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瘦削的身影站在門口,美麗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憔悴,正是韓香。
周纖纖慌忙走過去,拉着韓香的手,語氣急促的問:“香香姐,楚哥呢,他在哪?他沒事吧?”
韓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你先別急,醫生說你動了胎氣,一定要靜養。”
周纖纖微微的怔了怔,半響,雙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欣喜的問;“這麼說,我的孩子還在?”
韓香點了點頭,盯着她眼裡的欣喜,微微的笑了笑,說:“看得出來,你很在乎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父親一定是你很愛很愛的人吧?”
周纖纖忽然間垂眸,良久都沒說話。
韓香也不好多問,扶着她往牀邊走,低聲囑咐道:“你的身子現在很虛,需要躺在牀上靜養一段日子,放心吧,這裡是G市,不是A市,這裡不會有太多的顧忌和煩惱,你就安心的在這裡將孩子生下來吧。”
關於這個孩子的處境,蕭楚基本上都已經跟她說了,她的心裡不免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也有些心疼周纖纖,畢竟,她也剛剛成爲一位母親,自然知道孩子在母親心中的重要性。
“原來已經到了G市啊。”周纖纖輕聲低喃了一句,心裡頭微微有些傷感。
這座城市裡沒有秦子言,今後,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那個男人了,在往後的日子裡,她又該如何平復對那個男人的蝕骨思念。
剛坐到牀邊,周纖纖忽然想起了什麼,拉着韓香的手,急聲問:“香香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楚哥他在哪,她到底有沒有事?”
韓香垂下眸,眉間晃過一抹擔憂和恐懼。
周纖纖心底狠狠一沉,蕭楚肯定是受傷了,而且這傷還不輕。
*****
主臥室裡,蕭楚靜靜的躺在牀上,頭上和手臂上都纏着紗布,平時囂張霸道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看起來卻很是脆弱。
旁邊還有一個嬰兒牀,裡面躺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正睡得香甜。
韓香走過去,眉目溫柔的看了一眼嬰兒,半響,視線落在牀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低喃道:“阿楚被送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當時,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已經這麼愛他了。”
周纖纖抿了抿脣,走到她的身旁,難過的開口,聲音裡滿是愧疚:“香香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連累楚哥的。這個孩子是我的,是我決定將他生下來的,那麼所有的困難都應該由我來克服,楚哥他纔剛當上父親,我真不應該麻煩他的,香香姐,真的很對不起。”
韓香搖了搖頭,低聲道:“這怎麼能怪你,你是我們的妹妹,你有困難,我們自然應該義不容辭的幫你。”頓了頓,她擡眸盯着臉色蒼白的周纖纖,臉上強扯出一抹微笑,安慰她道,“你也別太自責了,醫生說阿楚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夠醒來。”
周纖纖的心緊了緊,有些難過,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只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夠醒來。
這一句又是說得多麼輕巧,然而她知道,韓香這麼說,只是爲了安慰她,顧忌着她的情緒和心情,她的心裡一定滿是不安和恐懼,就跟她一樣,都害怕着蕭楚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她又該如何的還蕭楚的這份恩情,今生今世,她又如何能夠安生。
*****
半個月後的一個清晨,蕭楚終於醒了過來。韓香坐在牀邊,盯着睜開眼睛的他,激動得直掉眼淚,被蕭楚罵做傻瓜,雖然嘴裡是那樣罵的,然而他的眼裡卻是濃濃的寵溺和疼愛。
周纖纖靜靜的盯着他們,心中緩緩劃過一抹暖流和一抹安慰,還有一絲羨慕。
蕭楚和韓香當初雖然也經歷了很多坎坷,很多大風大浪,但是好在最後在一起了,而且還生了一個那麼可愛的兒子,一家三口在一起多幸福。
而她和秦子言呢,他們兩人最後的命運又該如何,他們一家三口又能否像蕭楚和韓香他們那樣,幸福美滿的在一起。
欣慰的盯着牀上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周纖纖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來到院子,她坐在長椅上,擡眸靜靜的盯着蔚藍的天空,心裡忽然好想念秦子言。那股思念像藤蔓一樣瘋長,讓她恨不得馬上就回去見那個男人。
“子言,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可有爲我的事情而傷心難過?”
