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木森的話,滿陽澤臉上波瀾不驚,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其實,青陽學院每個院系都有自主招生的權力,只是名額卡的特別死。
“祭酒,我們講武系自主招生的話,一下子招來幾十人不太好吧?”滿陽澤說道。由於青陽學院一屆只招三百名學生,而卻有十三個院系虎視眈眈,標準的狼多肉少。於是,在十三院系的聯合推動下,青陽學院高層下放給他們一個自主招生的權利。不過這個權利也不是那麼好用的,由各個院系自主招進的學生只有旁聽的資格,其他福利待遇一概沒有,這些旁聽生只有積分達到一定數額,或者在全院大比中取得優異成績,才能成爲一名真正的青陽學院學生。
而如果這些旁聽生一直沒有嶄露頭角,那他們所在的院系就會遭受一定的處罰,比如說資源減少等等。所以,各個學院自主招生都特別慎重,非天才妖孽不收。但現在木森的意思竟然是一口氣招幾十名,玩的是不是有點大?
“不好個球!就算招幾百名他們又能奈我何?”木森眉毛輕佻,英武至極。
滿陽澤敬佩地看着木森一眼,不愧是講武系的扛把子,說話就是硬氣,睥睨四顧,誰人可擋?
“媽蛋,反正青陽學院不會給講武系tigong一點資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處罰?來啊,相互傷害啊!”木森繼續慷慨激昂,只是這話聽着有些不對勁。
滿陽澤眼中的敬佩轉成愕然,不過只是片刻,愕然又變成了灑脫。管它呢?滿陽澤再次給木森斟滿一盅桃花釀。
“這次我要四杯。”木森高呼。
滿陽澤出手如電,酒壺傾斜間,銀河流淌,四隻酒盅滿滿當當,桃花沉浮。
“飲勝!”木森用一種奇怪地腔調大喊,然後端起酒盅如鯨吞水,四盅轉瞬而下。
見木森性質高昂,滿陽澤再次準備提壺斟酒,卻被木森擺手打斷。木森右肘支撐桌面,左臂擺手過後輕輕搭在桌子上。
“去休!去休!”木森眼神明亮,燦若曉溪。
滿陽澤躬身,然後端起木盤把酒壺酒盅收走,然後轉身向樓下走去。
“此酒上頭。”見滿陽澤下樓,木森如倒玉柱般轟然倒在了桌子上。
……
滿陽澤下樓後,李懷若正大開大闔坐在椅子上,眼中冷芒閃爍。
“小森說了什麼?”斜視了滿陽澤一眼,李懷若淡淡地說道。
對於李懷若的質問,滿陽澤面色不驚,漠然地從他身邊走過,不言不語。
除了李懷若外,張震、李胖子、餘欒也在一樓,三人斜趴在桌子上,顯得有些百無聊賴。見李懷若和滿陽澤滋生火花,三人皆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這兩位爺又懟上了。
因爲白蓮秘境的那一戰,他們也不喜歡滿陽澤,但現在既然一個鍋裡吃飯,不管喜不喜歡面子上總得過得去。但李懷若這個大爺可不講究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對滿陽澤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也不知道滿陽澤是不是後來又偷了他的棒棒糖。
“站住!”李懷若右手重重一拍桌子,然後勃然而起,對着滿陽澤怒喝道。
“有何指教?”滿陽澤這次沒有無視李懷若,而是緩緩地轉身,看着李懷若冷淡地說道,氣勢傲然。
果然,看到李懷若和滿陽澤兩人對上,張震三人心中一嘆。面對李懷若的挑刺,滿陽澤顯然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每次都是不軟不硬地頂回去。
“我問你和小森說了什麼?”李懷若語中的寒意更盛。在木森喊上酒的時候,他其實是準備起身打酒的,但他還未站起,滿陽澤便裝起了桃花釀。
我李大爺,豈會與此人相爭?
