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慢慢閃現起泛着銀光的陰翳。黎明將火紅的光羽灑在著有圍牆的城市上。太陽撫摸着晨曦,金光點點在城垛閃亮。霧氣漸漸縮進突出岬的懷抱。號角聲宣告夜崗結束。
傭兵團長手搭涼棚,眯起眼睛向下張望。他厭煩地咕噥兩聲,扭頭看向正在等待換崗的聖武士隊長,道爾頓向他點了點頭。“時辰到了,換崗,”傭兵團長衝身後的兄弟喊道。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傭兵團長其實挺欣賞道爾頓。因爲那些聖武士和他手下的傭兵們擁有類似的特質,相比娘炮一般的鋼叉營,這些人才是合格的戰士。他們已經不再天真。
幾日以來,包括那個肥胖的市長、鋼叉營的連隊長以上軍官,跟走馬燈似地過來遊說傭兵團長,他們拼命陳述,守在這座城市的最終下場一定是必死無疑,不如溜之大吉。
但是這位久經戰陣的老將,在看到遊蕩在軟槭城周圍怪物身上的穿着打扮之後,早就已經做好了全軍覆沒的心理準備,“心存僥倖,纔是戰場上更快的取死之道;只有不怕死,敢於拼到最後的戰士,纔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當然,他也做了一些其它的準備。比如,讓撰寫傭兵團編年史的史官早早打包好了行禮,找來三匹城內目前最好的快馬。只要戰事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史官就會帶着編年史策馬奔騰而去。傭兵團長要留下這枚種子,確保傭兵團在未來某日重獲生命。
和這羣真正的戰士不同,城裡其它擁有武力的傢伙,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心神不寧。昨夜在北風酒館的會晤結束後,獨眼的威瑟輾轉反側,他一夜都沒有好好休息。早晨醒來之後,他就下定了決心,“只要有了那些貓眼石綠寶石幣,爺走到哪裡都能插下旗子。”
在“威瑟的小窩”——自打老查倫的怪物身份被識破、身首異處之後,威瑟就把“查倫之家”改了一個新名字——召集了最敢打敢拼的一羣手下,他沒有去接昨天跟他講好了條件的市長,而是直接帶着小弟們開始喬裝打扮,準備從暗道出城逃亡。
他們用圍巾國主腦袋,打扮得好像一羣鄉下女人。他們每個人肩上都挑着一根木扁擔,小弟們用陶罐裝了吃食和飲水,掛在扁擔兩端;威瑟自己則保管着所有的貓眼石綠寶石幣。他們身上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像是贅肉,但其實是塞了用來保暖的棉絮和用來自衛的武器。
“打開壁櫥裡的暗道,我們直接趕到杜松子村,”威瑟向一衆手下說道。
原來的軟槭城第一賊頭查倫,因爲其惡鴉人的天性使然,所以在自己的老巢裡面挖掘了許多條地下隧道。這些隧道原本被用作走私貨物,現在則成爲了軟槭城逃亡者的“希望小徑”,通過它們,威瑟之前已經安排了許多達官顯貴逃出了軟槭城。
不過,有一條藏在“威瑟的小窩”內部的隧道,他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永遠不要賣出最好的貨物,”看着黑洞洞的壁櫥入口,威瑟對手下們使了個眼神,“這條道路可以直通杜松子村,那裡是叛軍們盤踞的地盤。有危險,但相對來說更加安全。”
說完,他便擡起扁擔,拿起壁爐上面的防風提燈,第一個走下了暗道的臺階。
之所以選擇走這條暗道,威瑟有着自己的打算。雖然叛軍們盤踞的地盤,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算不上多麼好的選擇,但是那也比直接暴露在曠野上,被可怕的怪物獵殺要強出百倍。
好歹叛軍們有着自己的軍事力量,杜松子村距離突出岬也比較遠,因此他們目前應該沒有和怪物們遭遇。只要能夠迂迴通過杜松子村,威瑟就能帶着手下們穿越森林,沿着林間一條走私販子們常走的小徑走上兩日,抵達另外一座名爲“翠木”的大城。
那裡是一座高山城市,有着遠比軟槭城堅固的城市防禦體系。翠木城的市長和軟槭城的民選市長不同,他們都是世襲的統治者,所以對於城市的掌控力度也很強,守軍也靠譜許多。原本像威瑟這樣的賊頭,絕對不會邁入翠木城。可是考慮到目前的糟糕世道,他反而覺得去那裡謀生更加穩妥,“反正我手裡有足夠的錢,還有一夥子兄弟,作個富家翁也未嘗不可。”
存在着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卻沒有和任何手下透露,因爲現在還不是時候。在迂迴繞過杜松子村、穿越叛軍盤踞的森林的旅途中,他還需要那些手下保持好勇鬥狠的堅決態度。畢竟,長路漫漫,他們身上帶着的武器說不定就會派上原本的用場。
杜松子村周圍的森林裡,有一些哪怕是當地人也不願多來的地方,因爲這些地方被村民們選作埋葬死者的墓地。從一座僞裝的墳墓之中爬出來,抖落了身上濡溼的泥土碎屑,威瑟便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他之前跟着查倫走過一次這條隧道,因此對這地方有點印象。
這裡和軟槭城一樣,同樣受到了帝王妖法的影響,寒冬臘月提前了好幾個月就驀然降臨。不過可能是距離的原因,這裡的氣溫要比軟槭城稍微高出一些。降雪也不是很多,地面上沒有多少積雪,而且許多闊葉樹甚至還沒有掉落樹葉。
“有一羣娘們走出了那個村子。”有一個小弟剛剛爬樹瞭望,發現了一些情況,然後立刻出溜下來向威瑟彙報道。所有人都摸了摸懷裡的傢伙什。弦繃得更緊了。威瑟順着那個小弟指出來的方向,用所有自己僅剩的獨眼觀察了一下,賊頭露出了一個獰笑。
“做好準備,鬆鬆筋骨。我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