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董帥覺得路途遙遠,運費是個大問題,那麼不如這樣,末將將董帥購置的貨物交給新昌伯來運送,雙方約定一個都能接受的地點交割。至於新昌伯這邊,末將還有一筆大買賣要談,到時可以做一些讓步,作爲回報,如何?”
一句如何,陳文問的卻是兩個人的意見。董克慎先前始終咬着路途的問題,爲的就是能夠將損耗降低,尤其是他準備用來交易的很多都是糧食以及製造火藥的材料,這些東西很容易會因爲道路的顛簸而造成損耗,所以他更加迫切的希望陳文把價格壓下來。
此間陳文提出的建議是由俞國望來運輸,這樣他那個路途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至於交接地點,俞國望爲人寬厚,想必也不會讓他吃虧的。
一段路程被分爲兩段,充當物流的俞國望便成了關鍵。
陳文之所以選擇俞國望來承擔這項任務,並非是出於欺負老實人的考量。俞國望在天台山一帶的明軍中勢力最強,也最具威望,由他負責其他人也能夠服氣;俞國望的部下都是台州本地人,大多都是出自遠離海邊的幾個縣的,道路地形更加熟悉;最後一點,陳文確實有一筆大買賣想要和俞國望做,而陳文手中也有俞國望很渴望得到的東西。
陳文先前在席上時和俞國望聊過幾句買賣的事情,所以俞國望很清楚陳文所說的大買賣是什麼,於是乎他也只得把這件事情一口應了下來。
俞國望答應了此事,董克慎的理由也就沒有了支撐點,領頭羊一去,其他人也不打算再爲這點小事去惹陳文的不快,畢竟這裡面還有個日後守望相助的念頭存在。
不過作爲盟友,陳文也不打算太過分,簽了契後,陳文又贈送給他們一些兵器作爲見面禮。其實本來他是想送布匹、首飾或是古玩、字畫這些正常人類送禮的禮品,結果誰知道這些東西已經都被他們換走了,那也就只有送些非正常人類的禮品了。
交易已經達成,陳文不覺得他們會反悔,畢竟提標營的兵器品質在那裡擺着,而他們用來交換的只是些糧食、牲畜、禽類或是材料。再者說了,雙方的貨品不是直接送到陳文營中,就是約定地點交割,他絲毫不相信這些明軍將領敢黑他一手。
晚上還有一頓酒宴,這些明軍將領則被安排去休息片刻。利用這段時間,陳文需要和俞國望談談那筆大買賣的問題。
“新昌伯,您是知道的,末將此番大捷,繳獲除了這些兵器外,還有不少甲冑。不瞞您說,末將準備擴大編制,所以打算以甲冑和您交換火銃。”
和那些糧食、雞鴨、原材料不同,火器和甲冑在這個時代都是軍國之器,所以才被陳文稱之爲大買賣。
四明山殿後戰,陳文在擊潰清軍的同時也發現了一些存在的問題。除去臨陣指揮這個暫時還屬於不可抗拒性的問題外,南塘營的編制顯然和他們所要面對的對手存在着不小的不合拍。
首先是騎兵,那一戰雙方的騎兵其實都沒有發揮什麼作用,明軍陣前密密麻麻的陷馬坑,道路狹窄,而且還不方便繞路,這些影響騎兵使用的原因特殊性過強,一旦與清軍在平原交戰,缺乏騎兵的南塘營就會變得難以應對。
這個問題陳文還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畢竟其他明軍也不可能把騎兵或是戰馬贈送給他,而學鄭成功去編練鐵人軍,他又沒那麼土豪,所以只能先忍着了。
然後是炮兵,在戰場上,南塘營將清軍的虎蹲炮手一掃而空,不過使用的技術卻還是被一個清軍的弗朗機炮手傳授給了南塘營中軍炮兵隊的炮手們。若是再加上那兩門弗朗機炮,南塘營一共擁有兩門弗朗機炮和六門虎蹲炮,有這些東西在,就不會像上次那般被人佔盡了便宜。
最後便是火器隊,四明山殿後的那一戰,陳文拿出了黃中道贈送的鳥銃作爲加賞,以求激勵士氣,結果被一個叫馮彪的弓箭手拔了頭籌。這個弓箭手之所以能夠領先於衆人,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每一箭都是對準了清軍的面門而去,這使得他的射擊不至於被清軍的甲冑甚至雙甲擋下。
可問題在於,不可能每次交戰都有這麼好的地形給陳文利用,正常情況下步弓手在輕重步兵突擊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讓他們在毫無阻隔的地形湊上前去射擊清軍的臉顯然是讓他們自殺。
相較之下,這個時代的布面甲雖然有着一定的防彈功效,但是偷工減料的原因使得大多數的布面甲依舊扛不住鳥銃的攻擊。當然,這裡的鳥銃也得足工足料打造而成的,偷工減料的別說是打人了,不炸膛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但是,南塘營的中軍火器隊自成立起就始終只有兩個小隊的鳥銃,這與大蘭山老營的鳥銃產能有着直接的關係,而這幾個月下來,那個鳥銃鑄造師傅也不過是又造了十來根鳥銃,完全跟不上軍隊的擴編速度。
至於繳獲就更不要提了,明朝中後期,南方軍隊喜歡用鳥銃,而北方軍隊則推崇三眼銃。田雄在降清前是黃得功麾下八總兵之一,他的提標營也是源於黃得功的中軍,黃得功的軍隊屬於北方邊軍。這樣一來,就導致了陳文這一戰的繳獲中只有有限的十幾支三眼銃,還被他分配給了更適合使用這種火器的騎兵,而鳥銃則一根沒有。
和大蘭山明軍不同,俞國望手裡卻有幾個不知道哪尋來的鳥銃鑄造師傅,所以他的軍隊有不少鳥銃可用。
而此番,陳文繳獲了八百餘套布面甲,已經超出了他的編制,而且浙江的天氣也不允許士卒全年都披甲戰鬥,所以他打算拿出一小部分用來和編練了不少火銃手的俞國望來作交換。
“陳將軍需要多少支鳥銃?”
