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曼麗住院樓二樓走廊上,安明正好遇見了從林森房間裡出來的護工。
“安副院長?您來看林院長的吧?”護工和安明面對面,一邊說一邊向後轉,看那樣子是要折回屋子裡去。
“你去忙吧!”安明伸手拽住了護工:“不用管我!我知道你服侍林院長每天很忙的,只有上午這一會兒時間出門辦一些必須的事情!我就是來隨便看看,和林院長聊聊,嘿嘿,雖然他不能開口說話……”
他衝着護工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護工又和他寒暄了幾句,轉身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安明站在林森房間外專注的將耳朵貼在了門板上,裡面寂靜無聲,像是沒有人一般。
林森的這套療養房他可不是第一次來了,正常情況下,只要護工出了門,林森一般是呆在那間向陽臥室裡的牀上或者是坐在輪椅上在陽臺上曬太陽。
現在正值盛夏,陽光熾烈,即便只是上午十點來鍾,太陽的熱度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掛在樓頂的那個太陽也能讓人覺得炙烤。
安明推斷,這樣的狀況林森不會坐在輪椅上被推到陽臺上曬,他應該是在他的那間臥室裡。
這套房子屬於藍曼麗美容院裡的高級療養房,一共有四個房間,進門是小客廳,然後客廳旁邊是一個洗漱間,另外兩間房,一個是林森的臥室,另外一個就是一個放着各種生活必需品以及療養人所需醫療用品的雜物間。
安明輕手輕腳推開門,一閃身進了房間的客廳。果然,正如他所料,林森在他的那間臥室裡,房間裡很安靜,憑着他敏銳的聽力,可以聽得到林森喉嚨裡扯風箱一樣的呼吸聲。
他躡手躡腳的走了幾步,迅速推開雜物間的門,隱身進去,隨後將門留下一條縫隙。
一分鐘過後,林森房間的大門響了一下:“收垃圾!”
老何頭面無表情聲音冷淡的推門而進。安明從門縫裡看見老何頭先是在客廳稍稍站了一下,大概是在確定屋子裡那個護工是否在。
隨後,他徑直進了林森的房間。
安明刻意埋伏在這裡,就是要等到他的到來。見老何頭的背影消失在了林森房間裡,安明連忙狸貓一般出了雜物間,閃身在林森房間外的門邊。
原本,按照安明的推測,老何頭每天這麼鬼鬼祟祟的進入林森房間,一定是有什麼事情。
可他讓自己貼在門外的牆上,愣是聽不到房間裡有任何他所需要的響動——除了老何頭從屋內的垃圾簍裡將垃圾倒入他右手提溜着的黑色大袋子裡的聲音之外,別無響動。
安明大惑不解,索性大着膽子向前走了一步,眼光漫過了牆體,看向屋子裡。
老何頭正背對着他,彎腰撅着屁股將林森牀前一個大紙簍拿在手中,然後撐開右手袋子,將紙簍的裡的雜物慢騰騰的倒入袋子裡。
牀上,林森半靠半躺,上半身支撐在牀頭上,一如既往的姿勢,甚至連神情都是那種木木呆呆的,看那樣子根本就沒有感知到他身邊有老何頭的存在。
一切都很正常,安明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慮了,老何頭每天進入林森的房
間,根本就是在收垃圾,做他自己的本職工作。
老何頭收拾完了林森牀前那個紙簍,隨後將空紙簍又放在了原處,眼看着就要轉過身來出門,安明連忙準備縮回腦袋。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清晰的看見直起了腰的老何頭伸手從髒兮兮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隨手放置在了林森的牀頭櫃上。
這時安明才注意到,牀頭櫃上早有一個已經放好了的信封,兩個信封幾乎一模一樣,老何頭在放下了自己那個信封的同時,伸手拿走了另外那個信封。
隨後,老何頭開始慢騰騰的轉身。
安明連忙縮回腦袋,連着兩個箭步躍出,推開雜物間的門閃身進去。
他的眼前還在回放着剛剛看見的那蹊蹺一幕,兩個信封,留下一個拿走一個,雖然老何頭自始至終沒有和林森說上一句話,甚至林森都沒有看上老何頭一眼,但很顯然兩人已經完成了交流——需要交流的東西就在那兩個信封裡!
不對,安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原因很簡單,如果林森真的需要和老何頭交流的話,似乎不必要這麼神秘這麼麻煩,只需要兩人簡單的交談幾句就行了。
事到如今,安明已經不是懷疑林森裝病,而是十分肯定,他一定就是在裝病。
老何頭沒有和林森用語言交流,這說明那信封裡的東西是不便於用語言交流的,也就是說,那信封裡的內容,老何頭不便知道!】
安明覺得心思豁然開朗,老何頭只是一個“交通員”的角色!
隨着這個想法的肯定,那麼問題就又來了,既然是交通員,那他負責交通的另一方是誰呢?
