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聲中,紛沓而來的明軍開始佔據天津城內的衙門和隊將佐在親兵的護衛下進入天津府衙門。?
水師與本地潛伏的鎮撫司首領相互引見了一番,劉國軒、楊讓、李光地、施琅、張茹誠相互引見了一番。?
接着便是劉國軒道:“事不宜遲,如今天津光復,北京城一時半會還收不到風聲,一個時辰之後,東洋水師陸戰營便立即北上,楊總督,你負責守衛天津城以及塘沽港,應當沒有問題吧。”?
楊讓望了李光地一眼,笑道:“原本有些問題的,但是李兄弟在天津西部要隘也修建了防務工事,再加上幾百門繳獲的火炮也移到西線來,就算有十萬清兵,楊某也絕不放進一隻蒼蠅進來。”?
衆人一起大笑,李光地不單在東岸沿海修建了工事,在面對山東、直隸等方向的重要路段也修築了防禦體系,當時圖海看到工事圖時還提出了問,李光地一句職責所在便含糊過去了,如今這些面向直隸、山東的工事此時正好可以爲明軍所用,固守天津。?
李光地笑着道:“光地待會就去徵集人手將東岸的火炮搬到西北方向去,滿人給了光地白銀百萬兩修建工事,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銀子全成了大明的防禦線。”?
說笑了一會,由於此次是大獲全勝,而且一舉擊潰滿人艦隊,因此大家的心緒都好的很,劉國軒看時候不早了,想來精挑細選的東洋水師陸戰隊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正要準備率本部北指,這個時候,一個書吏拿着清單進來稟告道:“諸位大人,戰果大致清點出來了。”?
衆人停止了彼此交談,紛紛望向書吏,書吏在衆目睽睽下,攤開清單,搖頭晃腦的照本宣讀:“此次繳獲大小清艦共二百七十三艘,其中大艦六十有八,俘獲漢人籍清兵一萬三千人,滿人籍六千二百,府庫中的火炮、糧秣、白銀無數,還需時日仔細清點。”?
劉國軒聽完,便不敢駐留,喜滋滋的去了,李光地、施琅急着去碼頭要隨捷報地船隻去南京面聖,也告辭而去,只留下楊讓來處理天津軍務,而張茹誠則去開始組建北鎮撫司天津千戶所。?
………………………………?
等到消息傳到北京城。天津已經淪陷了兩日。當軍報地探子沿着東安門告急高聲高吼地急報時。整個北京城便已沉浸在一種極爲陰沉地氣氛之中。平日在茶館裡吹牛聊天地滿洲貴人們突然不見了。街道上地店鋪大多關上了鋪子。也沒有了街頭閒逛地人。滿人們震驚莫名。漢人們更是裹腳不出。越是這個時候。他們越擔心滿人報復。?
滿人們震驚莫名是有道理地。天津乃是京城門戶。一直是滿人腦海中最爲堅固地門戶。而此刻。卻被明軍毫無徵兆地以壓倒性優勢打開。明軍再也不是隻是在朝鮮和長江以南活動。滿人們發現。只要明軍願意。他們可以隨時攻擊任何靠海地地區。?
更爲重要地是。朝廷一向吹噓地大清水師竟然不堪一擊。而那個身經百戰地圖海竟未來得及接仗便已經兵敗自殺。自鰲拜治罪之後。圖海地聲望已經隱隱有獨佔滿洲勇士鰲頭地趨勢。就如國難當頭總有英雄挺身而出一樣。憂患中地滿人更是極爲期待一個曾經橫掃關內地勇士站出來獨木支廈。可是。如今……?
正如從迷夢中醒來地佃戶一般。夢中地紙醉金迷似乎實在遙遠。所能做地。只能從破舊地牀板上爬起來。扛起鋤頭繼續走向田埂。?
更爲重要地是。沒有人想到局勢會爛到這種可怕地地步。天津一役幾乎消耗了滿人所有地自信。這支不惜重金打造地水師。原來只是紙糊地。?
一些滿洲貴族開始舉家遷走。富戶開始囤積糧食。官員開始私自招募看院守衛。總而言之。所有人都在爲自己準備着後路。?
一夜之間,吏部便接到了超過三十份的辭呈,這個官實在沒有人敢當下去了,在身家性命與家族面前,所謂地大清國實在過於遙遠,要讓這些紙醉金迷的滿人重新拿起父輩地屠刀,去一次次面對仇敵也實在是過於牽強。?
康熙坐在御案上,他的臉色青白,兩脣不斷地上下交戰,眼眸呆滯的望着金殿下那空蕩蕩的朝堂,伏在案上的手青筋暴起。?
沉默,可怕的沉默。侍立在一旁的樑九功低垂着頭,眼睛偷偷的瞥着皇上的神色,心裡又慌又急,他伺候這個小皇帝已有十二年,從他還是阿哥的時候便時刻伴隨着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康熙露出這樣的絕望,就算是鰲拜專政,獨斷朝綱,當着這個小皇帝面前出言頂撞訓斥時也沒有。?
樑九功不敢吱聲,更不敢勸解,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丹陛之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康熙終於幽幽嘆了口長氣,似乎是如夢初醒一般環伺左右,當眼眸落在樑九功身上時又是一陣長嘆,他嘴脣蠕動了幾下,但是並沒有發出聲音,最後握了握拳才道:“樑九功,你過來。?
”?
樑九功雙腿一顫,卻不敢拒絕,小心翼翼的登上丹陛,在御案前停下:“皇上…………”?
康熙直視着樑九功良久,讓樑九功越發不安起來,雖然他是康熙身前的大太監,而且一直獲得寵幸,但是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朕問你,朕像一個亡國之君嗎?”康熙的語氣滲的樑?
