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衍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放下手中的鋼筆。
黑色的Q7停在會場的門口,立馬有侍應生上來將車開進停車場。
剛推開厚重的大理石房門就見偌大的房間裡,兩個人坐成對峙的方位呼啦呼啦地甩着牌。
“喲,我們陸總來了?”皮膚黑得只剩倆眼白和牙齒看得見的一男人探頭笑,“陸總現在是大忙人,我以爲還得約在下個月才能見上面呢。”
丁演擡一擡眼,笑了,摸牌,“累得跟一成功人士似的,你丫折騰自己幹嘛,城東那塊地皮不是已經拿下來了嗎?”
白亦琛慢半拍地愣了愣,突然一掀桌子,撲克飛了一地。
“你小子夠陰的啊,那麼大塊肥肉竟然被你吃下了,我還以爲那地兒非宇達集團莫屬呢!不行不行,不宰你一頓我心裡實在不舒服,改明兒上花都玩去,你請客!”
丁演橫了他一眼,嗤笑,“白亦琛你丫明年就三十了,趕緊找個女朋友安定下來吧,老爺子整天唸叨着,你也不嫌煩。”
白亦琛不服氣,“誰說我沒女朋友了,少爺我的女朋友手牽手繞地球兩圈兒!”
說着,他長臂一攬,將陪坐在一旁花枝招展的女人摟進懷裡。
女人咯咯嬌笑,青蔥手指輕戳着他的胸膛,“你倒是說說,那麼多女朋友裡面你最愛誰?”
“當然是你了。”他敷衍地笑了笑,移開她的手臂,握上酒杯走過去一勾陸庭衍的脖子往沙發上走,興致勃勃,“怎麼着啊,跟哥哥說說這戀愛生活如何啊?聽說你準備結婚了,我這不緊趕慢趕地趕回來就爲了參加你的婚禮嘛。什麼時候把未婚妻帶出來我見見?”
陸庭衍揚眉,微微笑,可是那笑容涼颼颼的,像是有一陣陰風吹過,白亦琛縮縮脖子,趕緊討好地說,“我投資的這部電影可是美女如雲,試映快開始了吧?走走走,咱們下去瞧瞧,有沒有你看得上眼的。”
樓下大廳,天花板垂下大型的水晶燈閃爍着流光溢彩,燈底下游離着觥籌交錯的男男女女,長長的桌子鋪上了米色的桌布,上面擺滿了各種精緻的食物。
身着黑色長裙的女子身段妖嬈,端舉着高腳杯,輕晃着琥珀色的液體,低頭微笑聽着身邊的男人高談闊論。
“不好意思啊,陳小姐,我也不想將相親地點約在這種地方,但我實在太忙了。”戴着眼鏡的西裝男子抱歉地笑道。
陳欣搖晃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地笑道,“沒關係。”
心裡腹誹,要不是母親威逼利誘,她纔不會來相親!
目光穿過人羣,遠遠看見了幾個男人從樓上走下來,走在最前面的他,從容淡雅。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別人說話的時候他會微笑看着人家,認真地聽,不時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燈光柔和,他的輪廓半明半暗,線條溫潤。陳欣失神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回目光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低垂的眼中映着燈光絢旎。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更沒想到一別幾個月,兩人還有見面的一天……
身邊喋喋不休的男人還在說着他的宏偉藍圖,陳欣不露聲色地皺皺眉,不耐煩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試映就要開始了,大家都在大廳裡候着,忙着擺出最美的姿態迎合媒體的‘偷拍’,洗手間裡空蕩蕩的。
陳欣補了一下妝,在裡面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深呼吸一口氣推門出去。
剛推開門,洗手間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靠着牆站着,正在低低地說電話,陳欣嚇了一跳,下意識抓緊了手袋。
看見她出來,他只是漠漠地擡眸看了一眼,陳欣鎮定地經過他,手心全是汗水。
丁演飛快地說完電話,收起手機專注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中,陳欣感覺渾身發麻,彷彿有一千支銀針紮在她的皮膚上。
看着她僵硬的背影,丁演恍惚了一下。如此近距離看着她,像是做夢一樣。
剛纔遠遠看見她走進洗手間,只是一個背影他就認出了她,飛快地跟過來,真到了面對面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板着臉,目如寒星,漠漠地看了她半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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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姐,我帶你去認識一下我的朋友。”陳欣一出去,眼鏡男就將她領到長桌前,那裡姿態閒閒站着的幾個男子。
白亦琛走了一圈酒,眉梢間已見醉意。手機驟然響了起來,他放下酒杯轉身進了內廳,只剩下丁演和陸庭衍正在低聲說着什麼。
“我爲什麼要見你的朋友?”陳欣冷着臉,“我不去,我要走了。”
“走吧,過去打聲招呼。”眼鏡男並沒看出她的異樣,一心想要向她炫耀自己認識江寧有名的幾個富二代。
“陸總!丁總!”眼鏡男拖着她走過去,拍拍陸庭衍和丁演的肩膀。其實他是白亦琛公司的人事部經理,和陸庭衍與丁演有過幾面之緣。
兩人停止說話,回頭看來,陸庭衍的目光掠過他身後的陳欣,平常無二地笑着和眼鏡男寒暄起來,可是丁演就沒有他這般淡定了,臉立刻板了下來。
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窘迫地用拳頭虛掩嘴角輕咳一聲。
眼鏡男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他連忙將陳欣拉過來,介紹道, “這位是我女朋友,陳欣!”