安明的腦海裡閃現出了蘇舒的樣子,雖然他從感情上極力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測是真的,但現實往往是骨感的。
他不是曾經看到過老何頭在蘇舒的房門下往裡塞東西的情景嗎?
門縫裡,老何頭的身影出了林森的房間。安明閃身走出雜物間,隨後依舊輕手輕腳的走到大門邊,同樣走出林森房間。
按照之前他對老何頭的觀察,老何頭會在收拾完了住院樓一樓的垃圾之後緊接着就去診療樓。
安明下到一樓,向着診療樓走去,他隱身在了診療樓前的小花圃中。
果然,沒有過多一會兒,老何頭略略有些佝僂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安明的視線裡,他拖着一個幾乎和他的身體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垃圾袋,一步步的走進了診療樓。
安明遠遠的跟着,和老何頭之間保持着一跑樓梯的距離。老何頭每一次都是從最高層向着最底層收拾垃圾的,很快他的身影就到了財務部所在的第五層樓上。
因爲是夏天,天氣炎熱,所以幾乎樓層上的每一個辦公室裡都開着空調關着門,樓道里很安靜。
安明隱身在樓道口的拐角後,露出一隻眼睛,關注着老何頭的行動。
這個時候老何頭來收垃圾幾乎已經成了慣例,所以基本上每個科室都將裝着垃圾的紙簍放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前,即便是有的辦公室忘了放,老何頭也會伸手敲門,讓室內的人將紙簍裡的垃
圾倒入他手中的垃圾袋之後再向着下一間辦公室走去。
片刻工夫,老何頭走到了蘇舒的那間財務總監辦公室門前。門前,正放着一個淡綠色的紙簍,老何頭彎腰將紙簍拿起,將裡面的垃圾倒入手中的黑色垃圾袋。
隨後,他認真的將紙簍放回原處,一切做的悄無聲息,鬼魅一般。他站直了身體,像是想活動一下腰身,突然扭腰轉了一圈兒,帶動着他的腦袋也轉悠了一圈兒,安明連忙縮回腦袋,將自己嚴嚴實實的隱身在了牆後。
當安明再從牆後把視線看過去的時候,正發現老何頭從他的上衣口袋裡動作迅速的掏出了那個信封,利索的一個彎腰,將信封從門縫下塞了進去。
隨即,他拖拉着垃圾袋轉身,向着走廊口走來。安明連忙緊奔幾步,下到了下一層樓。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果然一切都如他所猜測的那樣,老何頭是個“交通員”,負責的是裝病的林森和外界的聯繫。
而他把信封塞在了蘇舒的門裡,這說明了兩個事情,一個是蘇舒和林森是一夥的。安明猜測,不但她們兩人是一夥,而且她們倆和一隻和他暗中相鬥的那個幕後黑手都是一夥;
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蘇舒受林森的指令!
中午,通常情況下藍曼麗裡的工作人員都是在藍曼麗的員工食堂裡吃飯的,安明觀察過了,就連老何頭也不例外,大概他是享受午後的那一覺——老何頭在藍曼麗的後院拐角那塊兒堆放醫療垃圾的水泥地旁邊有一間單獨的“工作間”,工作間裡有一臺破舊的空調。
空調雖然破舊,但是可以正常運轉,這就能在炎炎夏日帶給老何頭清涼,這大概就是他爲什麼每天上午工作完畢了也不回家,卻是在員工食堂裡隨便打些飯吃的原因。
“胡大孬真馬虎,昨夜擡回一個二百五,到嘴的仙桃沒咬住,啃了一口壞紅薯,唉,吐也吐不出!依依呀呀喲呀……”
老何頭手裡拿着飯盒,嘴裡依依呀呀的唱着老戲,用鑰匙捅開了他那間工作兼休息間的門。
突然,他半張着的嘴裡卻沒有再發出聲音。眼前的景象讓他倏然一驚。
安明正端坐在他那張鋪着涼蓆的小牀上。
“安,安副院長?你,你……”憑着本能他是想問安明怎麼會在這裡的,但他愣是將後半截話咽回了肚子裡:“你找我有事?”
老何頭一秒鐘前還吃驚不已的臉色瞬間改變,變得平淡而平靜。他知道安明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些就夠了。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老何,你覺得我找你會是什麼事呢?”安明站起身,走到老何頭身邊,擡腿踢腳,將他身後那扇門給閉合上。
“我,我怎麼知道……你知道的,我,我的工作……”雖然臉色平靜,但這突入其來的變故還是讓老何內心有些慌亂。
到了這個時刻,人都有一種本能,一種爲自己開脫的本能,或者說裝作一切都和自己無關的本能!
“呃,別慌!我就是找你隨便聊聊!”安明看着老何頭,將他的目光引到了地上的一個物件兒上:“老何,這個東西你不陌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