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簡直荒謬,數據庫裡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信息?”
隨着全息屏幕上滾動的數據停下,虛影態的萊克尼斯最先開口,神情微怒地看向了會議大廳內的衆人。
“代號[骸]事件,最初是發生在[黑日]前的月華城。”
僵滯的氣氛中,弗格斯的聲音平緩而低沉。
“由於性質惡劣,以及包含無法解釋和控制的現象,除了現場目擊到的倖存者,[方尖碑]沒有選擇對外公開,即使是對內,也只有極少數的分部收到了消息,因爲時間的跨度,這些數據在解體後大多丟失,目前已經不足以支撐起事件的完整。”
“所以,你們以爲她消失了就是安全了嗎?”
緊跟話語的萊克尼斯反問着,將目光落向了弗格斯的雙眼。
“萊克尼斯,你應該知道,對於這類特殊的事件,不加以限制地廣泛傳播只會引起恐慌而已。”
鄰近靜默的旁側,瓦格納及時發聲,制止了對方的針鋒相對。
“我當然不會不知道,但你覺得這點能當做連這種資料都隱藏的藉口嗎?我們需要的是事實,這樣危險的人物,連灰燼內部都幾乎沒人知道,怎麼可能會合理。”
“差不多就行了,上次是誰說的失蹤就是死了來着。”
厄休拉用指節扣了扣桌面,引過了萊克尼斯的注意力。
“和那個性質不同。”
“什麼性質啊,換做是你,一個人徹底銷聲匿跡十多年,你會是什麼想法?何況中間還發生了[黑日]那麼大的事,基本所有的資料都被打散重組了。”
帶着截然不同的神情,厄休拉繼續看向了另一側的萊克尼斯,對方仍然想說出些什麼。
“[黑日]對吧?”
雙方的爭論停了下來。
隨後找尋着聲音所在的方向,在場的幾人先後望向了遠處坐席上的鄧肯。
“[骸]在[黑日]前就是類似逆能者的存在,你們有想過這一點嗎?”
緊凝的眉頭之外,他掃視過了眼前沉默的衆人,在發現遲遲無人作答後,他眼神中的意味深了些。
“如果是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一切的災難,以及黯靈的存在,多少都和她有一些聯繫,甚至可能是由她親自引發的,和那個叫[狼影]的男人一起。”
“代號[狼影]?……”
聽到這裡的萊克尼斯冷淡地哼了一聲,接着將身體靠向了後方。
“就是那個自稱神使,帶着黯靈和灰燼部隊衝突,最後被特納打翻了的那個?這都過去多久了。”
“你的思維好像和我說的沒差多少啊,這連十年都沒到呢。”
變化着先前的語氣,一旁故作認真的厄休拉再次開口,瞥上了萊克尼斯的眼睛。
大概是聽出了她言語中的針對,萊克尼斯的神情中泛上了一絲不快,而對面的鄧肯沉思着,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
“不過我也有想不通的一點,既然[骸]自身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那爲什麼她還要費力地先接近一名普通的戰鬥員,甚至在某些方面到了保護的地步,這到底是爲了什麼目的。”
依然是先前的無人迴應,就這樣,其中保留觀點的瓦格納看向了同坐在鄧肯一側的年輕男人。
“愛德華,你不是擅長這一方面嗎,你有什麼猜測。”
“暫時還沒有。”
對方扶了一下鏡框,沒有回答他的提問。
“還是讓我來試着說一下吧。”
不再微笑的厄休拉接過了話題,這次她用稍顯嚴肅的神情掃視了衆人,然後沉低了語氣,包括弗格斯在內。
“[狼影]其實也算是夜嵐,對吧?通常來說,夜嵐的能量很難被排查,如果只是利用廣域的模糊探測,在大多數情況下,結果都會和逆能者,或者黯靈混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其實可能是因爲形態不完全造成的?”
