒芒。
……
“難道榮家被三營一團教訓的還不夠嗎?說講武系是跳樑小醜,有能耐你把這話說給三營一團去聽!現在,馬上給我滾!”李卓可不知道榮利腦中的思緒溝壑,見他吶然不言,便疾言厲色。雖然他很想殺了他,但青陽城不比蠻荒,自有律法。
“姓李的,你別欺人太甚!”被李卓一頓夾槍帶棒,榮利有點惱羞成怒地說道。三營一團兵圍榮府是所有榮家人心中的痛,但由於它們背後的巨無霸,所有榮家人都只能把這個仇深藏心底,不去碰觸。但現在衆目睽睽,這個傷疤被李卓解開,猶如陽光曝曬陰影,那種感覺簡直無言言表。
而且把這話講給三營一團,呵呵,我榮家不想再作一次死。誰不知道三營一團簡直就是木森的金牌打手?要是真去對着三營一團喊木森就是跳樑小醜,三營一團絕對會再次興雷霆之怒。嗶了大狗,木森到底有什麼好的?
“三息,否則我讓你血濺五步。”李卓沒有理會榮利的憤怒,而是輕輕豎起了三根手指。
“一。”
“李卓你這是找死!”榮利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說出的話就像最鋒利的刀片,割人肌膚。
“二。”
“李卓,你……”榮利眼中的怒火都快化成實質,直接讓溫度驟升。
“三。”
“我們走着瞧!”李卓的‘三’字未落,榮利便拂袖而去,他怕,他怕李卓真的讓他血濺五步。
“說我是瘋狗,我呸!草泥馬,你纔是最大的瘋狗!”榮利心中憤憤!
“噓……”見榮利灰溜溜地上了二樓,一樓的諸多武者皆發出了一聲噓聲。榮家,呵呵,這是一個被打臉上癮的家族嗎?
“各位兄臺,在下這就告辭了,我準備去講武系試試。”當榮利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轉角,李卓眼中的寒芒掩去,然後拱手對着一樓的衆多武者說道。
“李兄,同去同去。”絡腮大漢龐夏也起身喊道。
“也算上我一個,老夫也聊發少年狂一回。”五六十歲的汪烏說話間黑白相間的眉毛跳動,竟有一絲絲喜感。
“我也去,我也去。”
“嘿嘿,這種事情怎麼少得了我陳某人!”
……
一時間醉香居一樓座椅碰撞,盡皆是起身的聲音。衆人摩拳擦掌,臉上亢奮,踏步間便化成一條洪流朝着西南而去。
此去何爲?
入青陽,拜講武!
前天晚上,木森站在二樓下到一樓的樓梯,顧盼生輝,掃視四周,言語中有金石之氣,振振有聲。
“我要面對整個青陽城招生,男女不限,修爲不限,年齡不限,出身不限,只要能夠通過kǎoshi,盡皆入主講武系!”
“小森,這?”王簡落有點擔憂,這簡直是在挑戰青陽學院千百年來的傳統,這四不限一出,勢必將引發浩蕩。
在青陽學院內部,講武系可能是居於末尾,毫無出色之處。但對於絕大部分的青陽城武者而言,講武系依然是一片不可仰望的高山,這等招生條件一出,絕對會有無數武者蜂擁而至。
“我心中有數,去傳播消息吧。”對着王簡落笑了一下,木森智珠在握地說道。不就是流言蜚語嗎?有種來咬我!
