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李建國拜完了最後一座墳墓,大家的好奇心也終於得到了最大的滿足,人羣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姑姑問我:“你覺得那些人說的是真的嗎,陽塵能形成佛像,估計是自家用毛筆畫的吧!”我搖搖頭,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旁人講的那個李家壩到底是不是劉華祖祖家的李家壩,那個陰陽師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便隨口說道:“誰知道呢,信則有,不信則無,反正那個佛像出現了,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他的爹得了癌症也好了,這也是那些人親眼看到的,至於到底是不是神佛在顯靈,估計只有神佛自己才知道。”劉林似乎是肚子有點餓了,對我們說:“走吧,這些都看完了,我們吃點飯去吧,好餓了!”大家都點點頭,往下面走去。
在第一間房的左邊,那裡搭了很多臨時的鍋竈,就是爲了應付每次上山來朝佛的人羣,五毛錢一碗的白米飯,五毛錢一份的素菜,兩毛錢一份的湯,吃了之後就會變得很飽。我們一行人走到房子外面的石梯的時候,遇到了趙濤趙雷,似乎每次見到的時候他們都是在一起,估計是因爲七隊只有他們兩個同齡的男生,這樣要找人玩的話只有去找對方了,見面互相打了個招呼,正要分別的時候,趙濤眼睛一亮,喊道:“雪梅在那!”我循聲望去,雪梅正在石梯下往食堂那邊走,趙濤衝到石梯旁邊的欄杆喊:“雪梅,雪梅,雪梅!”周圍人很多,聲音很嘈雜,喊了幾聲她才聽到,她擡起頭四處望望,終於看到了高處的趙濤,趙濤的語氣有些責怪:“往曹家寨來朝廟會也不等我們,走那麼急幹嘛!”我也移了過去,她瞟了我一眼,又看向趙濤,並沒有回答什麼,只是笑笑,然後說:“我要吃飯了!”趙濤見這情景,直接罵了一句髒話:“靠!”我在此時被弄的很尷尬,姑姑走過來問我:“雪梅有沒有對你說什麼啊?”那語氣,相當的挑逗,讓我很受不了,趙濤在一旁插話:“說個屁,我問她她都不理,更別說劉凱了!”姑姑安慰到:“別理她,她就那樣,小學時就傲的很,現在還那麼自以爲了不起!”這說的似乎我受了很大委屈一樣,我馬上搶道:“別說這個了,我們不是要吃飯麼,走,下去吃?”姑姑似乎看懂了我的心事,她往下看了一眼,然後說:“你看那麼多人,用的那些碗筷洗的肯定不乾淨,我們還是回家吃吧!”這理由說的堂而皇之,其實我也怕再遇到雪梅的尷尬,估計姑姑也在爲我着想,我們便決定回去了,再次和趙濤趙雷道別,他們纔剛上山來,肯定不可能在此時回去,就這樣,他們上山,我們下山。
臨下山時我們又爬到了那個山包上,幻境給我的記憶還在,我估計是林姿讓我看到了幾年前的畫面,因爲那個時候爬山虎還很綠,而現在只剩下幾根乾枯的藤條了,我又仔細的看了一下涼亭的一角,那裡,銅鈴竟然不見了,我問姑姑:“家春,你見到過那裡有銅鈴沒?”姑姑瞪了我一眼:“這個侄子,怎麼這麼不乖,叫姑姑!”一陣笑聲過後,她才說:“那裡哪有什麼銅鈴啊,你見到了?”劉林插話了:“聽說在剛建這個亭子的時候在四角都掛了銅鈴的,只是不知道後來怎麼不見了,估計是被那些朝廟會的人給拔了拿回家給自己的牛拴脖子上了!”這倒是挺合理的,這種事情在以前還真的經常發生,因爲那個時候窮,想給牛買鈴鐺又買不起,聽說建寺廟的鈴鐺還能辟邪,便有一些手腳不乾淨的人真這麼幹了。我掏出揣在褲包裡的紙飛機,將它再次展開,依然是那首童謠,和幻境裡看到的一模一樣,它的氣味依然有那種腥腐,聞着讓人一陣不舒服,我將它疊好,再次扔向了天空,和幻境裡的情形一樣,它又掉到了涼亭的頂上。他們看着我這一連竄的動作,不知道我在搞什麼東西,劉林問道:“凱爾,要不要我再爬上去給你撿下來?”我有些感動,從小的同學關係就是不一樣,一點小事都會放在心上,只是這個飛機真的不屬於我,而且它的氣味讓我一陣的不舒服,我便說:“不用了!”