她輕聲低喃着,緩緩的閉上眼睛,腦海中細細的回想着與那個男人的點點滴滴,脣角微微往上揚。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眼前忽然多了一抹陰影,她下意識的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剛醒來的蕭楚站在她的面前,臉色很是蒼白虛弱,韓香在一旁扶着他。
她慌忙起身,扶着他坐下,急聲道:“哥,你這纔剛醒來,身體還虛弱着呢,怎麼就不在牀上好好躺着呢,這得讓香香姐多擔心啊。”
“我不擔心,你也甭擔心了,他的身體紮實着呢。”韓香低笑着說。
蕭楚這一醒來,她整個人都開朗了,似是所有的陰霾都散去了,眉眼間都是笑意。
蕭楚聽到她那話,眉眼一挑,衝着周纖纖饒有深意的說:“你真該聽她的,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因爲她知道我的身體向來強壯,畢竟……我曾經讓她好幾天都下不了牀。”
“蕭楚!”韓香驟然低吼了一聲,臉色爆紅的瞪着他,“不許你瞎說,我什麼時候下不了牀了?”
“你忘了,那次我們做了整整一夜,然後你三天都沒下牀,吃的喝的還都是我給你送的。”頓了頓,他衝着韓香忽然曖昧一笑,“不過你忘了也沒關係,我過兩天再給你回憶一遍。”
“蕭楚!”韓香臉色通紅,氣呼呼的瞪着他,“不理你了,我看兒子去。”
說完,便氣沖沖的往屋子裡走。
周纖纖好笑的盯着她的背影,半響,轉眸看蕭楚,揶揄道,“看吧,你把香香姐弄生氣了,小心她不給福利你享受。”
“她敢不給,不給我來強的。”蕭楚霸道的哼了哼,但是眸中盡是寵溺。
周纖纖捂嘴笑了笑:“你還真改不了黑幫老大的性子。”
蕭楚也笑,視線盯着那襲走進大門的纖瘦身影,眸中盡是溫柔愛意。
半響,他斂去笑意,轉眸盯着周纖纖,語氣認真的問:“纖纖,你打算多久回秦家?”
周纖纖的笑容僵了僵,沉默了良久,纔開口,聲音很輕:“等孩子生下來就回去,畢竟,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孩子?”
蕭楚眸色沉了沉,試探性的問:“可以不回去嗎?如果那個男人是真心愛你的,只要你告訴他你在哪,我相信,他定會放棄一切來找你。”
周纖纖垂眸笑了笑,低聲說:“哥,我回秦家不是爲了他。”
蕭楚微微的嘆了口氣,低聲問:“還是爲了復仇對吧?”
周纖纖緊抿着脣,良久纔開口,聲音很冷:“秦邵峰和那個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盯着她臉上的恨意,蕭楚的心裡微微有些心疼,他握着她的手,低聲道:“其實大哥也不是想讓你放棄報仇,大哥只是擔心你。”頓了頓,他沉聲說,“你離開秦家的事情,我們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可最終爲什麼會導致我受這麼重的傷,你可知道原因?”
周纖纖的心沉了沉,擡眸緊緊的盯着他:“是啊,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計劃好了,怎麼那場爆炸倒好似是突然發生的,若不是你朝着我撲來,帶着我順勢滾進地道,估計我們倆都會沒命。”
想起當時的情景,蕭楚的眸色冷了冷,他沉聲道:“當時我們是計劃着進了地道再引爆煤氣罐,但是你知道嗎?在我去開煤氣的時候,那煤氣罐早就已經讓人動了手腳。當時若不是我動作快,估計已炸得粉粹,所以纖纖,是有人存心要之你於死地,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可想而知,你若是回到秦家,該面臨多大的危險。”
“煤氣罐早就讓人動了手腳?”周纖纖震驚的低喃,半響,眸中漸漸泛起一抹冷戾。
秦邵峰那老東西果然心狠手辣,冷酷無情,說好的給她一個月的時候打掉孩子,卻早就算計着除去她了。
她收緊手,冷冷的哼道:“哥,你不用再說了,這仇我一定要報,不讓秦邵峰生不如死,我周纖纖誓不爲人。”
盯着她眸中的決然和冷意,蕭楚微微嘆了口氣,低聲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我說。”
周纖纖的心間頓時劃過一抹暖流,衝着他低聲笑道:“謝謝你,哥。”
******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警方將別墅爆炸的那件事輕描淡寫的定義爲一場意外,認爲是煤氣使用不當,而導致的爆炸
。
對於警方做出的這個結論,秦邵峰沒有半點異議,好似真的相信那場爆炸就是一場意外。而秦家的其他人對這個結論,有的懷疑,有的相信,卻是誰也沒有就這件事而多說,好似怕說錯什麼惹禍上身一般。
秦子言自周纖纖出事後,便沒有再住在秦家,而是搬到了自己的私人別墅獨自居住。
在他的心裡,始終懷疑那場爆炸跟他的父親有關。
畢竟,他的父親根本就不愛周纖纖,也不在乎那個女人,甚至還爲了那個女人腹中的孩子,對她大打出手,所以,除了秦家的那幾個姨太太之外,他的父親的嫌疑最大。
可就算心裡有這樣的懷疑又如何,若那場爆炸真的是他的父親,亦或是他的母親製造的,他又能如何?與父母反目成仇,爲那個女人報仇?還是選擇沉默,遠離他們,漠然的生存?
