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落,大地慢慢的進入了黑暗。
平安客棧如同沙漠中的一顆明珠,映的天空都一片明亮。
凌晨對於將要降臨的命運毫不知曉,擺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懷中抱着哥舒婉,欣賞着湖面的夜景。
哥舒婉輕輕的幫凌晨梳理着亂成一團的頭髮,嘆了口氣,道:“我有時還是不敢相信,我生怕一閉上眼,眼前的一切便都不見了,我好怕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個夢!”
凌晨低頭吻在了哥舒婉的臉頰上,道:“不是夢,怎麼會是夢?在夢裡,我也會跟你做……”
哥舒婉陡地捂住了凌晨的嘴,嗔怪道:“你這人,口無遮攔,有些事,意會便可,何必非要說出來?”
凌晨笑道:“是,是,只做不說,這就叫悶聲發大財,亂喊亂叫的,全是窮光蛋,老光棍,哈哈!哈哈!”
哥舒婉有些怪異的看了凌晨一眼,道:“你這人,嘴巴有時挺甜,有時卻太也讓人討厭了。”
凌晨朝哥舒婉擠了擠眼,道:“我本來就招人討厭的緊,而且當初我又髒又臭,滿身的酒氣,你還把我當寶貝似的,領着我去你專用的溫泉中洗澡呢!”
哥舒婉的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景,又想起正是在那山洞中,妹妹哥舒月把自己定在那裡,給凌晨下黑金白水,當着自己的面跟凌晨纏綿,心中一陣異樣,眼神也變的有些茫然,道:“這二年來,我天天坐在這裡,什麼事也不理,也不知我妹妹怎樣了?我母親她可還好?”
凌晨也想起了那個調皮古怪,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哥舒月來,他略略想了一想,道:“想家了?現在我就帶着你回家,好不好?以我現在的速度,連一個時辰都用不了,片刻的功夫就能到井部落!”
哥舒婉喜道:“真的?”
凌晨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了!”
哥舒婉道:“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凌晨點了點頭,道:“嗯,不要這麼着急,不論如何,也得先穿好衣服才行,是不是?”
哥舒婉踹了凌晨一腳,轉身去拿自己的衣服。
凌晨用一根黑帶子把已經變乾的頭髮高高的束起,遂穿上了衣服。
等一切搞定,哥舒婉早已回房去梳妝打扮去了。
他有些無聊的在湖邊踱着步,等哥舒婉忙完。
而在哥舒婉旁邊的屋中的尤異兒,此時則有些無助坐在屋中黑暗的角落裡。
心裡一向冰冷無比的她,此時只覺得心中滿是落寞之意,就好像是一個滿心期待的小孩子,一直在等待新年時,大人們會拿出新衣服,但最後卻發現,世上根本沒有人記得自己,大人們早已經把自己給忘了。
忘了……
她從來不知何謂哭泣,何謂傷心,此時卻不自禁的傷心的抽泣了起來。
她雖然在抽泣,卻還不敢大聲,只是低低的抽泣着,淚水如同秋晨的清露,把兩隻袖襟都打的溼了。
凌晨耳聰目明,早已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尤異兒的聲音雖低,卻根本逃不過他的耳朵。
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以爲那是風聲,可尤異兒越哭越傷心,他終於聽清楚了,風中傳來的,是傷心人那低低的抽泣聲。
他覺得有些奇怪,腳步輕轉,人已到了尤異兒房間外,尤異兒早已經把房門緊緊地閉上了,凌晨輕推了幾下,見推不開,便停了手,心中暗忖:“哭的這人是尤異兒麼?她哭什麼?這可奇了,殺戮神殿第一殺手,竟然會哭?”
他卻想不到,雖然她是第一殺手,殺人無數,武技不凡,可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
一個傷心的女人。
不論這個女人有了怎樣的地位,有了怎樣的超凡之處,女人傷心的時候,她又怎麼可能不哭呢?
