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帳內,噶爾丹與七八個準噶爾部的貴誤會同漠南、漠臥生部、烏技別克等投降的首領靜坐於內,在他們的上前,八名魁梧的紅衣喇嘛八字排開,不斷的唸誦着生澀的經文,最上則是一名蒼老的活佛盤膝而坐,活佛低垂着頭,似乎在冥思着什麼,眉宇之間,竟蘊含着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
突然,活佛張開了眸子,他的聲音低沉,說的是藏語,眸光落在準噶爾身上:“最肥汰的草場應當賜予最矯健的勇士和最偉大的英雄,噶爾丹,度母挑選了你成爲但凡有青草的土地之主
帳內的許多貴族、部族首領都是聽不懂的藏語的,一斤,個都是滿頭的霧水,不過他們卻明白,這個說話的喇嘛的分量,此人就是**五世活佛阿旺羅桑嘉措,這一次從西藏趕來,是特地冊封噶爾丹爲丹津博碩克圖汗的,其實帳內的部族首領們各自都有原先的信仰,有的信薩滿。有的信真主,可是在此玄,誰也不敢對**活佛表示出一丁點的不敬。而這個原因,自然是噶爾丹。
噶爾丹自幼便被送到西藏學習佛理。是極其推崇喇嘛教的,**的話別人聽不樓,他這個在西藏生活了十幾年的小“喇嘛。卻是聽得明白。連忙道:“願尊度母與上師的法旨。”
在西藏,有這樣一個名聞遐邇的女神,她受到廣大民衆的熱烈崇拜。無論僧俗,都虔誠地供奉着她的神像。人們呼喚着她的名號,唸誦着她那與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味件”一樣著名的真言“嗡,達列,度達列,度列,梭哈”觀想着她那仁慈美好的形象,虔敬地向她頂禮膜拜。困厄災患中,人們向她呼救;痛苦憂傷時。人們對她傾訴;幸福歡樂之際,人們又與她共享。善男信女們無不篤信,崇奉這位女神,她就會如同精神上的母親一般,在出生到死亡,精心呵護着你,指點迷津。保集護航,直至命終之時將你送往極樂世界。這位女神就是度母,又稱多羅菩薩。
度母在西藏僧俗大衆的心目中,具有極其崇高的地位。西藏人甚至把她視作自己的始祖。許多藏人的詩歌,觀世音菩薩化身爲猴子,與化作羅剎女的度母結合,生下後代,逐漸繁衍爲藏人。
因此,若說喇嘛教最尊崇的神佛,恐怕就屬這個度母了,而**喇嘛。則自稱是度母的化身。因此。**活佛口稱度母挑選了噶爾丹,其實說到底,還是這位**五世活佛阿旺羅桑嘉措挑選了噶爾丹。
“好吧,準備冷葛爾丹祈福吧。”阿旺羅桑嘉措面無表情,邊上的兩個喇嘛小心的將他攙扶起來;噶爾丹也站了起來,其餘的貴族首領也紛紛站起。等**活佛出了金帳,這才魚貫而出。
金帳外,五百名跟隨活佛出藏的喇嘛全部新裝佇立於寒風之中,在他們的四冉,聳多的牧民圍攏過來。
上百面的五彩旗幟、經幡、寶幢已經樹立而起,迎着寒風飄揚,僧人、執事在調度下,按部就班,各就各位。但見號旗揮舞,數百人穿插來往,有條不紊。隨着**活佛從金帳中走出來,那些圍攏在四周的準噶爾牧民由於一直信的是喇嘛教。熟練的唱起弦子舞曲調的讚頌詞。一段兩句,每段之間擊掌兩拍。
唱千和,氣氛熱烈。
