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都能感受到這樣的違和,季菡更是了,她沒好氣地瞪了蘇沛白一眼:“那你剛纔問那麼多?”
蘇沛白扁扁脣有些無辜。
他哪裡知道是這樣一個狀況啊, 維護老婆兒子不講道理這樣的事情他能做,但首先得要知道老婆兒子的意願啊。
季菡兩姐弟對蘇沛白這樣的表現已經免疫習慣了,可是在顧子茜那邊看來卻是一種天大的侮辱。
剛纔她還在暗自慶幸着季菡另找他人,沒有跟蘇沛白一起,可轉眼蘇沛白便現身打自己的臉。
而季菡這樣欺壓於蘇沛白之上的姿態,更是隔空給了她一個無比響亮的耳光,因爲自己對着蘇沛白低聲下去,那邊蘇沛白卻是對季菡百般討好。
顧子茜越想越恨,眼神在背光處恨不得化成一道道利劍將季菡射殺。
對那邊二人的互動再也看不下去,將手包恨恨地甩到肩上去,顧子茜快速地說了一句:“等麥克傷好了我再來吧!”
說完再看了一眼蘇沛白便噔噔地離開了。
季菡看着她突然改變主意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大白還在自己身邊總歸是開心地。
轉身將大白從吳嬸的手中抱過來,幾個人一起上車回家。
因爲季菡抱着大白,季念抱着小白,所以司機這個任務便落到了蘇沛白的身上,也給了他一個理直氣壯跟着季菡回家的理由。
停好車季菡就抱着大白堵在他面前,毫不客氣地張口送客:“謝謝了,你回去吧。”
“我沒開車。”蘇沛白含笑陳訴。
季菡堅持:“這車你儘管開回去。”
蘇沛白語氣不變:“我累了。”
季菡有些惱了:“我叫車送你!”
蘇沛白眉頭一皺,眼神在路燈下驟然變得可憐又無辜:“我餓了,劉阿姨在醫院照顧爺爺,我回家沒飯吃。”
季菡突然就有些後悔,真不該讓這個人從醫院跟着自己出來,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這麼無賴。
她兇巴巴地瞪他,接着轉身走進別墅院子:“你吃完就走!”
後面的人似乎輕笑了一下,沒有再回答。
兩個人在路燈下的影子交疊拉長,一蹦一跳在這微涼的夜晚裡,居然顯出些生機和溫暖。
吳嬸一回家就進廚房忙去了,季菡輕手輕腳地給大白再上了一遍藥,然後把它放進房間的狗屋去。
出來的時候看見蘇沛白蹲下身子在跟小白說話。
蘇沛白這樣子喊他:“臭小子。”
天啊,這是什麼人!
季菡皺着眉快速地上前,一把將小白抱到自己的懷裡不滿地看他:“你是他什麼人,誰讓你這麼叫他的,我允許了嗎?
她這麼大的反應讓蘇沛白微微一愣,接着就垂下了眼睛有些受傷的樣子,他指指小白的手道:“他拿了我的手機,我跟他鬧着玩的…”
蘇沛白這樣的語氣神態,突然就讓季菡覺得有些心疼。
要是在正常的家庭裡,父親跟兒子兄弟朋友間相處,張口叫兩聲臭小子小混蛋這樣的“愛稱”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到了蘇沛白這裡都成了大錯。
季菡莫名有些煩悶,一把將小白拿着的手機拿出來,生硬地塞到蘇沛白手中去:“還給你。”
新玩具突然被搶走,小傢伙愣了一陣,扁扁嘴巴大聲地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寶寶不哭。”
季菡抱着他走開低聲地哄,結果小白的犟脾氣上來了,任季菡怎麼哄怎麼將自己的手機給他就是不依,手舞足蹈哭得滿臉通紅。
蘇沛白也是沒有一點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看見剛纔粉嫩嫩的小胖子突然哭成了一個淚人,他手足無措地走上去,想要去抱他又不敢,就連哄他的話都說不出口來。
季菡的心裡本來就煩亂,小白這麼一哭一掙扎,她的脾氣突然也上來了,提高了嗓音對着他吼道:“哭什麼哭,我又不是不給你,你非得要別人的幹什麼呢,別人又不喜歡你!”
