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們還是快點兒走吧,回頭讓我們師長看見了,一定叫人把你們全部抓起來……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像孔二爺這樣置國家民族利益不顧、大發國難財的惡徒,若依吳銘以往的脾氣,直接將其抓起來槍斃了事,可現在吳銘所處的位置很關鍵,加之孔詳熙與蔣介石的關係實在太密切了,這個緊要關頭實在沒必要節外生枝。
見吳銘有退縮的意思,孔二爺越發得意了,哼了一聲,一臉不屑的表情。旁邊一個幫閒拍起了孔二爺的馬屁,手一指吳銘,聲色俱厲地說道:
“你們識趣的話趕緊給我們孔二爺賠罪,要不然我們孔二爺發起雷霆之怒,有你們受的。還有龍副師長,你一直不肯買我們的鋼筋和洋灰,今天我們一定要好好算算這筆老賬,讓你知道孔家的厲害”
吳銘微眯雙眼,看着囂張至極的孔二爺及一衆地痞流氓,心說真是一羣不知死活的傢伙。
龍韶罡湊到吳銘耳邊,小聲將與孔家的糾紛說了個清楚明白。三個月前,龍韶罡、尹滌中帶着新二師補充旅四個團到嘉興,沿着乍嘉線拉開陣勢修築國防工事,孔二爺拿着浙江省主席黃紹的推薦信,以七星公司的名義兜售一批建築材料。
如果材料質量過關,自然一切好談,誰知道檢驗時才發現全都是次貨。
龍韶罡、尹滌中奉吳銘的命令要將乍嘉線修建成樣板工程,哪裡能爲了討好孔家而置國防安全於不顧,斷然拒絕。於是大發雷霆的孔二爺便三天兩頭來鬧事,雖然平湖塘兩岸五公里內都屬於軍事管制區,但孔二爺持有浙江省政府簽發的特別通行證,視軍法如無物,如同逛菜市場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龍韶罡、尹滌中硬生生頂住壓力,讓孔二爺大發雷霆,揚言要新二師好看
吳銘聽完眼裡閃過絲絲冷芒,值此日軍大舉入侵之際,孔家卻一門思撈錢,真是天作孽猶可忍,人作孽不可活。
吳銘轉過身,向後面的承元使了一個眼色。
孫承元點了點頭,一聲口哨,迅速從營房裡衝出一個連的官兵,他們手持湯姆遜衝鋒槍,將孔二爺及一衆地痞流氓圍在中間。
孔二爺看着冷森森的槍口,打了個寒噤,不自覺地往人羣后縮了縮,但隨即感覺丟了面子,再次伸長脖子朝着營門喊道:“龍副師長,你可不要亂來,得罪我們孔家,你們新二師吃不了兜着走”
吳銘帶着龍韶罡、張東寧走出營門,冷冷地看着囂張不已大聲咒罵的孔二爺。那些幫閒一點兒眼力也沒有,這時還擡着孔二爺的招牌,囂張地喝道:“龍韶罡、尹滌中,你們想於什麼,你們怎麼敢對我們孔二爺無禮……你們這是在給新二師惹禍。我告訴你們,回頭你們師長來了,一定會給你們好看,你們就等着瞧吧”
“哦?是嗎?”
吳銘淡淡一笑,目光如炬:“不好意思,鄙人吳銘,新二師師長”說到這兒,吳銘朝孔二爺看去,不威自怒的氣勢頓時讓孔二爺感到呼吸一陣困難。
吳銘淡淡地問道:“不知道這位有何見教?”
孔二爺臉上瞬間露出燦爛的笑容,剛想湊過頭搭訕,就被冷森森的槍口給擋住了,只得踮起腳跟,對吳銘大聲說道:“吳師長,我這裡有一封黃主席給你的信”
“放他過來”
吳銘吩咐完,衛兵一下子就散開一道口子,孔二爺戰戰兢兢地走過來,跟班們也想跟着,卻被槍口逼了回去。
來到吳銘身邊,孔二爺臉上堆滿笑容,微曲着身子,謙恭地將一封書信從懷裡掏出來,雙手遞給吳銘:
“吳將軍,這是浙江省主席黃紹先生給你的親筆信,原本我想給您送去,可是您一直待在浙西……對了,前一陣子您還在玉山演習中以一敵三,將湘軍和豫軍打了個七零八落,順帶連委員長的御林軍都給滅了,實在是威武霸氣,佩服佩服啊”
吳銘拿過信,卻沒有立即拆開,瞅了一眼孔二爺,裝作不認識地問道:“你是——”
“我是孔院長的族弟,同屬祥字輩,幫助孔院長和孔夫人管理七星公司杭州分公司業務,江湖人稱孔二爺。”
見吳銘問起自己的來歷,孔二爺得意地笑了起來,身軀一下子挺拔不少,原本低下的頭顱再次高高昂起,就像一隻驕傲的公雞。在他心裡,孔詳熙的招牌在沿海各省無往不利,就以黃紹對自己的親熱勁來說,區區一個新二師師長,他孔二爺還不大放在眼裡。
孔二爺臉上的得意勁兒,吳銘看在眼裡,擡手就拆開黃紹的信。
信上寫的是七星公司代理的鋼筋、洋灰、紅磚質量好,結實耐用,特推薦給新二師構築國防工事。簡簡單單幾句話,生硬之極,字裡行間也飽含這位浙江省政府主席的無奈,畢竟孔家的貪婪誰都清楚,但是誰都沒辦法。
吳銘轉過頭,抖了抖手上的信紙:“孔先生,你確信這封信是浙江省主席黃紹先生寫的嗎?”