活佛穿着一襲修紅袈裟,金絲連綴百衲,用料是名聞天下的湖州緞。光澤耀眼,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這還是那年他到北京城,當年的順治賞賜的法衣,此時的五世**已是六十多歲的老者,半生的悄濤駭浪。過早染白了他的鬚髮,並深深在額頭上鑿出幾道皺紋。他眉宇疏朗,目光深邃,略下垂的嘴角和略前傾的身軀,在在顯示出他的博大智慧和對衆生的慈悲心懷。看到各項安排井井有條,特別是那五彩旗幟上的繪畫既有創意又很得體,對徐徐從金帳裡出來站在他身側的噶爾丹讚許的點點頭,噶爾丹抿抿嘴,人生最輝煌的一玄終於來臨了。
由於出藏的沿路上一名隨扈的執事喇嘛圓寂,也正因爲如此,這祈福之前,先進行的是敬置法身,所謂敬置法身,其實就是把高僧的屍體擺出來進行超度,在祈福之前擺個死屍。噶爾丹倒是沒有意見,在喇嘛教裡,能見着高僧的法身,那也是極爲得福的事,他饒有興趣的等待着,倒是頗有期待之意。
這裡面還有個規矩,在敬置法身時高僧活佛圓寂若能呈腦躍相,即俗稱“雙盤坐化”被視爲“幻化之身,成正等覺之相”。是最爲吉祥的。但由於種種原因,並非都能持此坐相,故需親近弟子協助完成。方法是待停止呼吸後,將事先預備的一根粗細長短合度的、一頭削尖的木棍,從肛門插進,貼後脊樑穿入顱後骨內,使上軀挺直,再將雙腿盤成坐姿。一二天後,開始流出紅白鼻液,稱爲菩提水,表示助化成功。再進行超度,超度之後,進行火化,放置到靈塔內,就等於是功德匕“”
片匆功夫,在周圍僧人誦經聲和**號聲中,四名僧人登梯將木箱擡上護摩架,再將那名路途病死的活佛法身從箱擡出,置入預留的空間。衆人見活佛面目如生、衣着簇新、枷趺而坐,無不讚嘆頂禮。
然後由主祭人施法招魂。五世**頭戴格魯法冠,手搖法鈴,口誦咒語,繞壇三圈,請魂兒歸身。二名侍從喇嘛手提香爐相隨。同時,羊皮法鼓和腿骨法號急促響起,招請遊魂速歸法身,以俟護摩得大解脫。
名執事將手中紅旗一揮,鼓號頓停。五世**從一名侍從手中接過一根名貴的檀香木,步入護摩堂。在一海碗護摩燈上點燃,再步出將火棒舉過頭頂,口中唸唸有詞。然後置放於護摩架下空隙中,並投入寫有祭文的護摩扎。隨着烈焰沖天而起,大小法號、大小銅錢、雨點般敲擊的羊皮法鼓、嘹亮高亢的噴吶,猛然爆發,動人心魄。
噶爾丹看的如癡如醉,可是他身後的那些信奉薩滿、回教的首領卻是目瞪口呆,不經意的皺着眉頭,總是覺得在這個時候超度一個屍身實在不合時宜,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衛兵匆匆的騎馬過來,在人羣之外下了馬,那些看法事的牧民紛紛避讓開道路,那衛兵看到佛爺在行法事。不由得蜘跑起來,思量了一會小心翼翼的走到噶爾丹身邊附耳道:“汗丹,漢人的使臣來了。”
噶爾丹眉頭一皺:“現在不見。活佛在行法,讓他們等一等
那衛兵點了點頭,可是遠處卻傳來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很是洪亮,一下子將神秘的法事打擾了:“大明天朝使臣奉大明皇帝,天可汗詔令駕到,藩臣噶爾丹速速出迎。”