半數的人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就像是埃忒爾殘骸中的結構序列,它們比通常的黯靈更爲無序,但也正是因爲這種無序才誕生了新的東西,所以我在想,假設夜嵐的正反兩面完全結合,是不是就會和[骸]一樣,探測不到任何的能量反應,能夠同時控制多種儀器都無法感知的異能,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IRD]……”
“你想表達什麼結論。”
“要對女士耐心一些,萊克尼斯。”
思緒被打斷的厄休拉無奈地皺了皺眉。
“雖然這樣說很無情,但是我認爲,按照現有的線索,綠都[心之音]小隊中失蹤的[伊迪絲•克拉克]已經轉變爲了夜嵐,她是第二個與[骸]近距離接觸過的人,起碼在已知程度上是。”
不時看幾眼大廳中投落的目光,厄休拉恢復了先前的嚴肅神情。
“不管是過程,地點,還是時機,這些都很難用偶然來概括,那麼再聯想一下之前發生在那位[綠都]戰鬥員,[艾麗卡•萊斯利]身上的種種異常,不難想象,這一次的[骸]之所以刻意接近她,很有可能是因爲她符合某些能夠滿足她需求的條件……比如……”
“成爲第二個[骸]。”
許久未言的鄧肯接上了她的話語。
“不愧是你們。”
看着相視的兩人,輕笑的愛德華緩緩鼓起了掌。
“這已經比[聖殿]和[星夜]的設計更爲離譜了。”
“你認爲不對嗎?”
“沒有,並不是那樣,起碼大部分我還是認同的。”
他用手勢表達了否認。
“不管是夜嵐也好,還是[骸]也好,如果他們都能像那兩個人一樣,我們也能節省下不少力氣。”
“至少[骸]已經離開[綠都]了,目前廢墟中的能量和環境較爲複雜,如果我們無法做到主動追蹤,那麼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儘量注意她的存在,避免受到第二次的損失。”
鄧肯緊凝的神情平緩了許多,儘管在場的幾人大多表示了認同,但也有着一部分透出疑慮的視線。
“[骸]確實是首要的隱患,但以眼下手段單一的局面來說,只依靠特納一人早晚會到達極限,我們應該先開發一些對夜嵐這類特殊人羣有效的武器裝備,這樣才能更好的應對各種情況。”
“沒錯,說到開發……”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萊克尼斯的目光越過了瓦格納,停在了一直沒有發言的布魯斯特身上。
“格里芬,我認爲你還需要解釋一些事情。”
開口的同時,他操作着全息按鍵,將大屏幕的投影轉爲了一份立體的機械結構設計圖。
“是誰允許你們把外甲設計成這樣的?”
還未等布魯斯特做出關聯,對方繼續說了下去。
“外甲的作用就只是完成最基本的輔助作業,這算什麼,人體機甲?你認爲[虛假者]的進化還不夠完善,想再給它們一些模仿靈感嗎?這個項目的設計者是誰,現在把他叫過來,我想和他談談。”
面對萊克尼斯稍顯惱怒的質問,默不作聲的布魯斯特移遠身前的水杯,直接看向了他的眼睛。
“任何研究員都擁有最基本的設計自由,這份項目是由我親自批准的,在結構上完全符合禁止條約,如果你有想說的話,可以直接對我說。”
“現在不是可以浪費時間的時候。”
看到並不平靜的兩人,旁觀的弗格斯擡起手,示意了另一邊想要回復的萊克尼斯暫時安靜。
“格里芬,叫她過來吧,這份機動外甲的設計已經足夠出色,上面採用的新式技術在任何領域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對於灰燼正在進行的研發,這是很合適的參考。”
話語的餘音漸漸散去,在那之後看過了桌邊思考的幾人,稍作停頓的布魯斯特點下頭,呼出了桌面待機的視窗。
2
喀——
微弱的輕響在進行的話題中顯得有些突兀。
已經有了少許的等待,位於會議大廳不起眼的一隅,一位四下打量的少女小心地走進室內,默默關閉了身後的大門。
很快,先前此起彼伏的討論聲停下,在場的衆人紛紛將注意落至了她的身上。
似乎是有了一刻的猶豫,她晚了一些才邁起僵硬的步伐,從無處不在的注視中走近,最後拘謹地停在了布魯斯特身邊的一側。
“唔……指揮官……大人們好……”
即便身着研究服,她的年齡看上去仍然不大,那樣極度反差的詞語從她的口中說出,顯得意外有些違和。
“我是琳•塞西爾……一級研究員……”
“格里芬,你沒弄錯吧,剛剛的外甲就是這個孩子設計的?”
