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王權(三)

議事大帳內,空無一人。

諾雷斯在首位坐下,雙手放在桌上,問道:“不知道殿下此行前來,所爲何事?”問題平淡無奇,但諾雷斯微微前傾的侵略之勢卻讓克里斯蒂安心神晃動。

他什麼意思?

克里斯蒂安在一側的位置坐下,緩緩道:“克里斯八年未歸,首次反國。前來陵墓祭奠菲林帝國的先帝,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地方吧。如果軍團長大人就是爲了這件事情讓我來的話,恐怕有點小題大做了。”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諾雷斯道,“末將聽聞,殿下返回菲林堡之後,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第一時間就調查出了克里特陛下乃是中毒之事。末將還聽說,克里特陛下所中之毒乃是不存在的毒藥,曼珠的眼淚,所需的藥材想必同樣異常稀有。殿下一直都在爲此而奔波不定,今日卻突然來皇家陵園,不知道其中可有什麼聯繫?”

“你監視我?”克里斯蒂安心裡一沉,怒火燎心。

諾雷斯平靜道:“殿下勿擾。末將不敢監視殿下。只是殿下近日聲名傳遍了整個菲林堡,稍微打聽一下,就能夠知道與您有關的事情。至於我這麼做的原因,則是因爲得知陛下中毒的消息,我懷疑帝國之中,有人正陰謀擾亂朝政,破壞帝國的和平。所以纔不遺餘力,多方打探與菲林堡相關的消息和秘聞。”

謀逆之罪,誅滅全族,乃是帝國形同叛國的重罪,此刻聽諾雷斯說得平淡,克里斯蒂安卻更加怒不可遏。

一拍桌子,克里斯蒂安站了起來,斥道:“如此說來, 諾雷斯大人是懷疑克里斯就是那個陰謀小人?”

諾雷斯也站了起來,雙眼如鋒利的小刀在克里斯蒂安身上刮來刮去。片刻之後,諾雷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克里斯蒂安坐下,道:“如果諾雷斯懷疑殿下就是那個幕後主使的話,又怎麼會將這些話告訴殿下呢?反倒是殿下歸來之後,立即揭開了那人陰謀的一角,此刻菲林堡內,除了殿下之外,諾雷斯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了。”

諾雷斯並非沒有懷疑過克里斯蒂安。畢竟其他人爲什麼那麼久都不能發現克里特是被人下毒,而克里斯蒂安一返回菲林堡就立即說出了這個問題,恐怕與諾雷斯一樣懷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不過,就剛纔短短的交鋒中,諾雷斯已經可以幾乎肯定並非克里斯蒂安主使的這件事情。

克里斯蒂安這才坐下來,道:“那麼,不知道大人是什麼意思?”

“自拉斐爾陛下以來,保護皇帝陛下的安全,便是我近衛軍團最高的榮譽。如今,克里特陛下卻因我等保護不周,以致身陷險境,近衛軍團上下皆以此爲恥。”諾雷斯道,“可是,就算是一個月前,近衛軍團還駐紮在菲林堡,僅僅憑藉近衛軍團的力量,也無法找到幕後黑手。更何況,如今更是被髮配到皇家陵園來守護先帝,想要洗刷我等的恥辱,更是難上加難。所以……”

諾雷斯眼中精光迸發,緊盯着身前的克里斯蒂安,道:“諾雷斯希望能夠通過殿下的幫助,找到那隻幕後黑手,洗刷近衛軍團的恥辱。”

“我?”

克里斯蒂安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表面卻不動聲色,僅微微勾起嘴角。沒想到這諾雷斯看上去五大三粗,卻心思如此細膩,做出這個決定,顯然也是經過了對局勢的清晰分析。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恐怕諾雷斯看得比自己還要清楚。

近衛軍團向着克里斯蒂安靠攏,無疑是給已經爪鋒牙利的老虎增加了一對翅膀。

克里斯蒂安問道:“可是梅麗莎皇后將近衛軍團派到皇家陵墓來的?”

諾雷斯一愣,遲疑道:“正是!”

克里斯蒂安滿意的點頭,反問道:“可是我聽說近衛軍團的傳統,不參與皇家糾紛,諾雷斯大人這麼做可是要違反近衛軍團的傳統?”

“這也正是末將要與殿下約法三章的地方。”諾雷斯道,“近衛軍團不參與任何殿下與凱特納皇子的紛爭,只負責保護您的安全,以及在必要的時候,出現在必要的場合。比如說,當您需要一些人剔除反叛者的爪牙的時候,近衛軍團願盡全力以效犬馬之勞。”

克里斯蒂安突然想要逗逗這位帝國第一軍團的軍團長,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發現,幕後黑手就是我哥哥凱特納呢?”克里斯蒂安玩味的緊盯着諾雷斯的臉,只見軍團長大人臉上陰晴不定,青一陣紅一陣,雙眼上下不停轉着。片刻之後,諾雷斯一拱手,似下定決心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近衛軍團就算違背傳統,也會幫助殿下……清君側。”

“哈哈哈,命運可是捉弄人的,諾雷斯大人。”克里斯蒂安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道:“當然,那人不可能是我哥哥,諾雷斯將軍可以放寬心。”

諾雷斯臉色一僵,問道:“難道殿下已經知道是誰了嗎?”