法事不由得頓了頓,幾百個喇嘛停止了誦唸佛經,就連那施法招魂的**活佛一下子也頓住了,被這樣一打擾,他實在不能繼續下去,邊上圍觀的牧民們不由得嗡嗡的議論起來,而噶爾丹此時卻不由得怒不可遏的按住刀柄:“該死的漢狗。”
“總算還來得及田文康戴着百名隨扈騎着快馬而來,心裡唏噓一番,他到了木裡吉衛,立即就聽說了西藏**在近期內可能抵達漠南,屆時將舉行一場冊封的儀式,田文康二話不說,立即棄了馬車,騎着快馬帶着扈從往漠南跑,他明白。現今爲止,口葛爾丹還是大明的藩國。可是一旦接受了**喇嘛的冊封,那麼就意味着準噶爾人公然的脫離了大明的臣屬體系,這對於大明的威望打擊極大,若是大明不能立即做出反應,進行征伐,恐怕大明在南洋、北洋乃至印度洋建立的藩國體系將會出現極大的信任危機,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斤”誰都以爲脫離了藩臣體系不會遭受報復,那麼這大明的威望恐怕就,
定要阻止,事實上,對於能不能讓噶爾丹回心轉意,田文康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若是失敗,恐怕要想走出蒙古恐怕就難了,可是一想到任命,田文康只能硬着頭皮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大明天朝使臣奉大明皇帝,天可汗詔令駕到,藩臣噶爾丹速速出迎田文康身後的扈從們見無人出來迎接,這裡是漠南的金帳所在,與其他的蒙古包不同,裡面有一些矮小的建築,外圍也有柵欄,倒是與軍營相似,那些柵欄裡的蒙古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扈從們又開始扯開嗓子叫了起來。
終於,一名準噶爾校尉帶着一部騎兵出來,呼嘯着快馬圍着漢使們轉了幾圈,手裡彎刀出鞘,帶着挑釁意味的呼吼着。
田文康身後的扈從紛紛拔出腰間的短僥,倒是田文康還頗爲鎮定,他明白,這些準噶爾人壓根就是來向他示威的,若他們是要來砍殺的,哪裡會做出這麼多花哨的動作,田文康鎮定的朝身後的扈從道:“放下武器
扈從騎兵們不甘心的放低了火統。那些準噶爾人見恐嚇不果,也沒有了興趣,那小頭目勒住了馬,一臉倨傲的問:“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在汗帳前大吼大叫。”
田文康道:“我們是什麼人難道噶爾丹和你不知道嗎?我奉大明皇帝、關外共主天可汗之命,前來向噶爾丹發佈詔命,你們的汗丹在哪裡。爲什麼不出帳相迎?”
小頭目不由得愣了愣,論起耍嘴皮子,他當然不是大明使節的對手。沉默了片刻之後,道:“我們汗丹在觀看西藏達輛上師爲我準噶爾部祈福,你們在這裡等着,待儀式完畢了,我們汗丹自然會見你。”
田文康急匆匆的深入虎穴,其實就是爲了破壞**冊封噶爾丹的,哪裡會願意等到儀式完畢之後,厲喝道:“我是大明皇帝陛下的欽差,欽差所到之處,便如皇帝親臨,噶爾丹如此怠慢,難道是想背棄盟誓。與我大明爲敵嗎?”