從到了山上,就見過一次奶奶,見到她時她正和村裡的那些老熟人,還有趙柏灣村的幾個人在聊天,這個情景讓我很高興,因爲奶奶臉上的那種孤獨不見了,我當然不會跟着她去玩,和一羣老太太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跟她招呼了一聲,我又回到了姑姑的旁邊,走時,奶奶還叮囑姑姑:“家春,你帶着凱爾好好玩會,讓她不要玩的太晚了啊!”姑姑笑嘻嘻的看我一眼,對奶奶說:“曉得咯,姑姑!”之後再沒見到奶奶了,下山時我還想跟她招呼一聲的,可這滿山的人,我往哪裡去找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和他們一起就這麼下山了。奶奶給的錢一點沒用,因爲自從遇見姑姑之後都是她給我買,而且不是我要求的要買,是我本來不想要的,她硬是買了塞我手裡,我說了一句香蕉好吃,我一轉身,她就給我提了一袋香蕉過來,這把我弄的一陣臉紅,之後我再不敢說什麼好吃,想吃什麼之類的話了。從來我就沒有見過姑姑憂愁過,這一路下山,都是她的笑聲,引得那些路人不時的朝我們看來,就是不知道是羨慕還是看小丑。
又到了蒙子埡,姑姑讓我去她家玩,我卻是堅持回去,這樣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有點惋惜,然後關心的說:“你一個人走山路,小心點啊,我侄子這麼帥,別被女鬼給勾走了!”之後他們走山下的公路回一隊,我一個人走山路回家。山脊和山下的公路離的並不是很遠,一路我都能聽到他們的笑聲和看見他們的身影,直到長槓領,我再看時,他們已經變的如螞蟻般大小,正行走在龜子山下,幾分鐘後,沒入了樹林,再也不見。從蒙子埡過來時只是身邊孤獨,走了一段之後,聽不到他們的聲音,耳朵也變得孤獨,到現在,連眼睛都變得孤獨了,滿目只有枯草和柏樹相伴。
下了長槓領,就是劉華家的老房子,只是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那些鐵掃帚在這個季節也變得枯黃,一叢一叢的,訴說了它曾經的茂盛,廢墟旁邊的幾顆李子樹,似乎從李氏死後就再沒有結過果子,這個季節,葉子也掉光了,只有那些乾枯的枝丫,看起來像李氏年老時的手,估計曾經幫助她的那個陰陽也西去了吧,這麼多年了,這樣一想就明白了,李家壩那個幫李氏的陰陽和幫李建國的陰陽並不是同一個,所以纔不準的,我們村不也有幾個陰陽師麼,他們那裡估計也是,做什麼事還是要找對人啊,不然一點作用都不起。我手撫摸着身邊的鐵掃帚,看向李氏的墳墓,在佔坑的上邊,孤零零的一座,上面的雜草在這個季節也變得枯黃,雜草上面,壓了一層土,應該是劉華的爺爺奶奶理墳留下的,我走到旁邊去看了看,還有一些香紙炮的碎屑,這就是人生結局後的紀念麼?佔坑在沒有人用的情況下也變的越來越小,它的四周,早已佈滿了野草,根本不能邁過去,時間啊!
我沒有沿着公路回家,而是選了小時候走的這條小路,小路經過兩座墳,第一座便是小時候一直覺得有笑臉的那一座,現在這座墳完全變了模樣,幾年沒注意過它,現在突然看見,似乎變小了好多,還有那個所謂的笑臉早已不見了,甚至連笑臉之後那些石頭的擺放和此時也不相同;第二座便是林場爺爺的墳,爺爺死了好幾年了,墳非但沒有變小,而且越來越大,奶奶閒來無事的時候總喜歡到爺爺的墳前去理理,還有那些親人每次來祭拜的時候,也會堆上幾揹簍的土,這樣一年年過去,爺爺的墳便越來越大,後來聽向測靈說墳太大的話不好,這樣才停止了每次都給墳加土。爺爺的墳上一點雜草都沒有,因爲被奶奶一點一點的整理過了,因爲向測靈的那句話,墳上再沒有添新土,不過墳的周圍有太多的炮屑,這些有四爹的功勞,還有奶奶年屋那些親人的祭拜,逢年過節,爺爺的墳前從來不缺香火,不過時間越往後,香火之後越孤寂,每一個兒子都離的遠,每一年都回來看看。我的心情突然變的很沉重,有孤獨的原因,也有對生死的感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這個冬天,那些草早就失去了生命,那些曾經的人也變成了黃土,只有對虛空的幻想寄託了活着的人的信仰,這樣,無論生老病死,我們都在這個世界存在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去,感受着這個特別的春節,思念着遠方的父母,而滿眼,只有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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