“兩百支!”
這個數字着實把俞國望嚇了一跳,一張口就是兩百支鳥銃,雖然就算是拿出來交換也不至於影響到他麾下的鳥銃手們的使用,但是這個數字也絕對佔了存貨中不小的比例,這使得他有些猶豫了起來。
只是俞國望並不知道,陳文所計劃的編制改革,其中一點就是結合戚繼光在北方守邊時步兵營的編制。簡單而言,便是每一個鴛鴦陣殺手隊配一個小隊的火器隊,爲的是提高整支軍隊的遠程殺傷能力,就連使用時的陣型他都已經和麾下的幾個軍官研究過了,差的只是鳥銃手的數量。
陳文口中的兩百支,聽起來確實不少,可這也不過是兩百人的編制。編制改革後,他們和鴛鴦陣殺手隊會組成一個四百人的小部隊,作爲戰場的中堅。而其他部隊卻依舊只能按照老編制組建,這也是無奈之舉。
“陳將軍準備用多少具甲冑交換?”
“兩百套布面甲。”
這個交換數量從陳文口中說出,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這兩者在造價上高下立判,只是陳文依舊報着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想法才提出了這個交換數量。此刻的他心中卻始終在打滾,唯恐俞國望一怒之下憤而離去,這樣他的編制改革就很難進行了。
只見俞國望猶豫了片刻,竟然直接回了句“可以”。陳文聽後先是一愣,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起來。
“新昌伯若是覺得不夠可以提出來,末將並非是要佔您便宜的意思,只是這個做生意……”
這時,俞國望搖了搖頭,繼而打斷了陳文的解釋。“陳將軍無須多言,老夫既然說了,那肯定會信守諾言。只不過老夫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陳將軍能夠答應。”
不情之請?
聽到這話,陳文有些不明所以,這裡面還有什麼事兒嗎?只是俞國望既然痛快的答應了陳文交換鳥銃的事情,他也不好猶豫什麼。
“新昌伯但說無妨,末將自當盡力而爲。”
俞國望想了想,隨即向陳文問道:“老夫起兵已有數年,編練了這支上萬人的大軍,爲的便是收復失地,上報天子,下救黎民。可是這些年過去,卻始終是敗多勝少。前年圍攻天台縣不說了,去年在虎山所老夫的部下就比劉帥和陳帥的兵差上很多,陳將軍曉暢兵法,練兵有方,可否爲老夫解惑?”
解惑?
就這麼簡單嗎?
陳文曾經聽王翊他們提及過俞國望所部的編制情況和歷來的戰績,來到天台山後也參觀過俞國望的軍隊。總的而言,他的鳥銃手練得確實精銳,就連南塘營的中軍火器隊都沒有他練得好。
可是俞國望的這支軍隊有一個最大的弊病,那就是他只重視鳥銃手,完全忽視了肉搏步兵的作用,這是明顯脫離了時代的行爲。
在機槍和速射炮出現前,肉搏戰纔是戰場的主旋律。在技術沒有到那個水平的明末,想要以鳥銃手決定勝負是完全不可能的,這樣打仗要是能贏就奇怪了。
陳文斟酌了下措辭,便對俞國望說道:“新昌伯既然由此一問,末將自當如實相告,只是有些東西可能末將說的不對,還望新昌伯見諒。”
“無妨,無妨,陳將軍但請直言。”
“悊皇帝時,帝師孫閣老奉命經略遼東。這期間,孫閣老除了修建堡壘外,還編練了大批的關寧軍……”
孫承宗編練關寧軍期間,其思路就是既然肉搏戰不好打贏,那麼就乾脆以火器致勝。爲此孫承宗給關寧軍的車炮營提供了大量的火炮,爲的便是試圖在肉搏戰開始前用火炮將清軍擊退,從而取得勝利。
這種思路屬於典型的文官領兵不切實際的想法,是完全不可取的。歷史上關寧軍的車炮營鮮有戰績,甚至經常性的被清軍在射程外引誘開火,完全是給對手送裝備的軍隊,怎是一個坑字了得。
相較之下,陳文之所以加強火器的編制,則完全是因爲他先前的編制遠程支援能力太差的緣故,根本不可一概論之。
“……依末將愚見,現在的火器還不足以承擔戰場上的主力殺傷,想要克敵制勝,還是要設法編練一支能打能抗的肉搏步兵,而這樣您的鳥銃手們也可以更加安全的射擊,爲全軍提供遠程火力支援。”
“原來是這樣。”俞國望沉思了片刻,繼而對陳文說道:“陳將軍可否幫老夫訓練士卒?”
ps:終於寫完了,困得不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