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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處持續傳來的,是某種低沉的機械運轉聲。
自從離開了寂靜的長廊,周圍的風格就開始轉變向違和,部分老式工廠纔會配布的陳舊設備分裝在歪曲的鐵柵間,那樣變色的表面附着了一層斑駁厚重的鏽跡。
“都已經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走完啊,不會這裡的整個地下都是鬼屋吧……”
大致環視過了四周,低聲抱怨的艾麗卡擡起了頭。
在頂部的排氣扇附近,有幾根殘缺的鎖鏈,正是它們在氣流的拂擦下晃動,傳遞了令人不安的聲音。
因爲長久步行所累積下的疲勞,她已經有點盼望結束了,不止是眼下的原因,還有前置通道中的蜘蛛網與骷髏。
那時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同樣做了查看,只不過那是驚嚇的機關,好在一邊的艾希克斯及時動身阻止,才避免了道具的損壞。
“艾希克斯?”
“……?”
籠罩在空氣間的悶熱引起了艾麗卡的注意,在叫過對方的同時,她移動着手電光搜尋向了遠處。
“是不是變熱了?”
“嗯。”
熱量的源頭似乎來自於高處的換氣扇。
思考了一會,放低手電的艾麗卡看向了跟隨的艾希克斯。
“你熱嗎?”
“不熱。”
“我倒是也不怎麼熱……不過他們裝這麼多風扇是做什麼的,又不能當空調,難道只是用來製造噪音嘛。”
“可能是爲了氣氛吧。”
不時遠望的兩人繼續走着,繞過了幾處四散擺放,附有警告標識的路障鐵欄。
還有更多難以理解的機械設施分佈在前方延伸的道路上,散發着或明或暗的餘光。
“這邊也挺大的啊,還有一堆奇怪的設備……說起來,明明是鬼屋,結果好像除了一開始遇到的那個小丑,我們就沒有再看到其他人了,難道都是集中在後面,比如喪屍之類的?”
專注於觀察的艾麗卡挪動着手電的光圈。
雖然只是無聊的猜測,但按照當前的環境,即使真正實現,她也不會有任何的驚訝。
“這樣的話,哈莉特打工過的地方會是幾層呢……”
“……”
“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朋友。”
看到艾希克斯略顯疑惑的神色,明白狀況的艾麗卡立刻進行了後續的補充。
“可惜我沒看到她打工時候的樣子,都是之後聽別人說的……啊,這可不是隨便亂講,她自己也承認的。”
從思緒中脫離的艾麗卡撇起嘴角,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不過這種地方的話,迷路好像還真的有可能……”
說到這裡,她擡起手電,照向了高處圍有欄杆的平臺。
由於高度的原因,只能勉強看到一些模糊閃過的影子。
“……艾希克斯,那邊是什麼。”
跟隨着艾麗卡的聲音,面色平淡的艾希克斯擡過頭,將視線落向了手電光束所抵達的遠端。
那片無法看清的陰影在邊界被驅散開來,沒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蹤跡。
若有若無的,先前傳達的異樣並沒有消失,就在隱藏於未知的某處,能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無聲地注視着她們。
喀——
還未等凝起瞳孔的艾希克斯說出什麼,從死角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尋找,就這樣,察覺到什麼的艾麗卡警戒着,又將手電轉向了後方空無一物的黑暗。
“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嗎……”
“……”
“算了,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這邊沒什麼可以看的。”
看過了身邊沉默的艾希克斯,低聲示意的艾麗卡牽起對方的手,帶着她在生鏽的地面上慢跑了起來。
幾片微翹的鐵板被兩人踩踏而過,發出了嘎吱的響聲。
在不遠處被手電光芒微微映亮的道路邊,鐵質的路障與堆放的鐵箱先後略過。
直到稍晚確認了那處注視的視線被甩在了後方,牽着艾希克斯手臂的艾麗卡張望着緩下了腳步。
“好像沒有再跟過來了……”
已經離開了廢棄的運作場地,工廠封閉的空間有了更加寬廣的擴展。
眼前更遠的地方,一排破損的鐵欄圍起了大致呈弧形的平臺,而在比黑暗更加漆黑的外圍之外,是空蕩幽深的鋼鐵懸崖。
所有的光芒,包括風扇排出的熱流,都被她們留在了身後。
四周的溫度一點點降低,幾乎到了冰冷的程度。
“……我不冷。”
從漸停的步伐中察覺了身旁艾麗卡的視線,想到什麼的艾希克斯在對方開口前做出了回答。
像是沒想到這樣的結果,一時有些欲言又止的艾麗卡遲疑了片刻。
“好吧……總之,既然這邊沒有其他的岔路,那接下來應該就是從這裡走了。”
在那之後鬆下了彼此相握的手臂,她重新望向了遠處隱沒在陰影中的深淵。
那邊唯一與平臺相連接的只有一座格柵地板的鐵架大橋,看似脆弱的橋身向着黑暗中延伸,給人一種不知道會通往哪裡的感覺。
“怎麼看都不像是安全的樣子,這個真的能走嗎?應該不會塌掉吧。”
一路做着觀察,移步接近的兩人停在了橋欄邊。
“不會的。”
“是這樣嗎,我看看。”
瞥了一眼肯定的艾希克斯,半信半疑的艾麗卡獨自上前,試探地用手推了推身前的欄杆。
比她想象中的要穩固許多。
“真的誒,確實是挺結實的。”
“來吧。”
另一邊先行踏上橋面的艾希克斯走出了幾步,隨後她攤開掌心,微笑着將手臂伸向了還停留在原地的艾麗卡。
“嗯,走吧。”
嗚嗡——
腳步落下,隨着第二人重量的添加,鋼鐵沉重的嗡鳴聲很快擴散開來,在空蕩的四周逐漸迴響,彷彿是在向兩人預示着腳下的橋樑即將解體塌毀。
“誒……”
“不會塌的。”
看着慌忙扶住圍欄的艾麗卡,神情變化的艾希克斯又折返了幾步,再次回到了對方的身邊。
“主要是這裡不允許用裝甲……萬一真的掉下去……”
在艾希克斯的攙扶下,有些無奈的艾麗卡直起了身體。
“不過這下面是什麼啊,好像有聲音在底下……”
爲了更好看清黑暗中的場景,她靠回圍欄,緩緩向着橋外移過了手電。
淡白明亮的光柱墜落而下,緊跟其後的察看,被那片光芒照出的,是一片灰紅色的泥漿沼澤。
無數扭曲的人形沉沒在其中,它們哀嚎着蠕動,向橋上俯望的兩位少女伸出了時刻探抓的手臂。
“什麼……好惡心,這是什麼啊?……”
握緊了險些滑落的手電,皺起眉頭的艾麗卡向後退了兩步。
“……艾希克斯?”