仔細打量過了話語有些不流暢的少女,萊克尼斯滿是懷疑地移回了視線。
“沒有錯,另外的主要參與者還有埃利諾•達勒,不過他負責的不是外甲方面的開發,而是傳送技術的改造和適配。”
“怎麼了,剛纔的氣勢呢?繼續說啊,不是要談一談嗎……”
緊跟布魯斯特之後追問的厄休拉有了些許笑意,但是出於場合的氣氛,她只能偏過頭,稍微用支起的手擋住了自己的側臉。
“那個……”
隱約又聽到了笑聲,看着少女想要組織語言的萊克尼斯干脆放棄,選擇了沉默。
“塞西爾,這件外甲全程都是由你一人設計的嗎?”
“呃……是……是吧?……是。”
向着不遠處落來目光的弗格斯,斷斷續續迴應的琳略顯不安地移動了幾次視線。
就在兩人對話的過程中,只有瓦格納一直扶着額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是否有過導師指導你關於構造上的技術。”
“沒……平時只有我和埃利諾……這些都是我自己試着做的……一點點就出來了……”
“嗯。”
沒有再詢問什麼的弗格斯點了點頭,泛白的眉間透出了些許舒緩。
“這樣的話,我還有點話要說。”
等到持續在大廳的氛圍有了空隙,恢復如常的厄休拉轉過頭,用柔和的眼神看向了遠處躊躇的少女。
“小塞西爾。”
“唔,嗯……”
“可以把這份外甲的設計圖和附加技術出售給我們嗎?”
“嗯……嗯?”
晚了些才察覺到話語中異樣的琳連忙擡起瞳孔,小心地看向了厄休拉的雙眼。
同樣投過目光的,還有另一邊的萊克尼斯。
“你想什麼呢?”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瞪了一眼發話的萊克尼斯,厄休拉重新看向了大廳內的衆人。
“在我看來,[虛假者]會模仿符合仿生結構的機甲,這沒有錯,它們也是依靠機甲本身完善的機動架構才能自由行動的,但對於這次[綠都]開發的[月光愛麗絲]來說,這架外甲如果離開了戰鬥員,就只剩下了一堆單純無用的裝甲和武器部件,我不認爲[虛假者]會有能力處理這樣的類型。”
摻入屏幕光芒的燈光下,各自沉思的幾人都沒有說出什麼。
“所以小塞西爾。”
她的視線再次落到了少女青色的眼瞳上。
“如果你願意出售這份技術,它很可能會成爲未來的關鍵……所有關於我們後續開發的進度都會提前通知你,理所當然的,在此基礎上開發的任何武器裝備,專利權將直接歸你們所有。”
“厄休拉,沒想到你也會做到這種程度。”
遠處輕笑的愛德華低着頭,用手指在眼前的面板上滑過了一些信息。
“你不懂。”
“我不否認。”
“怎麼樣,小塞西爾。”
恢復先前語氣的厄休拉移回了目光。
雖然那道淺存的疤痕讓她的臉龐不再稱得上美麗,但在此時,她的確是溫柔真誠的。
“……可以問一下,您會用它做什麼嗎?”
聽到少女膽怯的疑問,在座位上微俯身體的厄休拉輕淡地笑了。
她看着對方的眼睛,說出了最後的答案。
“當然是用它,來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