於是李懷若再次坐下,品嚐着剛剛從深水井中撈出的紫晶瓜,涼甜清脆,味道不錯。但隨着滿陽澤上去時間一久,他便開始不淡定起來。
“小森到底怎麼樣了?”這幾天木森的狀態一直不太好,而今天更是到達了爆發點,一個人霸居了二樓,不許任何人進。當時一羣人還偷偷通過各種手段觀察了一陣,發現木森只是發呆吃水果後,便鬆了一口氣散去。
嗯,只要不是尋短見就好。
衆人明白,青陽學院的這羣學生真的把木森氣到了。一個個毫無魄力,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沒有勇氣去追求。
可是,你爲啥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呢?
由於木森的情緒不佳,整個講武系都陰雲密佈。最終還是衛零見氣氛不對,便帶着王簡落等人去操練幾名講武系新生,新生剛來,總得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是?扛把子不靠譜,作爲兄弟,就得多分擔些。於是,洛陽小店只留下李懷若幾人隨時盯着木森的動靜。那傢伙自殺可能不至於,但要是一把火把洛陽小店給燒了還是有可能的。
作爲新生,其實滿陽澤也該去操練的,但不知道衛零是怎麼想的,把他留了下來。
有可能是想和解李懷若和滿陽澤之間的關係吧,很多事情,熟了就好了。衆人猜測。
“嘿嘿,和這種沒有底線的人,我一輩子也不會熟。”和衛零歷經過那麼多次生死,李懷若當然看出了衛零的意思。但他也是特別軸的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滿陽澤到現在依然認爲在白蓮秘境中的行爲沒有錯,不過是爭奪造化,天經地義。
我呸!我第一次見人能把趁火打劫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爭奪造化?你特麼不去找百族爭奪呢?
“也不知道小森他們是怎麼想的?”李懷若不解,但木已成舟,也就捏着鼻子認了。不過,認是認了,給他好臉卻是千難萬難。就像你身邊有一坨屎,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你用極大的毅力勉強接受這個現實,但無論如何,你也不會去舔一口的。
……
腦海中無數念頭閃過,李懷若重新回神緊緊盯着滿陽澤。他在上面呆了這麼久,肯定知道小森現在的狀態,李懷若心中想到。
“想知道你自己不會去問嗎?”對於李懷若的逼視,滿陽澤毫無客氣地回到。
“你找削!”李懷若怒極,龐大的靈力透體而出,有劍氣盪漾,直接把他周身的桌椅刻出一道又一道的劍痕。
“小李子,桌子!椅子!”見李懷若動了真怒,張震一個箭步便橫插在兩人的中間,然後用痛心疾首地語氣說道。
“呃……”李懷若渾身的氣勢一頓,餘光輕輕瞥向桌椅,看到上面橫七豎八的痕跡,他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要完!
洛陽小店的一磚一瓦都傾注了木森的心血,有着獨特的韻味。他剛剛刻花的這張桌子上面雕着一個濃眉長鬚的持劍老人,老人一身青衣,儒雅中帶着一絲威猛。而與之配套的椅子則是雕着一個大大的篆體‘禮’字。
李懷若還記得木森當他的神情,目光湛亮,容光煥發,指着整個洛陽小店,語氣慨然。“這就是一方文化,千年傳承!”
小森,你的傳承被我刻花了一角,請問還能用嗎?
“老張,咋整?小森這幾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他不會找我拼命吧?”李懷若散去身上的波動,然後有點可憐兮兮地說道。
這幾天木森爲了穩固築基中期的境界,和衆人輪流單挑了一番,可能是由於被青陽學院那羣學生氣的,他出手很是凌厲,勇猛無比。和他對戰的衆人無不叫苦不迭,尤其是李懷若,在木森狂風暴雨的打擊下,每次都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有陰影!大大的陰影!