這一下將小頭目問的膛目結舌,若是他點了這個頭,恐怕這些漢使轉眼就走了,那麼也意味
“用叼與準噶爾部的關係正式陷入敵對。這種事他可擔待不憋”…匕勢不由得弱了幾分:“你在這裡等着。我進去稟報。”
待蒙古人回到柵欄,那朽木的柵欄門立即合上,只留下了田文康等人,田文康一臉憂慮,對身邊跟隨的隨扈軍官低聲道:“噶爾丹反覆無常,如今**出藏到了這裡,想必定有圖謀,一旦**冊立了噶爾丹。我大明天軍恐怕不興討也是不成的了,諸位隨本欽差出入虎穴,恐怕要捨生忘死了。”
幾個軍官微微點點頭,眸光毅然的望了田文康一眼,文官尚且不怕死。他們這些刀頭舔血的武官還有什麼還顧念的。
田文康想了想:“若是事情緊急,我給你們專斷之權,那噶爾丹若是執意接受**的敕封,那麼進去之後,你們抓住機會,儘量活捉**。不能活捉的話就田文康陰狠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這一路過來,田文康看到了太多慘象。整個關外被滿人折騰的亂七八糟,使他對這些關外的異族更加厭惡,如今爲了爭取時間,他寧願將那**捉了,也不願意讓**順理成章的冊封噶爾丹,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大明除了宣戰,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過了片刻,那小頭目又策馬出來。這一次他並沒有帶着騎兵,孤身一人到了田文康身前,行了個胸禮:“汗丹請你進去。”
田文康皺了皺眉,按規矩,應當是噶爾丹親自出迎天使的,不過規矩是斟矩,到了這個地步,若走過於墨守成規,反而會鬧得不可收拾。他點了點頭,朝身後的軍官望了一眼,眼眸中很有深意,這才下令道:“我們進去吧
金帳前,祈福的儀式仍在繼續,五世**又回到了噶爾丹身邊,接下來的法事,他並沒有參與,穿着喇嘛服的喇嘛們排成各種陣列,擡着五彩旗幟、經幡、寶幢來回交錯。一邊高誦着經文,充滿了神秘的氣拜
噶爾丹離**站的很近,二人正用藏語竊竊私語,這個時候,漢人的使者突然抵達,恐怕就算是白癡也知道漢使的目的,只是祈福儀式之後,是否該進行冊封儀式呢?
關於這一點,噶爾丹倒是願意的,漠北的征服之快出了他的所料,從天南南北到漠南漠北都已成了他噶爾丹的地盤,上百全部族成爲了準噶爾人的附庸,噶爾丹在這些部族中招募了近十萬的回人、漠南漠北蒙古人、哈薩克人,如今兵力已經達到了二十萬,再加上**的相助,他實在不願意繼續隱忍下去了。
而**喇嘛則是憂心仲鍾,他支持噶爾丹,其實並不是因爲噶爾丹的勢力強大,而是因爲噶爾丹對藏教的膜拜,可以說,準噶爾人鐵蹄所到之處,喇嘛的勢力也隨之接踵而至,廢除了該部的宗教,在部族之中設立喇嘛宣傳,他與噶爾丹可以說是相互利用的關着,噶爾丹需要**的影響力,而**則需要藉助噶爾丹的力量,雙方相輔相成。
可是對於大明,聰明的**喇嘛明白,這絕對不是一支可以小噓的力量,一旦惹翻了這隻龐然大物,噶爾丹真的能抵抗嗎?恐怕他的勝算只有一成不到,只是大明對他**的態度比起虔誠的噶爾丹來說卻是一個地下一今天上。
當年朱元璋滅元稱帝之後,便立即對西藏的政策進行了調整,首先明朝取消了元朝在宮廷中以西藏宗教領袖爲“帝師”的制度。因而,在明朝,元朝那種以“帝師。爲首的西藏宗教團體在中原政體中享有巨大政治影響和政治宗教特權的情況已不復存在,這也是藏傳佛教衰落的
。
隨後明朝放棄了元朝在西藏所實行的那種獨寵和單純扶持某一般派政治勢力以作爲自己統治和管理西藏的代理人的做法。相反,明朝在西藏實行了一種“多封衆建”的政策。即對西藏的各主要教派和地方勢力首領均予以分封,並通過分封以及世襲、替職和進貢等形式使它們各自均直通於中央,從而與明朝建妾直接的政治隸屬關係。因此,明朝雖不象元朝那樣是通過對西藏地方政權的直接扶持和支撐來行使對西藏的統治和管理,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明朝與西藏各教派和地方勢力所保持的政治聯繫卻要比元朝相對廣泛得多。
這種手段,也就是刻意讓藏人處於分裂之中,對於藏傳佛教的各派。大明均給予一定的支持,讓他們相互鼎力,以此來削弱藏傳佛教的
量。
這種做法嚴重損害了數代**喇嘛的利益,而到了明末清初,由於明朝的滅亡,藏人才逐漸開始掌握了自己的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