很顯然,前者不可能實現,就算他如何的恨自己的父母,他也不可能殺了自己的父母爲那個女人報仇,所以他選擇了後者。
緩緩的睜開眼睛,耀眼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卻絲毫驅散不了他心底裡的陰霾。
從未想過,沒有那個女人的日子,自己竟然活得這般的絕望,連呼吸都感覺是痛的。
如今,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將那個女人刻進了自己的心裡,怎麼也磨滅不掉。
又是週末。
他進浴室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換了一身衣服,前往墓園。
在這陰霾而又絕望的日子裡,他唯一的念想也只是去墓園看看那個女人。
週末,他幾乎可以在墓園裡待上一整天,畢竟,就算回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沒有了那個女人,連生活都感覺沒了重心。
這天,墓園裡有不少人,他走到周纖纖的墓碑前,死寂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淡漠的俊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墓是秦邵峰建的,雖然沒找到屍骨,但是還是給周纖纖建了一個,畢竟,生死都得有一個家。
他緩緩的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指腹輕劃過照片上那張明媚的笑臉,幽幽的低喃:“周纖纖,其實……我感覺你並沒有死。你現在一定躲在了某個地方,只是,那個地方到底是哪裡,我要如何才能夠再見到你?”
沒有人回答他,那自言自語就好像是他的幻想,他幻想着周纖纖還沒有死,幻想着那個女人還好好的活在什麼地方,只不過,那些終究只是他的幻想。
明明是豔陽高照,可是空氣中卻莫名的縈繞着一股悲涼。
良久,一抹人影走到了他的身旁,他微微側眸,只見周若妍靜靜的站在一旁,臉上帶着一抹散不去的悲傷。
他收回視線,定定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淡淡的問:“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纖纖。”周若妍低聲開口,聲音含着一股憂傷。
這個女人從未跟他提起過自己跟周纖纖的關係,而他如今也無心去探究這個女人爲什麼會突兀的來看周纖纖。
畢竟周纖纖不在了,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看着秦子言那淡漠的側臉,周若妍的心裡一陣難過。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子言大哥,你也別太憂傷了,注意自己的身體。纖纖在天上若是看見你這般傷心難過的模樣,也會心疼。”
“怎麼會?”秦子言自嘲的扯了扯脣,淡淡的開口,“她愛的從來都不是我,又怎麼會爲我而心疼。”
周若妍的心頓時一緊,下意識的開口:“不,她愛的人是你。”
秦子言一瞬不瞬的盯着照片上的明媚笑容,良久,纔開口,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她愛的是……秦子寒。”
盯着他平靜悲涼的臉色,周若妍的心頭頓時浮起了一抹愧疚,都是她幫着秦子寒做了那些事,才讓這個男人如此的誤會纖纖。如今纖纖都已經不在了,她難道還要隱瞞那些真相麼?這樣對纖纖又是多麼的不公平,纖纖那樣愛着這個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卻這樣的誤會纖纖。
即便知道說出那些真相會讓這個男人更加的痛苦,可是她還是不希望這個男人對纖纖有一絲一毫的誤會。
她還是決定……將真相都告訴這個男人。
抿了抿脣,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語氣認真的開口:“子言大哥,其實纖纖真正愛的人是你,纖纖跟子寒之間根本就沒什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