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
陳文成親的當天,也正是石大牛的大喜之日。不比侯府的禮法嚴謹,小戶人家,哪怕是前不久已經確認了在南塘營升遷爲隊長,石家在這成親的規矩上也還是更符合民間的習俗一些。不論是花轎,還是基本的流程,皆是如此。
鬧哄哄的一羣人過去鬧洞房,還要聽門子,這一次石大牛成親,不僅是兩家的親戚和村子裡的村民,石大牛的同袍也大多趕來,只有安有福因爲守在了玉山縣前線以及羅永忠正在受命加緊訓練特別行動隊而未能親臨,不過禮物到都送到了,石家唱禮的時候也頗有面子。
向着新房呼呼啦啦的走去的人羣背後,劉成獨自坐在剛剛吃喜酒的那裡,未曾有絲毫移動。
此番前來,除了道賀一事外,更多還是聯絡下同袍間的感情。石大牛那個傻子對他還是依舊那麼熱情,一口一個劉隊頭叫着的讓他甚至懷念起了當初在大蘭山上的日子,可是其他人,也只是面子上的事情罷了。
對此,劉成沒有絲毫的怨憤,這本就是應該是這樣。曹從龍之亂對於整支浙江明軍的影響太過巨大,外來的文武,尤其是朝廷下派的官員基本上都會被認作是下一個曹從龍。像他這樣在那場內訌之中有過附逆行徑的,在職務上被打入冷宮不說,便是旁人看來也都是懷着一份對可能存在的叛徒的審視。
這些怨不得別人,權利、野心、慾望,這些促使着他在那一次的變亂中做出瞭如此選擇。
那件事,劉成從未後悔過,權利本就是爭出來的。於其他同僚去鬥法、聯合,與外敵去征戰、媾和,甚至將皇帝或是有皇位繼承權利的宗室掌握在手以便出賣那些風雨雷電,換取更大的權位,亂世的梟雄不都是這樣起來的嗎。像陳文那樣一步步走來,空有偌大的潛在實力卻從不爭奪什麼權位,那他如此努力又何苦來哉呢?
即便是追隨多年,曾經還一度是陳文的愛將,劉成也無法理解陳文的所作所爲。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如今浙江明軍蒸蒸日上,他相信上一次的金華守城戰也總能把從前的污點洗白,遲早他還是可以回到浙江明軍的權利中心,一步步的爬上去,奪回他曾經的那份矚目。
“有功人員的接見和新一輪的升遷已經快結束了,指望尹鉞那個滑頭是沒戲的,希望吳總兵那邊能夠儘快回到金華,有人在侯爺那裡爲我說話,侯爺才能把我的功勞想起來。”
喝過了最後的一杯酒,劉成便起身向石家的老爹道別。現在已經晚了,先到不遠的鎮子上住一夜,明天就回去銷假,勤快一點兒,總沒壞處的。
………………
折騰了大半夜,很晚才沉沉的睡下,但是一到軍中一早點兵的時間,生物鐘還是促使着陳文從睡夢中醒來。
臂彎中,如玉的美人兒依舊在懷中沉睡。憐香惜玉,他倒是盡力如此了,只是穿越至今從未與任何一個女子有過親密接觸,這般清教徒式的生活持續了三年,在昨天晚上終於爆發了出來。
新婚之夜,陳文沒敢太過大加征伐,但懷中的佳人還是讓他沉醉其間。幾次之後,新晉的小婦人便再沒了氣力去那般被動的承受。陳文也不好再有異動,便將其摟在懷中,漫無天際的聊着天,直至新婚的妻子進入到了夢鄉中他才漸漸睡去。
一覺醒來,若是在軍中或是平日裡已經該起身了,不過此番陳文倒是如軍中的將士般給自己放了幾天的婚假,適當的睡個懶覺想來也不算什麼大事。只不過,一晚上保持一個動作,身子倒是有些酸了。枕邊人尚在睡夢之中,陳文也未敢太大的動作,只是適當的扭了一下身子。
誰知道,這是這一下,牀榻的震動便驚醒了枕邊的女子。睫毛顫動,那一雙如水般的眸子便再度吸引了陳文的注意力。
“夫君,可是到吉時了?”
吉時?
