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
夏綠看着朱裡, 再次被震撼了,這戒指要戴同一款,還得戴在左手無名指上。而耳環也是一對兩人分別戴一個……夏綠在朱裡的堅持中亦步亦趨。
“不喜歡麼?”
“你喜歡就好。”夏綠晃晃手, “事實上, 好極了。”
朱裡重新開心起來。
夏綠短促一笑。一路上風塵僕僕, 其實她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腦子是一陣陣的眩暈, 外加胸痛胸悶,且疲乏無力。她下意識地一手着力按住朱裡的肩膀,繃緊神經勉強撐着。
發現夏綠臉色蒼白如紙, 朱裡吃驚地問,“……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夏綠搖搖頭, 微喘, “只是想休息一下。”
朱裡扶着她坐在郊區的一個圓形花圃邊上, 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新鮮寒冷的空氣襲來。朱裡將那把藏刀解下,放進裡襯的大口袋內, 然後脫了外套,披在夏綠身上,自責的淚水不經意滑落,“都是我……纔會讓你落下病根……夏綠,對不起。”
“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朱裡, 你想太多的毛病還是沒改。”夏綠輕柔地擦去她的淚水, 眸光溫和, “而且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老是哭。朱裡你這隻愛哭鬼。”
“哪有, 我這幾天一直在笑。”朱裡的眼簾垂下, 聲音哽咽。
夏綠捂着心窩口,眼神竟有些無助, 她以爲朱裡沒看到,卻在慌亂中對上彼此的眼睛。不安凝固住。
“我帶你去診所。”朱裡的心一片拔涼,如颱風呼嘯着過境,“起得來麼?”
“嗯。”
朱裡攙扶着近乎虛脫的夏綠,淚水再次洶涌而下,心彷彿被一把利刃凌虐着,不着痕跡卻猝不及防。
正在晃神中,一個手抱女嬰的黑衣男子撞上來,然後快速離去。
等到朱裡反應過來的時候,錢包已經被扒走了。
“夏綠……”朱裡發顫地叫道。
“嗯?”
“不,沒事……”她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醫生都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ZF不是三不五時在表彰這類偉大事蹟麼?雖然這是個小地方,但是一定藏龍臥虎。總之先去診所再說。她努力說服自己,然後在一個站牌停下,飛快地掃視上面的大地圖,搜索有效信息,像要把它整張吞掉似的。
拐了好幾個彎繞過好幾條巷終於找到了一家診所。
“醫生,快來,她,她心肌炎復發……”
“身上沒帶藥麼?”醫生推了推金邊細腿的斯文眼鏡,揹着手踱步而來,順口一提,“這藥可貴囉……”
“你先幫她看看。錢我再想辦法……”
“沒錢?”醫生突兀地插入這聲鏗鏘有力的質問。比針還要尖銳幾分。
毛骨悚然的悲傷,就這樣傾巢涌動。朱裡說,“先幫她看看,你是醫生啊。”
“出去出去!”醫生走回櫃檯配藥,不瞅朱裡。
“我叫你先幫她看病!”朱裡固執地說。
“這叫什麼事?你在命令我?你以爲你是皇帝微服出巡啊?”
朱里正要反駁,夏綠制止了她。
她的身子前傾,一瞬把朱裡包裹在溫暖的懷抱裡,“找個地方讓我好好休息,就行了。別鬧事……乖。”
“夏綠,我很怕很怕。”朱裡淒涼地說。
“沒事。讓你的生日過得虎頭蛇尾,真抱歉吶。”
“夏綠,你是個傻瓜。”
她們回到了原來休憩的場所。
夏綠閉着眼睛,眉頭緊鎖,長睫微顫。
朱裡把她的手牢牢攥在自己的手心,心再次跌到萬丈深淵,夏綠的手好冰。
“我們,回去吧。”朱裡感受到自己的心臟一遍又一遍地戰慄。不堪重負。
“朱裡……多陪陪我。好麼?”夏綠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天更深重了些,半截落日顯得沉鬱,亂石的輪廓分外怪異。
“回哪去?到我的懷抱麼?”猥瑣的男聲曝露出明確的陰險和骯髒。
脆弱易斷的神經猛撼,曳着失足一般的恫嚇,朱裡微微張口,愣住,“馬總……”
“原來你是爲了她搞得雞飛狗跳的。我還以爲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動物。”說話的女人聲音柔弱纖細,目光清冷,“可是很顯然的,她對你沒興趣,你是笨蛋麼?”