隆嘶——
還未等後續的話語說出,某種刺耳的機械噪音突然響起,突兀地從大橋的盡頭傳至了兩人的方向。
“……?”
驚覺之間,試圖尋找聲源的艾麗卡移出了幾步。
遠方若隱若現的黑暗中,一個披覆着幽靈般漆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在鐵橋上顯出了身形。
有大片暗紅的色彩侵染了他布料殘破的下襬,由於整體服裝提供的遮蔽,他那雙隱藏在深處的眼芒被濃重的陰影包裹着,看不到面容與屬於人類的特徵。
先前的異樣聲音正是來自他手中沾附血漬的電鋸,在那上面的鋸刃高速傳動,只留下了黑紅的殘影。
出於對危險的習慣,瞬間警戒的艾麗卡想要從手臂的刀鞘處彈出刀刃,然而裝甲的武裝處於鎖定,她只得到了沉寂的反饋。
(對了……這裡是……)
“要我去嚇他嗎。”
短暫的遲疑裡,沒有太多觸動的艾希克斯擡手扶住了緊盯着對方後退的艾麗卡。
“……這個?也可以嗎?”
“嗯。”
向着圍欄邊停滯的兩人,幽靈的身影又迫近了些。
“不會有危險吧……”
“不用擔心。”
艾希克斯的聲音悄然淡去,等到還在猶豫的艾麗卡回過頭,身後收回手臂的對方已經不見了。
(……消失了?)
驚愕的艾麗卡環視着望向了四周,就在與她相隔不算太遠的位置,發覺異常的幽靈同樣停下了。
僅存雜音的靜默裡,他稍微挪動了幾次視線,像是想要在大橋的欄杆旁尋找什麼。
“這裡哦。”
“……?”
跟尋着清冷的聲音,身形高大的幽靈回過頭,一言不發地看向了自己的後方。
原本消失在他視線中的那位白髮少女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背後。
昏暗的陰影間,那雙血色的豎瞳正散發着不詳的微光。
[對了,果然還是笑吧?]
(只要笑就好了嗎?……)
回想着艾麗卡的話語,面無表情的艾希克斯變化着神色,最後將嘴角咧出了一個合適的弧度。
“呵呵……”
低沉的笑意泛起,兩人的視線中,混亂着退離的幽靈丟出了手中的電鋸,慌不擇路地翻下了大橋的圍欄。
途中隱約聽到了模糊的粗俗言語,艾希克斯的嘴角僵住了。
“誒?跳下去了?……”
來不及從震驚中反應的艾麗卡連忙靠過身,將手電照向了橋欄之外的斜下方,但被光亮捕捉到的只有部分擴散的屏障波紋。
(果然是假的啊……)
緩和的感嘆過後,她望向了遠處的橋面。
“艾希克斯,沒傷到吧?……”
聽到艾麗卡仍存擔憂的詢問,已經在電鋸邊跪坐下身的艾希克斯擡起頭,看向了動身會和的對方。
“沒有,只是想看一下這個。”
“呃,先別……”
在跑近的艾麗卡想要做出阻攔前,艾希克斯已經向着未停的電鋸邊落下了手。
有些意料之外的,她的手指平穩地從波動的鋸刃間穿過,擦起了少許留存在器械表面的暗紅。
“是假的,上面的也不是血。”
大概是爲了刻意演示,將食指放到嘴邊的艾希克斯伸出舌頭,輕輕舔下了沾染在指腹上的顏色。
“那個很髒的吧……”
“……”
“還有,剛剛你是怎麼做到那個的?就是……”
腳步與好奇的話語未完,高處的空間響起了廣播啓動的雜聲,這讓艾麗卡想要拉起對方的手僵在了原處。
[“公告。”]
[“注意,位於D區的兩名遊客,這是最後一次提醒,請不要再繼續使用異能恐嚇工作人員,否則將會按照園區的相關規定對你們進行驅離和處罰。”]
[“……最後一次提醒,請不要再恐嚇工作人員。”]
又一次的重複,廣播中男人略帶嚴肅的話音漸漸淡去,只在四下空曠的空間裡留下了些許迴盪的聲響。
“什麼啊,明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這樣,也算嗎?……”
又看了一眼面前默默想着什麼的艾希克斯,無奈的艾麗卡嘆出一口氣,俯身癱坐在了橋上。
“……其實挺好玩的。”
“都說了不要學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