“應該不會吧?”張震捏了捏下巴,有點不確定的回答。雖然小森這段時間有點不正常,但也不至於到隨便咬人的境界吧?
“不好說,不好說。”此時李胖子也幽幽地插口道。
“唉……”餘欒長嘆一口氣。
見張震遲疑,李胖子和餘欒都不看好,李懷若的臉瞬間便跨了下來。現在還有啥是木森不能幹的?
對於李懷若的如喪考妣,滿陽澤視而不見,他隨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靜靜地看着窗外。繞店的小河波光粼粼,偶爾有烈錦鱘躍出河面,吐出斑斕的氣泡。據說這是衛零最喜歡的一種魚類,祭酒跑了好多家店纔買到。
五光十色的菜園此時一片氤氳,那是由陽光照耀瓜果逸散的靈力所致。極目望去,出了菜園,便是寬廣的演武場,此時王簡落正在一座冰臺上侃侃而談,他手中的冰尺輕輕敲打着冰幕,臉色溫和,流露出的弧度可以讓無數少女爲之瘋狂。
衛零幾人盤坐而退,靜默無語,似乎在消化着王簡落講的東西,而其他新來的學生則在隗清、左宗兩人的帶領下記着筆記,是不是有人舉手提問,場面極爲融洽和諧。
這種生活真好,滿陽澤心中暗歎。
“但我依然認爲我在白蓮秘境做的沒錯!”
滿陽澤很清楚地知道李懷若的敵意所在,不過是因爲他堅持白蓮秘境那一戰天經地義,王簡落幾人曾在私下勸過他,讓他當面服個軟,但都被他拒絕了。
這個世界在很多時候,真的只有利弊,沒有對錯。
滿陽澤出身七曜部落,十六歲便成功築基,別人只看到了他表面的風光,哪知道背後的滄桑?其實他的天賦並不是特別好,再加上他的父母早逝,因此他在七曜部落過得並不是很好。除了一般的冷遇外,還有一個因他父母緣故對他橫眉冷目的長老,肆意剋扣他原本就少的可憐的修煉資源。要不是他一怒之下,深入蠻荒尋找機緣,怎能有現在的成就?
不爭,就是落後,而落後就要捱打。
他還記得他成功築基時那個長老的表情,震驚、忌憚,還有一絲後悔和畏懼。但這些情緒在他眼中變得可笑無比,於是他輕輕站了出來,當着全部落的面要求挑戰這名長老,生死無論!雖然這個挑戰在部落很多人看來不過是以卵擊石,一個剛剛築基的少年怎麼鬥得過一名已踏入築基中期數十年的長老?
無數人等着看他的笑話,但卻見證了他的神話。他揮動點星斧,整個部落都充斥着瑩瑩星光,猶如銀河傾瀉九天。那名長老敗地很乾脆,被一記點星斧劈中,血撒長空。自此後,七曜部落和整個青陽城範圍都在哄傳他的驚豔。
可,那背後的心酸苦難誰又知道?又或者說誰又在意?深入蠻荒的時候他不過剛剛凝液,以這種修爲在蠻荒闖蕩可謂是十死無生,無數次刀頭舔血,無數次狼狽逃竄,興許是他父母的在天之靈保佑,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活着,變強。這是他在深入蠻荒前就懂得的道理,而當他擊敗築基中期的長老成爲七曜部落第一天才後,這個道理就成了他現有的人生觀。
奪取造化何錯之有?李懷若那個從小未經世事的少爺又怎懂得世事艱辛?滿陽澤心中微哂。
……
樓下李懷若的忐忑和滿陽澤的思緒都影響不到現在的木森,他倒在木桌之上,把頭埋在交叉的雙臂之上,就如同上學期間一樣,睡姿不雅,卻嘴角帶笑,極爲甜美。
“好吃!幫我再來一份……”
聲音呢喃,恰如人間四月,擊人心懷。
……
“他們能想什麼辦法?頂多走自主招生的路。”對榮溪的疑惑,司樂山有些不屑地應道。“聽說他們放出豪言,要招整整五十人?”