陳文轉念一想,好像成了親,還有廟見和見姑舅的婚後禮,回門子倒是不急,姑舅也已經融入到廟見之中,但是廟見卻就在今日。
沒有時鐘,真是彆扭到家了,所幸已經在此多年,這等事情已經習慣了。
“天色還早,今天只有廟見,還有些時辰。昨天你也累了,再休息會兒吧。”
提到累字,周嶽穎的面上登時便浮現起了一陣嫣紅,想來是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直看得陳文又有了反應。清麗無雙的姿容、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是其他的什麼,陳文不知道他喜歡這個女子什麼,但是這個女子的身上卻總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讓他難以忘懷,以至於如今願意接納她爲終身的伴侶。
“咳咳。”
輕聲乾咳了一聲,陳文便將身子縮了縮。懷中的女子雖然接受些明末的思想解放,產生了一些平等的意識,歸根到底卻還是個傳統的女子,對於夫君的要求不敢有絲毫的違背,昨天晚上的逆來順受便是個例子。一覺醒來,她剛緩了些氣力,但是憐香惜玉總是要的,有些事情自然不好太過了。
“喝了合巹酒,這麼急着廟見,爲夫可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哦。”
“夫君盡會瞎說,三書六禮,妾身這輩子都是陳家的人。什麼打家劫舍,夫君已是大明的侯爵,是勳貴,倒好像把自己說成了土匪,把妾身說成了壓寨夫人似的,真不正經。”
陳文身體的自然反應,被子下四肢交纏,周嶽穎焉能不知。娘說過,不能違背夫君的意願,身子疲憊不堪,但她還是做好了盡心逢迎的心理準備,誰知道陳文卻開始把注意力往其他的地方上引,身子也縮了回去。如此這般,所爲了誰,她又豈會不知。只在這一瞬間,一股幸福的甜蜜感動便縈繞到了心頭。
“以後,妾身一定盡心伺候夫君。”說着,周嶽穎更是湊到了陳文的懷中,緊緊抱住這一份幸福,唯恐會再下一秒離她而去。
相擁在一起,二人再未有言語,彼此的心意卻已經傳達到了對方的腦海。只是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門外才傳來周嶽穎那個陪嫁丫頭的聲音。
這是距離吉時不遠了,需要起牀準備。吉時是已定的,便是陳文不在意,也要顧及着枕邊人的想法。連忙起身,陳文便要準備開始穿衣服,不過他剛拿起衣服,只見連忙披了衣衫的周嶽穎便截了過去,開始伺候他穿衣服。
被人服侍穿衣服,陳文記得大抵那還是小時候病了,或是到了上學的點兒還在賴牀時他的母親如此過。成年之後,哪有過如此這般,即便是已爲侯爵,他也沒有讓別人伺候穿衣服過。只是眼前的女子,一板一眼的將帶子幫他繫好,口鼻間盡是馨香,一時間他反倒熄了阻止的念頭。
幫陳文穿好了衣服,周嶽穎便連忙打理自己的衣衫,穿好了才把等在外面的陪嫁丫頭喚進來。
這個丫頭陳文見過,正是周嶽穎一直帶着的那個貼身侍女,此前每次相見,陳文都不自覺的將注意力投諸到身邊的良人身上。今日一見,這陪嫁的丫頭雖然姿色上與周嶽穎這等能夠讓他這樣在後世的媒體上見過了女子的絕色相比,還是要稍遜一籌,但是勝在纖腰長腿,胸前的本錢也極爲豐厚。眼下進了門,看陳文的目光中也有了一絲莫名的羞澀。
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鬟,歸宿是絕少有例外的,不過陳文此間倒也沒想那麼多,只是由着這陪嫁的丫鬟伺候曾經的小姐,如今的夫人沐浴更衣。
廟見是一種宗教性的禮儀,成了親,拜見了家中長輩的牌位,或是進了家廟,纔算是真正入了這家的大門。禮儀方面,陳文有過練習,周嶽穎也無有不懂的道理,進香、拜見都頗爲順遂,便是司禮的家人也談及上香時燃燒的軌跡是陳家的列祖列宗對這位新媳婦頗爲滿意,顯然是在討新夫人的開心。
穿越的只有他自己,陳文一直也是自稱父母盡皆亡故,見姑舅已經融入到了廟見之中。回到內院的大堂,家中的下人們便前來拜見。
下人之中,門子、內院衛士、雜役等男性下人都是原本陳文這邊僱來的值得信任的僕役,其中那幾個家丁還是陳文衛隊中的銳士。陳文的衛隊,最初是由張俊帶領的少年親兵,後來在陳文將這些親兵送進了講武學堂,便重新組建了一支。一支步隊,用來守衛侯府,一支馬隊,則是陳富貴那個人形壓路機帶領着跟隨陳文征戰,這幾個內院衛士便是步隊中的佼佼者。
至於那些女性下人,都是周嶽穎從周家帶來的,廚娘、侍女、婆子再到級別最高的陪嫁的大丫頭,可謂是一應俱全。
不過此時此刻,一應的下人,拜見陳文和周嶽穎時,用的統一都是老爺和夫人的稱呼。從習慣上來說,他們已經都是陳家的下人了,並無二致。
這年頭沒有旅行結婚,也沒有度蜜月,使得陳文成了親都不知道該幹什麼好。所幸周嶽穎也並非什麼無知的女子,對坐在花園的亭子裡,飲着茶、吃着點心、說着一些私房話、聊着一些彼此感興趣的話題,也是一種享受。
直到日頭偏西,守內院的門子才匆匆而來,送上了兩封火漆的文書,顯然是緊要的軍務。
婚假纔剛剛開始,正是休息的時候,不過周嶽穎也並非那等不知所謂的愚婦人,自家的男人已是一言而定幾十萬人,甚至上百萬人生死的大人物,豈能因爲兒女私情而誤了公事。眼見着門子送來軍情,她便帶着侍女轉身離開小亭,說是去看看晚飯準備得如何了。
軍情是情報司的參謀彙總過的,不過陳文還在休婚假,他們不敢惹新夫人不快,便不得不經門子這一道手,所以都上了火漆,以爲保密之用。
去了火漆,陳文細細的看過情報。第一封是幾個情報人員設法送來的軍情,有的是昨天婚禮時送到的,有的則是今天新到的,不甚緊急,便到了今天才送來。其中的內容,無非是周邊各地的清軍開始大肆招募士卒。不過現在浙江的風頭,看清軍兔子尾巴長不了的倒是多數,所以招募很不順利,更多還是在各地拉夫子、抓壯丁。
當然,隨之而來的,則還有洪承疇正在富陽、青田等地修建棱堡的報告。進度都不甚快,似乎是和錢糧、徭役的問題有關係,具體的還不甚清楚。
暴兵、碼地堡,陳文不得不感慨於洪承疇的學習能力,這個狗漢奸始終被陳文視之爲最大的敵人。現在看來,果然是個難纏到家的對手。不過看過了那幾個棱堡的位置,陳文倒也是十分在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棱堡也並非是無敵的,堅城若無堅定的守衛者,也不過是一堆造型別致的土坷垃而已,總有辦法拿下來的。
然而,第一封看過之後,再看到第二封,陳文的臉色陡然一變,心頭的怒火也直衝了出來。
“洪承疇,我艹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