“對啊,他寫的時候,我就站在旁邊親眼看着呢”孔二爺點點頭,一臉自得。
“胡說八道”
吳銘冷哼一聲:“這封信是假的……我見過黃主席的親筆公函,這封信根本就不是黃主席的字跡”隨後,吳銘一臉冰霜,大喝一聲:“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敢拿一封假信來招搖撞騙說”
孔二爺平常打着孔詳熙的招牌,橫行霸道慣了,現在吳銘一翻臉,頓時沒轍了,哆嗦着說不話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解釋:“吳…吳將軍,那封信真……真是黃主席寫的,我是拿着拜貼去的……是真的啊——”
吳銘臉色更冷幾分,眼中射出凌厲的精光,嚴厲地說:“筆跡就不說了,就連公章也沒有,你還敢說是真的?如此明顯的錯漏,難道我冤枉你不成?”
吳銘轉過頭,再也不理孔二爺的爭辯,一揮手,承元一步上前,直接就將孔二爺給擒住了,孔二爺踉蹌着以狗啃屎的姿勢撲倒在地,痛得淚水直冒,他拼命扭過頭衝着吳銘高聲警告:“吳將軍,我可是孔家的人,你要想清楚,我
下一刻,他不敢說話了,因爲承元掏出一把槍,冰冷的槍口對準了他的眉心,孔二爺驚恐得冷汗簌簌而下,再也不敢動彈一下。
看着一灘爛泥的孔二爺,吳銘看也不看一眼,厲聲道:“私造公函招搖撞騙,違反軍規軍紀擅闖國防工事,侮辱政府高級於部,威脅軍隊將領,任意一條都是大罪……全部給我抓起來”
隨着吳銘一聲令下,孫承元一揮手,警衛連官兵一擁而上,將一衆地痞流氓押走,孫承元自己帶着孔二爺走進營房。
“國難當頭,孔家還胡亂伸手,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吳銘冷冷地看着大聲哀嚎不斷咒罵的孔二爺,心中止不住悲痛起來。平行時空的抗戰,孔家大發國難財,八年抗戰期間孔家的財產增長了幾十倍,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中國人的血淚換來的
龍韶罡性格穩重,有些遲疑地問道:“師座,我們抓了孔二爺,孔院長和孔夫人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唉——”
吳銘微微嘆息。日軍已經磨刀霍霍,淞滬大戰一觸即發,新二師隨時會拉上前線,此時抓了孔二爺,猶如捅了個馬蜂窩。好在此時孔祥熙夫婦還在歐洲,接下來兩三個月時間都會在歐美之間來回穿梭,暫時影響不到國內。
吳銘不想現在就與孔詳熙正面碰撞,在他記憶裡,解放戰爭時期蔣經國的上海打虎行動,孔家大少爺讓蔣經國鬧了個灰頭土臉,足見孔家之勢大。
沉思一會兒,吳銘對龍韶罡吩咐道:“凌晨時分通過水路把孔二爺及黨羽悄悄送到衢州,交由蔣副參謀長處理,然後順便通知衢州黨部和黨務調查處的徐處長。”
吳銘此舉是將蔣經國推出來,對付孔家。
徐恩曾是cc繫於將,陳果夫、陳立夫兩兄弟雖名列民國四大家族之一,但後世證明二陳主管黨務而未見以公謀私斂財的證據,並未娶多妻亦無花名在外,公認個人品行修養良好。黨務調查處內部雖然也有腐化、貪污之類的毛病,但對軍國大事從不含糊,雖然不敢說能對抗孔家,但至少可以進行制衡。
龍韶罡對蔣經國不太熟悉,眉頭微蹙:“蔣副參謀長一定會看出師座用意的,會不會心存怨恨?”
吳銘擺擺手:“這個你不必擔心”吳銘知道以蔣經國之能力,一定會看出自己借刀殺人之計,但他若是全盤瞭解孔家對這個國家和民族所犯下的罪行,以蔣經國嫉惡如仇的秉性,一定會自願充當吳銘手上那一把刀。
前往乍浦鎮的路上,龍韶罡又彙報了國防工事上的一些薄弱點。
江浙國防工事乃是德國顧問團所設計,德國人一貫嚴謹刻板,碉堡必須有10毫米主炮直接兩次命中的承受力,若是真的按照德國人的修建要求,不啻於第二個馬其諾防線。但是,南京中央政府預算有限,根本沒有財力承受,再加上孔家上下其手,導致偷工減料嚴重,很多碉堡只是建了一個空殼在那兒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雖然現在新二師重建了乍嘉國防工事嘉興至乍浦線,但平湖至嘉善一線的國防工事卻由第三十九軍負責建設,龍韶罡擔心會出問題。
此後兩天,在補充旅將校的陪同下,吳銘檢查了乍嘉線嘉興至平湖再至乍浦的所有重要據點和大型碉堡工事,吳銘對龍韶罡、尹滌中的工作越發滿意。
八月九日夜,吳銘返回平湖城的新二師師部,上海傳來消息,日本海軍陸戰隊中尉大山勇夫與士兵齋藤要藏駕駛軍車,肆意闖入上海虹橋機場警戒線內,爲我國守衛機場的保安隊官兵開槍擊斃,是爲“虹橋機場事件”。
淞滬會戰終於緩緩拉開序幕……
(第四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