“是。”榮溪點頭,恭敬地回到。
“癡心妄想。”司樂山依舊不屑,而且在這不屑中又帶着毋庸置疑地味道。
“師父,萬一自主招生他們真的招夠五十人怎麼辦?”遲疑了片刻,榮溪繼續開口說道。
“你真以爲天才是那麼好招的?且不說這屆試煉的前五百名已被五大頂級勢力瓜分殆盡,就連緊隨其後的五百至一千名,甚至一千至兩千名都被青陽城大大小小的勢力一口吞下。你榮府也招了不少吧?”司樂山擡眼,看着自己這個新收的弟子,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溫和。在他看來,這個弟子還是不錯的,天賦卓絕,也極有能力。
“是的,師父。”榮溪有點不好意思地回到。
“你覺得經過此次瓜分,除了那些大小勢力看不上的歪瓜裂棗,講武系去哪招生?”見自己的弟子竟然羞赧了一下,司樂山哈哈大笑道。
“是弟子想差了。”榮溪躬身道。
“哈哈,我知道你對木森有恨,爲師也是。但切不可被仇恨矇蔽雙眼,紅了眼的賭徒永遠不可能成事,我教給你的第一課就是制怒。只有時刻保持頭腦的清醒,才能達成所願。”司樂山起身,拍了拍榮溪的肩膀。
“來,跟我走走。”
“是,師父。”榮溪把地上的蒲團收起,輕輕用手彈了彈,然後粘在蒲團上面的稍許泥土樹葉瞬間跌落,蒲團重新無塵污垢,清潔如新。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和木森的幾次交鋒中都佔據下風?”司樂山把雙手置於長袖之中,緩緩而行。
“啊?”榮溪一愣,然後看着司樂山似笑非笑的神情連稱不敢。
“你是不敢還是不敢說?”見榮溪一臉惶急,司樂山再次笑了起來。
“弟子都不敢。”榮溪頷首拱手,只不過因爲腋下夾着蒲團的緣故,他的手拱的有些彆扭,像是一個拙劣的小丑。
“哈哈,你啊!”司樂山今天的興致似乎很高,已經無數次發笑。
“在跟木森的數次交鋒中,爲師看似處處被動,但實究下來,我可曾吃虧?”司樂山道。
榮溪心中微動,剛想開口,又緊緊閉住了嘴巴。
“想通了?”見榮溪如此,司樂山笑道。
“想通了。”榮溪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佩服。司樂山真刀真槍和木森硬懟過兩次,一次是在洛陽小店,一次是在開學典禮。第一次司樂山認慫,卻也埋下了弟子shàngmén的伏筆。而且他這個認慫還是技術性認慫,先提了要收木森爲徒,然後被拒後故作勃然而去,於威名損失不大。第二次雖然被木森多次侮辱,看似被逼到了牆角,但最終的條件他也沒吃虧不是?由兩名開光期坐鎮的三人組羣挑都是築基期的十人組,這個條件其實佔盡了便宜。只不過他沒有料想到講武系的衆人是如此變態。
“爲師前幾次是小瞧他們了,不過這次不會了。”司樂山臉上的笑意掩去,變得冰寒刺骨。
“師父,您打算怎麼辦?”
“我要讓講武系關門!”
……
“隗清,你把門關一下。”天色漸晚,如火的朝霞密佈整個天空,染盡萬物,整個洛陽小店也被籠罩了一絲柔和。
“好的。”隗清應了一聲,然後把講武系的大門重重合上。
萬物更始,又是一天。
“今晚吃什麼?”跟王簡落、趙天順幾人演練了一天小型戰陣的方武滿臉疲憊,躺在座椅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果然,教學生什麼的,最累了。
“就知道吃!你們去幫我散佈一個消息,我要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青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