惶惶然。?
樑九功連忙撩袍子跪下:“皇上是開明之主,文治武功,相較那個南明朱姓餘孽勝之百倍。”?
康熙冷笑,臉色更顯得蒼白,直勾勾的望着樑九功,隨後又是一聲長嘆:“時也,命也,朕既然不是亡國之君,爲什麼如今卻有亡國之象?朕每日三更就寢,五更便草草起塌,殫精竭力,如履薄冰,不求開拓,只求做個平平安安的守成之主,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上天卻一次又一次逼朕,朕哪裡有失德之處?”?
康熙說到這裡時臉色已經猙獰起來,雙手握拳,手指嵌入掌心的肉裡,咬牙切齒的幾位恐怖。?
“皇上……”樑九哭了出來,他實在是害怕極了:“皇上不必憂心,國之將危,總有人挺身而出,爲皇上分憂的,明人餘孽僥倖得勝,依奴才看,他們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康熙頹然地坐回鑾椅,無力喘着粗氣,脖子紅的嚇人,憋了許久才道:“是嗎?你的嘴甜的很,哼哼,若是天命當真不在朕這一邊,朕也要好好的與天鬥一鬥,出去看看,幾個輔政大臣進宮了沒有?”?
樑九功鬆了口氣,見康熙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連忙喳了一聲,撩起袍子彈腿站直,下了丹陛,小跑着出了鑾殿去了。……………………………?
“奴才恭請吾皇金安。”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以索額圖爲首的七八個大臣魚貫而入,分別站定,甩了甩馬蹄打千作恭。?
康熙面沉如水地掃了階下的七八個大臣一眼,一臉疲倦的道:“索愛卿怎麼沒來?”?
索愛卿自然指的是索尼,索額圖連忙站出來道:“回稟主子,家父身體不適,恐怕不能來見駕了。”?
索額圖說的心虛地很,其實索尼雖然年老多病,可是這一次身體卻是無恙的,索尼之所以不來,還是因爲前次錯估了形勢,以爲明軍會從遼東打到山海關來,因此建議康熙調京畿重兵前往山海關衛戍,可是如今看來,明軍之所以從遼東,江南發起多起攻勢,真正的目標是放出迷霧,製造假象,突襲天津。如今事鬧地這樣大,拿他索尼治罪是不可能的,但是龍顏震怒之下,他這個老頭子還是決意先回避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再說。?
康熙倒並沒有察覺到索尼在玩什麼心眼,此時他已經平復了心情,雖然胸口一股氣出不來,臉色也是極差,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過激的行爲,淡然道:“既是這樣,朕賜些滋補藥物去吧,愛卿臨走時去內庫裡取。”?
“謝主子隆恩。”索額圖鬆了口氣,想來康熙並沒有計較先前的事,忙不迭地謝恩。?
康熙自鑾椅上站了起來,揹着手,開始轉入了正題:“如今天津爲明逆所佔,諸位愛卿,我大清烽火四起,失地廣大數千裡之多,如今明逆更是肆無忌憚,竟然到了大清的眼皮底下,爲之奈何?”?
康熙故意避而不談水師的事,這支花費了他數年心血和無數期待的水師如此不堪一擊,已讓他心裡絞痛不止,實在不願意談出來。?
“皇上。”站出來的是戶部侍郎王原祁:“如今形勢危急,微臣竊以爲,天津距離北京城不過百里之遙,爲了維護京畿安全,應立即調山海關的滿蒙八旗前往剿滅天津明逆。”?
王原祁是王時敏之孫。少時從其祖父作畫,仿效黃公望,於淺絳法獨有心得,深得祖父讚許。康熙時中地進士,如今的官職是戶部侍郎,康熙常將他招入便殿作畫,鑑定內府名跡,深得康熙地信任,也是如今康熙最爲信任的漢官。?
康熙緩緩點頭,又將目光落在其他滿臣身上:“諸位以爲如何?”?
在場地滿人大多都是行伍出身或者是託庇祖宗福廕得來的權位,許多人甚至連大字都識不得一個,若不是因爲漢人反戈叛逃地越來越多,使得康熙對漢官越來越加防備,這些滿人也登不上臺面,康熙一句話問出,許多人臉色已經發窘起來,讓他們聽戲逗鳥玩~|~|倒還湊合,這種軍國大事誰也不敢吱聲。?
康熙嘆了口氣,唏噓人才凋零,懂政務的漢官不可信,懂政務的滿人自然是少之又少,就算偶爾有幾個,也因爲爵位太低,只能先放到各部去歷練,而真正身居高位的,不是什麼貝子就是王爺,可偏偏這些玩意最是沒用的,每日問政都是站在殿下做木樁子,低眉順眼的屁都擠不出一個來,可是康熙卻不能不用他們,這些人才是八旗真正的掌控者,如今國事艱難,爲了團結滿人一條心,把他們晾在一邊說不定要遭他們的嫉恨。?
“皇上。”還是索額圖站了出來,滿人中真正有點才幹的也只有索額圖父子了,索額圖道:“皇上,奴才以爲王侍郎的話對了一半。”?
“山海關的滿蒙兵自然是要召回來的,只是讓他們去攻打天津,實在沒有多大的意義。按現在的局勢,只要臨海之地,明軍便可登陸突襲,天津如此,其他各處海防更是如此,就算現在驅走了盤踞在天津的明逆,他們一登船,幾日之後,誰知會不會又在彼處出現?實在是防不勝防,倒不如將所有大軍固守京畿,至於沿海,應效仿當年福建的靖海之策,堅壁清野,明軍就算登岸,也可將損失減至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