“你——”
“欣欣是江氏集團總裁的助理,跟我今天第一次見面!但我覺得很不錯,已經決定跟她交往了!相親這麼多次,這一次是找到真愛了!”眼鏡男還在喋喋不休,陳欣已經氣得臉都紅了。
這都什麼奇葩啊?
“欣欣,這是陸總,這是丁總,快叫人啊。”眼鏡男催促她。
“我們跟陳小姐是舊相識了。”丁演微笑,可是眼中卻有風暴翻滾,握着酒杯的手指尖因爲用力收緊而指節泛白。
陸庭衍看情形不對,連忙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不等迴應,溜之大吉。
“不知道陳小姐是否還記得我?”丁演語氣溫溫地問她,眼神晦暗。
陳欣身子一顫。本想將杯中的酒潑到眼鏡男臉上,然後轉身就走,可是好勝心和自尊心作祟,不允許她狼狽離開。
“當然記得。”她莞爾一笑,“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
“哦。”陳欣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聯繫。”
不遠處的休息室裡,門拉開了一道小縫,兩雙鬼鬼祟祟的眼睛密切注視着這邊的一舉一動。
“奇怪了,他倆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聊天。”陸庭衍吐出一串菸圈,低聲笑起來。
白亦琛白了他一眼,“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該遇見的,躲也躲不過啊。”陸庭衍忍不住感嘆,突然想起了什麼,斜睨着白亦琛說,“你說阿演跟她會不會舊情復燃啊?他這些年可一直都沒忘了她。”
“這可說不定。”白亦琛看着門外那道纖長婀娜的身影,嘖嘖嘆道,“他還惦記着,但人家指不定已經變心了。我可聽說了,雷宏陽最近追陳欣,是相當轟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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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欣從試映會離開,蹬着高跟鞋,腳趾頭抵在刀尖似的疼。
坐在花壇上休息,一邊等着出租車。
突然,一輛銀色的轎車滑到了她的面前。
“上車。”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面無表情。
陳欣一怔,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要送我回家嗎?”她扯了扯嘴角,報出自己的家庭地址,然後說,“謝謝。”
便再也不理他,低頭玩着手機。
“看來這些年你過得挺好的啊。”他一張口,嘴裡有烈烈的酒氣。
陳欣安全意識尤其強烈,所以眉頭一皺,二話不說就要推開車門下車,“知不知道酒駕很危險?下車,找代駕!”
“大不了和你一起撞死。”他語氣涼涼。
“你想死一個人去死吧!”陳欣沒好氣地說。可是按了半天也打不開門,中控鍵被他控制了。
“開門,我要下去!”
他看也沒看她一眼,一腳踩了油門,車子像是離弦的箭衝了出去。
“你發什麼酒瘋!丁演,讓我下車!”
她說什麼也沒有用,他依然我行我素地開車快車,車窗外的街景飛逝而過。
陳欣氣得咒罵了一句粗口,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撥了交警隊的電話,“喂?是交警大隊嗎?二環路南路口這有人超速酒駕,是一輛銀色的寶馬——”
話還沒說完,被他一把搶了過去,掛掉電話,扔了她手機。
“你有病啊!”
“我他媽就是有病!”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臉色陰寒,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