“我怎麼知道。”

克里斯蒂安站起身來,無奈的聳了聳肩,只感覺一身輕鬆,“現在我要先到皇陵中去祭奠先帝了。以後若有什麼事情,我會讓人帶着我的信物來見大人的。還請諾雷斯大人靜心等候我的消息,到了那時,克里斯還需要大人的鼎力相助呢。”如果幕後黑手真的是梅麗莎的話,菲林堡護城軍已經掌握在她的手裡,近衛軍團的及時投效,恰好給克里斯蒂安解決了一**煩。想到這裡,他又多看了諾雷斯一眼,再次肯定了自己評價。

能做到近衛軍團軍團長的人,的確擁有過人之處,光是這份魄力和眼光,就不是常人所能有的。

拉斐爾在世時,不僅治國有方,而且對藝術研究甚高。這皇家陵墓就是在他的設計下修建而成,陵墓依山而建,圍繞着一片樹林之中,只有一條小路從菲林城郊直通陵墓。陵墓之內,歷任皇帝都有單獨的一間房屋安放死後的軀體。並且,每一間死後的靈宮都不同於其他任何一間,自有其特色。僅僅是這一點,就令克里斯蒂安讚歎不已,不知道拉斐爾陛下是有多遠闊的想象力才能設計出這與衆不同的靈宮。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地方,拉斐爾所設計的皇家陵園並不對稱,而是有二十一間,希爾凱撒大帝的靈宮居於正中,獨立出來,受到其餘皇帝的圍繞膜拜。

克里斯蒂安向內走去,靈宮分列兩旁,門前都有兩盞長明燈搖曳着微弱的光線。本就臨近冬日,陵墓內更是寒氣襲人,蒼白的光線在牆壁上爬過,外部的靈宮大門敞開,空無一物。克里斯蒂安加快腳步朝着陵墓內部走去,也不知道經過多少個空蕩蕩的陵墓,突兀的眼前出現一道緊閉的大門。

大門上,鐫刻着奧斯曼大帝的形象。奧斯曼頭戴王冠,一身厚重的長袍,上面緊密的綴滿各種寶石,身軀筆直健壯,臉龐堅毅。

克里斯蒂安誠心的向這位祖父行了一禮,繼續向內走去,卡利卡多說過,忘川河水在第二或者第三任皇帝的墓內。

走到陵墓的最深處,正面所對的,整整佔了一面牆壁的大門上,鐫刻着希爾凱撒大帝的形象。這位大帝並不如克里斯蒂安所想的那麼雄壯威武,事實上,希爾凱撒雖然四肢看起來非常有力,但是身材卻非常瘦削,臉頰凹陷,穿着簡陋的亞麻布短上衣和短褲,一件象徵他統治地位的肩帶從左肩一直拖到腰部。

雖然只是雕像,克里斯蒂安卻仍然彷彿感受到希爾凱撒大帝銳利的目光正注視着自己。克里斯蒂安恭恭敬敬的朝着這位開國皇帝行了一禮,轉身打開了蘇威特陛下的靈宮。

按照拉斐爾皇帝的設計,只需要推動靈宮旁的一個扶手,就可以打開靈宮,非常精巧。

靈宮之內,安放着一樽石棺,石棺被迷你的城牆所圍繞,四壁密密麻麻的,繪上了蘇威特主持修建、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蘇威特長城。除此之外,靈宮內空無一物。

克里斯蒂安不經有些好奇,忘川河水會不會是蘇威特陛下的陪葬品,被安放在石棺之內?

可是就算是那樣的話,克里斯蒂安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去打開石棺,那樣也太不尊敬蘇威特陛下了。克里斯蒂安滿腹疑問的圍繞着石棺轉了一圈,石棺緊密縫合,恐怕連一根頭髮絲都插不進去。當年設計石棺的人,根本沒想過以後要重新打開石棺,估計都被封死了,方便蘇威特的身體可以在死後保存更久的時間。

如果打開石棺,看到蘇威特陛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克里斯蒂安一想到這裡,後背就一陣冰涼。

克里斯蒂安恭敬的行禮,退出蘇威特的靈宮。身後,蘇威特正對着的,便是拉斐爾陛下的靈宮。拉斐爾陛下被雕刻成了一個青年的模樣,悠閒的坐在地上,右手放在縮回的膝蓋上,左手撐着地面,似有似無的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懷着崇敬的心情,打開了拉斐爾的靈宮。

正在這時,一陣冷風迎面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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