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艦的獨特光輝,一點接着一點,由點變成線,飛速劃過了漆黑的太空。羅嚴克拉姆王朝的少年皇帝亞力克和繆拉、瓦列兩位元帥率領的宇宙艦隊,高舉着耀眼的黃金獅子旗,朝着遙遠的地方開進。然而與此同時,一支人數雖不及帝國大軍卻也不會顯得遜色的艦隊,刻着舊日的黃金樹標誌,像是隨時在永夜遊蕩的孤獨隊伍,走上了迴歸歷史和復辟必由之路。
住在聖瑪赫巴的復辟者都稱他們爲“雷歐艦隊”。在整個星球人民眼裡,舒馬赫就是最偉大的英雄,但英雄並不意味着純粹的光榮,在一定程度上也充當了社會裡的另一種令人難以看透的奇異角色。比起軍事上的戰鬥,政治在無形中卻讓人更加畏懼,只不過手段方面在脫離明顯,轉向隱晦。藏在聖瑪赫巴星球層層迷霧的背後,那裡蹲伏着一隻狡猾而殘忍的狐狸,人們往往會因爲它那美麗的皮毛和伶俐的謊言,而一次又一次的放它生路。
在自己的星球即將迎接戰爭時,誰也不會料到主謀者艾爾威.由謝夫此刻會身在費沙人最容易發現卻又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正用得意的語氣對大公妃安妮羅傑示威。只是在她面前,他纔會揭下臉上的蒙布,一個陰險的冷笑,足以讓整張臉的肌肉全部顫動,黑色的傷疤隨之扭曲。
“艾爾威,你到底想怎麼樣?”
那張臉每次只要出現在面前,一些不安定因素便會像刀劍般刺痛她的心。
“我說過我是不會傷害你一根頭髮的,夫人。”
冰冷的聲音夾雜着變態似的笑。
“你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新帝國的宇宙艦隊已經向我的地盤進發了,可我卻一點也不感到緊張。不管新帝國來了多少人,也一樣是送死,不等進入聖瑪赫巴的領空,他們就會先在前面的奧利穆星域損兵折將。”
“你說什麼?”
“儘管通往聖瑪赫巴的路並不止一條,但那個星球滿布迷霧,周圍的星體密集,地勢非常險要,除了我們自己的人,沒有任何人能找到安全的捷徑。不管是什麼樣的敵人,如果不知道安全捷徑,必須先通過奧利穆星域,才能到達目的地。然而,那個地方恰是最險惡之地,被稱爲‘聖瑪赫巴的天塹’。天塹加上舒馬赫的作戰技術,足以使我軍佔據最大的軍事優勢。如果我們的士兵提上亞歷山大的人頭,到時候也請夫人和我共同欣賞那件最寶貴的珍品。”
“艾爾威,你真是兇殘。”
安妮羅傑恨恨的盯着他的瘦臉。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可怕的人,難道你的心中,除了對萊因哈特的仇恨,就什麼也沒有了嗎?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千方百計要殺害一個只有十七歲孩子!”
“只要跟萊因哈特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艾爾威惡狠狠的捏着拳頭。
“如果那亞歷山大落在我的手裡,我不會馬上殺了他,必定先讓他多嘗十倍我曾經受過的種種痛苦,我要希爾格爾親手燒掉那可惡的獅子旗,重新在奧丁種上黃金樹!”
“元帥,您今天又準備在這裡坐上一整天嗎?”
“雷裡哈爾”的艦橋上,皮埃爾擔心的看着呆坐指揮台的長官。
自從畢典菲爾特死後,舒馬赫持續發呆的樣子,已經有好幾天了。皮埃爾非常清楚他爲什麼會這樣,但無論如何勸說,那個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平日裡的舒馬赫,本就是個略帶了點抑鬱的人,此刻更加令下屬感到不安。與新帝國交戰在即,此刻的聖瑪赫巴既沒有艾爾威在政治上的號召,又呆坐着一個情緒消沉的司令官,全艦隊官兵無疑要大傷腦筋一番。
“皮埃爾,把我的梳子拿來一下吧。”
舒馬赫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
年輕的副官微微的嘆了口氣,將一把木梳遞到長官手上,突然,他拿着梳子的手又顫抖着縮了回去。
“怎麼了,皮埃爾?”
奇怪的望着眼前的人,舒馬赫低沉的聲音不覺隨之顫動。
“我想梳理一下頭髮,你也覺得害怕嗎?”
“不……”
重新將梳子遞給舒馬赫,皮埃爾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矛盾。
看着他,緩緩的梳理着一頭黃中泛白的亂髮。他的表情是那麼安祥,仿若一個即將遁世的英雄,在拋棄萬縷愁思。或許自萊因哈特一世逝世以後,他的內心深處便被上了一把無形卻堅硬的枷鎖,他已經卸不下那把鎖,因爲沒有過多的力氣。人,終究不是神,而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皮埃爾,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報應嗎?”
一句恐怖的言語,震懾了青年的心。
“您在說什麼呀?”
皮埃爾大叫起來。
“如果這一次我死在新帝國軍的手上,請你在聖瑪赫巴爲我立一個簡單的墓碑就好。”
“元帥!”
“背對黃金獅子旗,或許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舒馬赫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苦冷的笑容。
“人一旦選擇了走一條新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最後的戰鬥,就讓它儘量轟轟烈烈吧。”
“尤里西斯”和“馬薩蘇伊特”兩艘龐大的旗艦在海尼森起飛了,接着是一片片墨綠色的雲朵,覆蓋了整個白亮的天空。卡介倫和莎洛特站在營地裡,和駐守陣地的官兵們目送出徵的戰友,那些綠色雲朵終於漸漸散了,遠處迴響着國歌《自由之旗、自由之民》悠揚的調子。
“終於……出發了嗎?”
鍾泰來佇立在艦艙旁邊,似乎在爲等到了出征的一天而覺得幸運。大地,在高空之下漸漸成爲了小黑點,彷彿萬籟在下,旗艦上的人都在絕頂冷漠的俯視那無語的虛空世界。失重狀態已經出現了,旗艦進入了太空的領域,來自星際的獨特聲音,不同的聲音交匯在一起,聽在耳裡如寶石破裂的碎響。
那代表着銀河帝國的黃金獅子旗,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在自己面前出現?在這茫茫的宇宙裡,無邊黑暗的底色任誰也無法吞噬掉,讓它變成雪白,就算是最兇猛的獅子,也同樣無法扭轉乾坤。輕輕吐出一個菸圈,他感覺有一股猛烈的氣自胸中衝上頭頂,表情自然而然變作了欲哭欲笑。
佛雷森沒有在他身邊,或許也只有一人獨處的時候,他纔會想別的事情。那是源自某地一曲風笛吹送的旋律,蘊藏着一個美麗而浪漫的夢,記得吹笛人的名字——凱倫,一位有着褐色頭髮、碧綠眼眸的農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