見木森堅持,衆人也沒有過多言語,於是,已經關閉的講武系大門再次轟然打開,十數道身影呼嘯而出。
“小零子,你說我做的對嗎?”當整個洛陽小店只剩下木森和衛零兩人的時候,木森忽然開口道。
“對。”衛零的語氣清冷卻又確鑿。
“哈哈,我也是這樣想的。”木森笑的很開心。
天上的星辰明亮,拋下一片輝煌。
……
陳大帥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凝液武者,皮膚黝黑,其貌不揚,單就長相而言,沒有任何能拿得出的優點。和青陽城無數底層武者一樣,他做着最低等的工作,勉強滿足一日三餐,卻身無餘財。
但和其他底層武者相比,他又是不一樣的,因爲他有着有一個當將軍的夢想,他相信自己遲早會有一天將兵百萬,直抵百族腹地,讓人族的大旗迎風獵獵。
當然,他的夢想受到了所有人的嘲笑,一個沒有根基的底層武者竟想着統領千軍萬馬,這不是癡人說夢這是什麼?但陳大帥對此完全不在意,他就是有這個夢想,有這個縱然千萬人嘲笑卻依舊不改其初的夢想。爲此,他還給自己改了名字,他原本是不叫陳大帥的。
“二牛,好消息!好消息!”陳大帥的鄰居,一個壯士的中年武者此時正滿臉大汗,邊朝他這邊跑邊喊道。
“六叔,叫我大帥!”陳大帥認真地糾正道。
“叫什麼叫!你的名字還是我給你起的呢!”中年武者也就是陳大帥嘴中的六叔,一巴掌拍到了陳大帥頭上,佯怒道。
陳大帥撇了撇嘴,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六叔是他的鄰居,從小看着他長大,自從他父母去世以後,便把他當兒子看待。所以六叔別說是打他一下,就是照死了揍他也不敢還手。
“別給我裝委屈!”見陳大帥撇嘴,中年武者照他頭上又是一巴掌。
“六叔,你來找我啥事啊?總不是爲了來揍我一頓吧?”陳大帥揉了揉被中年武者連打了兩下的頭,轉移話題到。
“都被你氣糊塗了,連正事都忘了。二牛,你的機會來了!”中年武者看着陳大帥目光炯炯地說道。
“什麼正事?”
“青陽學院講武系公開招生!男女不限,修爲不限,年齡不限,出身不限,以kǎoshi成績確定入系名額!”
……
“男女不限,修爲不限,年齡不限,出身不限,這不是胡鬧嗎?!更何況,講武系什麼情況,一般武者不知道,我宮家還不知道?反正你不能去,敢去我打斷你的腿!”
這是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處處充滿了暴發戶的氣息。此時房間中,一大一小兩個胖子正在怒目相視。剛剛說話的是位於上首的大胖子,這個大胖子臉色紅潤,嘴脣寬厚,一雙眼睛極小卻炯炯有神。
而位於下首的小胖子,則簡直就是大胖子的翻版,一臉富態相。
“我說老爹,你這是獨裁!”小胖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喊道。
“老子就是獨裁!說不許去就是不許去!”似乎被小胖子拍桌子嚇住了,大胖子渾身哆嗦了一下,而是雙臉通紅,舉起又粗又白的手指指着小胖子吼道。
“哎呦,我的黃晶木的桌子,有沒有給我拍爛?”吼完之後,大胖子又有點心疼地補充道。
“沒壞!黃晶木的桌子要是這麼容易壞,肯定是假貨!”小胖子沒好氣回到。
“對了,這事有得商量沒?”回答過大胖子之後,小胖子端起剛剛沒有被打翻的靈隱茶,細品了一口,然後慢條細理地問道。
“沒有。”大胖子也端起自己的靈隱茶,喝了一口淡淡地回到。
“好,我懂了。那我回房間了!”小胖子盯着大胖子片刻,然後笑着起身離開。
“去吧,我宮家賴以生存的是獨步青陽的遁法,你說你在遁法方面天賦這麼好,平白無故學什麼兵呢?”大胖子放在手中的靈隱茶,有點痛心疾首地說道。
“講武系,我來了!”小胖子沒有說話,而是打開了方面,頓時陽光傾瀉,似有氤氳,小胖子先擡左腳跨出房門,等右腳離地的時候默默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