當初懷孕時候蘇沛白的懷疑,之後回來他的不聞不問,種種情形浮上心頭,季菡的眼淚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也知道這樣很沒用,可她就是這麼沒用。
聽見季菡吼小白哭得更厲害了,蘇沛白慌亂地上前想要安撫地去拍他的背,被季菡狠狠地一把打開。
他頓時尷尬又無助地待在原地。
在玄關打電話的季念聽見動靜快步走進來,他將小白從季菡懷裡抱起來輕輕搖晃低聲哄着。
小傢伙大概也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媽媽對他發火,他哭到最後筋疲力盡地睡去了,鼻尖通紅,白嫩的臉上還掛着一道淚痕。
季念看看眼睛通紅的季菡,又看了看一邊眼神低沉的蘇沛白,微微嘆氣:“他還這麼小,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大人之間的事情爲什麼要遷怒到他的身上。”
說完季念抱着小白上樓去睡覺,蘇沛白看着季菡顫抖的肩膀,努力地忍住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
他的聲音非常低:“對不起。”
季菡別過頭去。
蘇沛白微微吸氣,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空蕩的房間裡顯得非常有質感:“對不起…”
“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爸爸…”
“我在學,我在改…”
蘇沛白蹲下身去,比坐在沙發上的季菡還低了半個頭。
他的手慢慢地去拉季菡的,第一下被躲開,他強硬又不失溫柔地堅持。
季菡的手冰冰冷,蘇沛白的手心也不見得有多暖和。
他雙手合十拉着她的手靠近嘴邊,一邊給她哈氣取暖,一邊低聲地開口繼續說。
“從你走開始,沒有哪一分哪一秒我沒有想着怎麼把你找回來,我盤算思考了無數種辦法,在你面前都是一點用途都沒有。”
“對着你,我的任何原則計謀都被打亂,我從來沒有像這麼怨恨自己沒用過。”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你表達我的愛,我的懺悔,我怕嚇着你,我一點一點慢慢來,就連小白我都不敢開口說一個字,怕你遷怒怕你排斥。”
蘇沛白說着說着語調更低了,他的眼神發出的水光是世界上最璀璨珍貴的鑽石,順着眼角往下,他將臉埋進季菡的手心。
語氣近乎哀求:“季菡,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不要推開我…”
蘇沛白的眼淚滴落在季菡的手心,讓她的手像觸電一樣,整個人瞬間麻痹。
黏黏膩膩的,她的心又是覺得疲倦勞累,又覺得快要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艱難地想要抽回手來,剛動了一下就被蘇沛白狠狠地拽着。
蘇沛白堅持着原動作不動,季菡是動不了。
季念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兩人這僵持的動作,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輕咳了一聲喊:“吃飯了。”
席間的氣氛並不算好,主要是季念下樓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面色冰寒發出的低氣壓讓整個餐廳都低沉下去。
季菡拿眼睛偷偷地去打量他無果。
蘇沛白卻面色坦然像沒有看見似的,鄭重其事地開口問季菡:“我今天可以不走嗎?”
季念夾菜的動作一滯。
季菡皺眉,現在的時間真的是有些晚了,從這裡過去蘇沛白別墅的距離也不算近…
她沉吟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答:“睡沙發咯。”
“好。”蘇總裁欣然同意。
兩人這簡短的對話剛剛結束,季念突然扔了筷子轉頭就走。
蘇沛白眼觀鼻鼻觀心,季菡看了看他碗中還剩下的大半碗飯,提高了音量問他:“你不吃了嗎?”
回答她的是季念上樓快速而沉重的聲音。
季菡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個人剛纔不還好好的嗎?也不知道是哪裡惹到他了。
上樓去的季念整個人都發抖。
雖然早已經接受了她不會屬於自己這個事實,但感受着,眼睜睜地看着她在自己的身邊一點一點地漸漸遠離,像是拿着一把刃口有齒的鈍刀一下一下地割他的心。
心痛的麻木了,又開始割他的四肢和全身。
季念實在是裝不出大度和祝福來面對他們,於是只有逃離。
春天夜晚零下的溫度裡,他脫了上衣在陽臺上打沙包,汗水夾雜着露水佈滿了他的全身,可他像麻木了一樣完全感受不到。
還是覺得無比地難受,無比地煩悶,想要發泄想要大喊!
他從衣櫃裡拿了根浴巾去浴室洗澡,路過季菡房間的時候看見她還沒有上來。
她在樓下嗎?
他們在幹什麼?
這樣的念頭像季念心裡的一顆毒瘤,讓他簡直快要發瘋。
快速地洗了個冷水澡出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季菡端着個盤子在自己房間外探頭探腦。
“什麼事?”
季念冷聲問,剛纔赤身露天打沙包加上冷水澡讓他渾身的寒氣更重了,就連語氣都接近冰封。
季菡回頭,看見季念就腰間裹了一根浴巾,露出精壯肌肉完美蓬勃卻佈滿了疤痕的上身,她的表情有一瞬間地不自然。
故作無事地轉開眼神,她擡了擡手中的燉盅:“你晚餐沒吃什麼,給你送飯後甜點。”
飯後甜點…
這幾個字在季唸的舌尖轉了個圈,他目光沉沉看不見一絲光亮,將季菡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然後表情怪異地錯開她直接往房間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