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找到關情之前寫的遺,她所有的事情都隨之曝光,包括閃婚,包括婚內強 奸。上次沒有勇氣看,現在卻不得不看。最先拿到的是她父母,二老看完禁不住老淚縱橫,我接過來猶豫了半天才打開。
關情在遺裡幾乎是字字泣淚,她寫了很多很多,從怒罵到悔恨,更多的則是請求父母的原諒。其中有一段讓我很有感觸:
記得小時候總是喜歡黏着爸媽,可是現在卻變得叛逆了,叛逆到連自己都討厭的地步。曾經的單純不是我不留戀,而是沒辦法再保有。
現在的我很髒很髒,要是當初我不那麼執拗,或許今天我還是安好的。如果我能活,我一定要活得比誰都好,可惜,不能了。
爸媽,嘉魚,我所有的親人朋友,我愛你們,但這世界不愛我。
我愛你們,但這個世界不愛我,這一句大概是她的絕唱。她來過,愛過恨過,最後帶着我們所有人的不捨,只是揮揮手就輕易地走了。
警方在電腦里弄到了關情郵箱的照片,通過對件人的追蹤,最後鎖定了嫌疑人,他就是關情的老公,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餘本季。他確實有一家酒樓,可是早就因爲經營不善而負債累累,最近已經進入破產程序。
他在關情死後行蹤不明,警方確定他嫌疑最大,本以爲抓捕的難度很大,可就在所有事情都止步不前的時候出現了轉機,冥冥之中好像註定了關情不會枉死。
突破口出現得有些意料之外,竟然是蘇瑾南送給我的那對古董耳環,餘本季在殺死關情的時候洗劫了屋子,當然也帶走了那對耳環。這麼好的古董一旦出手當然會獲利不菲,同是也引起多方關注,最後暴露了自己。他在古玩市場被抓捕,我陪同關情父母見到他的時候,出人意表的落魄。
關情父母很是激動,上前拉着他廝打起來,後來被看守的警察分開,兩位老人顫顫巍巍險些沒站穩。關媽媽從來心臟就不好,這麼一來竟然昏過去了,救護車送她去醫院,關爸爸也跟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
“你來了。”他看着我,樣子像個乞丐。
“你認識我?”
“不記得了嗎?那天晚上我們在巷子裡見過。”他語氣淡定,好像講述的是別人的故事。
“是你!”我驚訝起來:“我早該想到的。爲什麼要殺她?她可是你的妻子啊”
他的笑有些不屑:“她不過是愛我的錢,現我沒錢之後怎麼還會跟着我?她吵着要離婚,我氣不過就打了她,她竟然敢跑反正我是堅決不會和她離婚的。”
“你不是人”我想起關情生前受過的屈辱和死時的慘狀,心裡痛極,揚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震得我自己的手都麻木了。
他緩緩回頭看我,用極平靜的語氣說:“她愛錢,我也愛錢,我之所以會追求她,全都因爲她是你的朋友,要是我能借此跟蘇家扯上關係,或許我的境遇就會變好。誰知道我的如意算盤竟然被她打破了,你說我怎麼能忍?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她憑什麼能吸引我?她漂亮?聰明?”他表情輕蔑,狠狠啐了一口:“我呸”
走出警察局的時候陽光正強烈,可我還是覺得冷,蘇瑾南走上前扶住我,他見我臉色蒼白,伸手探探我額頭,我勉強擠出一絲笑:“沒事的。”
“那耳環我拿回來了,你好好收着。”
我趕緊搖頭:“還是鎖在你保險櫃裡,我……”
他點頭應下,開車載我回老洋房。
真相有時候太過醜陋,所以我們寧願聽謊話。本以爲是良緣其實都是利用,忽然想起一句自我催眠的話,被利用是因爲你還有價值。關情和餘本季各懷心事同牀異夢,人心不足蛇吞象,價值是什麼?代價好像早已過它。
午夜夢迴全是關情憔悴的臉,餘本季站在她身後森冷的笑着,那表情讓我時常驚悸。
蘇瑾南每晚都會坐在牀邊陪着我,直到我睡着纔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他說:“你搬過來,讓我照顧你。”
我搖頭:“我只是想換一個地方,幫我找個出租房好嗎?”
他自知改變不了我的相法,只好同意。
關情之前說過,人啊,總是那麼自己爲是的堅強,卻在和風暖陽裡靜靜消亡。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死給這個城市制造了太多話題,那些不明就裡的人在網絡報紙電視上口沫橫飛的談論這件事。我不願攙和這些無聊的事情,人家生前怎麼就沒見你們這麼關心過?
遺體告別那天來了很多人,就連楊佳和王靜都趕過來了,李雨澤只是嘆息,吳淵站在人羣裡表情肅穆,我扶着關情的父母,陪他們送女兒最後一程。
她睡在鮮花裡,面龐潔白,還有點像月亮,比之前漂亮多了。楊佳和王靜把白菊放在她手邊,眼睛裡全是淚。楊佳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一向苗條的她腹部卻有些突出,我難以置信,又驚又喜。
“你……”我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點點頭,轉而看向關情:“算是我迷信,我總覺得她沒有走。”我抱抱她,喜極而泣:“這是我最近聽到最好的事。”
“嘉魚。”吳淵從背後叫我,楊佳有意放開我,讓我和吳淵說說話,吳淵自然是感激她的。
“謝謝你來送關情。”
“好歹認識一場,應該的。我聽瑾冉說關情是因爲跟你和蘇瑾南的關係纔會被……”他沒有說下去,卻依舊是求證的表情。
“你希望我有多內疚?”
“你看到了?我之前就勸過你,讓你離開他,現在結果不言而喻了。”
“原來還是想說這些,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個巧合而已,蘇瑾南他只是局外人,他甚至想要讓自己的私人律師幫關情打官司,可我拒絕了,因爲本來就不關他的事。”我苦笑一下:“你何必老是抓着不放呢?”
我越過他,他卻抓住我的手:“別自作聰明瞭。”
我反脣相譏:“你何嘗不是?今天是來送關情的,不是吵架,你要是覺得這樣拉拉扯扯的很體面,隨便好了。”
他果真沒有再糾纏,我忽然有些悲慼,那些人,繁華落盡還守在似錦如煙的故夢裡,亦步亦趨,遲遲不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