“白澤,你負責把我的情敵帶走便是,你就看不起我吧,我不痛不癢我矢志不渝。”馬六三斜眼歪笑。
“我只是受杜姨所託。並不是要幫你。”白澤徑直走過去,橫抱起陷入昏迷中的夏綠。
“放開她。”朱裡臉色鐵青,“你又是哪尊?”
“聽說過,九王組織麼?”寧靜秀氣的她已踏着輕盈的腳步從朱裡身邊經過,長髮如瀑,雪白的細頸若隱若現。
“站住!”朱裡氣極。
“你自求多福吧。”白澤憐憫地嘆了口氣,不急不緩地說。
“朱總編~”馬六三湊上來,露出猙獰的惡笑。
“馬大叔,別玩得太過頭。”白澤頭也不回地走向前去,進了一輛轎車,一個完美的甩尾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餘煙繚繞,翻滾不盡。
朱裡這才明白自己的處境,她掉頭就跑,馬六三見狀撲過去粗暴地狠狠攫住她。朱裡慌張地掙扎着。
馬六三不由分說地用蠻力壓制住她,“哼,給臉不要臉,還要我親自來驗收你。這兒沒人,我們準能太太平平地需索對方。”他的膝蓋使勁抵在朱裡宛如玉瓷的雙腿上,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朱裡臉色煞白,拼命地想要掙脫,卻無濟於事,雪白嬌嫩的肌膚印上一條條激烈碰撞出的通紅刺目的痕跡。
“好地方啊!朱裡,我們洞房吧!哈哈哈哈哈哈!我等這天等得多苦你知道麼!對你果然是要強着來!朱大美人~”亢奮的馬六三騰出一隻手開始解自己褲子上的皮帶。
朱裡氣喘吁吁,汗溼的頭髮貼在臉上。她往腰間摸索救命稻草,寒顫而清醒。她精準地握住了那把藏刀的刀柄,大力揮去,血,很多很多的血飛濺到她鬼魅悽美的臉上。
“啊!!!”馬六三雙手掖着自己的小兄弟,五官扭曲,仰面倒了下去,撲騰着慘叫哀嚎。
瘦硬不規則的石塊,稍稍分神便撞上,劃過,朱裡管不了那麼多了,她丟了刀,光着腳丫狂奔。
凝定的黃昏漸漸有了溼意。大雨愈落愈密,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想見到那個人,只想見到那個人平安無事,只想陪着她啊……
途中,那些棱角把她的潔白潤滑的腳傷得殘破,凹坑擦損她本來修剪得很漂亮的趾甲。
爲什麼,前一刻還是那麼幸福快樂的她們,就這樣被迫分離。
好苦澀,她覺得什麼都看不清楚,整個身心火辣辣地刺疼,在渾噩中擔驚受怕,她不想停下來,也不能停下來。
夏綠再次住院。
“這種病可大可小,關鍵在於病人本身要有自覺性,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幸虧搶救及時,往後多多注意吧。健康就是財富啊!”醫生見到這個上次私自出院的病人又來了,不禁搖了搖頭。
杜若送走了醫生後,一言不發地站在窗前,僵直地背對着夏綠。
夏綠吃力地坐起來,嘴脣乾涸,毫無血色。
“生病了就好好躺着!”杜若轉頭呵斥道。
夏綠睜大眼睛。
杜若又在流淚了。
她呢……夏綠無法問出口,只剩下心中迴盪着的悲鳴。
母女倆紅着眼睛相對許久許久。
她呢?夏綠重新躺在牀上,手抖地覆上自己的眼睛。心裡不住地發問,朱裡你在哪呢?在哪?她只聞到蠻荒而僻遠的味道,不屬於她的世界的味道,絕望的味道,她的淚水涼涼地滴進耳朵裡,擴散着浸透滿滿的憂慮。無論多麼想問,也始終問不出口……我的朱裡呢?
渾身傷痕累累的她孤零零地坐在樓梯口,埋頭,環抱雙膝,蜷縮着,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失去光澤的頭髮把她懾人的鳳眼遮住。
“夏綠的公寓門沒鎖。不如,我們進去泡泡茶聊聊天。”沈華清的聲音自頭頂降臨。
朱裡無動於衷地坐着,或者說守着。
“她媽媽是個狠角色吧,你去了醫院也見不着她。”他在笑,“你充其量是在飛蛾撲火。”
“你給我少廢話,滾。”朱裡低低地怒道。這句話讓倦怠的她有些脫力。
“不,我必須告訴你,我有好東西要讓你看,我有個很棒的請求你非答應不可。”他的嘴裡銜着呢喃的形容詞,笑容咧得很大,“很棒很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