女人是水做的,晶瑩的淚水。
凌晨不想去管這位殺手的事,腳步輕擡,人已重新回到了湖邊,靜等哥舒婉。
過了差不多快半個小時的功夫,哥舒婉終於姍姍而來。
凌晨見哥舒婉打扮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禁不住笑了幾聲,道:“哎呀,不用如此費力打扮吧?不過……不過這樣也好,倒是把你臉上的憔悴之色都遮掩住了,伯母見了她寶貝女兒這般美麗的模樣,一定高興的緊。”
哥舒婉也很滿意的攏了攏額前的長髮,握住了凌晨的手,道:“嗯,走,去井部落。”
凌晨把哥舒婉向懷中一攬,隨口問道:“那個屋子裡住的人是誰?便是尤異兒麼?我怎麼聽她在哭?她怎麼了?”
哥舒婉一愣,道:“你聽見她在哭?”
凌晨點頭肯定道:“對呀,已經哭了好久了!”
哥舒婉臉色忽然一沉,一揮手,‘啪’的一聲脆響,已經打了凌晨一個耳光!
凌晨唬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驚道:“你幹什麼?”
哥舒婉也有些意外,伸手去摸凌晨被扇的那半邊臉,道:“疼麼?”
凌晨眉頭大皺,道:“你扇的,你不知道?”
哥舒婉大爲抱歉的晃了晃凌晨的手臂,道:“唉,是我太心急了,異兒她……都是我不好。”
凌晨道:“她哭,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了?”
哥舒婉低頭沉默了半晌,從凌晨被戮力扔進了連天山的缺口那時說起,把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凌晨。
凌晨被戮力扔進了連天山的缺口處之後,戮力出現在半空中的那隻手掌便縮了回去,消失無蹤。
而目睹凌晨被殺,哥舒婉絕望之餘,給急暈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尤異兒那時已經鬆開了捆在她身上的黑水蛟龍鞭,讓哥舒婉更爲意外的是,尤異兒的告訴她,要放她走。
哥舒婉重獲自由,但親眼目睹凌晨已死,她也心生死志,尤異兒說放了她,她卻不走,反而請求尤異兒殺了她!
尤異兒七歲便已經親手殺死父母,十歲開始正式殺人,如今已年方二十,正值少年芳華之時,親手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殺人對常人來說,是一種不能忍受的恐懼,可對於她來說,就跟吃飯睡覺一般,再自然不過,擡手就能做,簡單的緊。
可哥舒婉讓她動手,她平生第一次不能動手,不能動手殺了哥舒婉!
殺人,是因爲無情,只有無情的人才能痛快乾淨的殺人,而且殺完了以後,心安理得。
可親手去殺跟自己關係最密切的人,跟自己甜情蜜意的人,跟自己情同手足,同生共死的人,有誰下的了手?
就算是下得了手,恐怕心裡的滋味也好絕對不好受,甚至會難受的想死!
哥舒婉跟尤異兒自然沒有什麼關係,可在她跟蹤凌晨跟哥舒婉兩人的這半個月當中,她那原本冷酷無情的心,此時卻已經被凌晨跟哥舒婉之間的濃意蜜意感染,變的軟綿綿,甜如蜜,此時再動手殺人,竟然覺得有些下不了手!
這讓尤異兒大吃一驚,這是她自有記憶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哥舒婉等了很久,也未能等到尤異兒動手,她心如死灰,早已對世間事物失去了興致,尤異兒不動手,便轉身走了。
尤異兒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鬼使神差般的隱匿起了身形,悄悄的跟在了哥舒婉的身後,就如同當初她跟蹤凌晨跟哥舒婉時一樣。
跟了一整天,尤異兒發覺,哥舒婉似乎根本就是漫無目地的在沙漠中亂走一氣,而且她身上沒有食物跟飲水,太陽未落,便已疲憊至極的倒在了沙漠中。
尤異兒覺得心中慌了,她把哥舒婉救了起來,喂她飲水跟食物,硬是把哥舒婉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第一殺手不再殺人,反而平生第一次救起了人。
哥舒婉恢復了知覺之後,看到了尤異兒,也不問,也不道謝,又起身開始在沙漠中亂走。
她這是在尋死!
尤異兒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後,便強行把哥舒婉給捆住了,拖着她向沙漠東方走去。
從哥舒婉逃出井部落那一刻,尤異兒便已悄無聲息的開始跟蹤哥舒婉,哥舒婉受傷進了平安客棧,後又傷勢痊癒,從平安客棧裡跟凌晨一起到了井部落,她那時全都在!
哥舒婉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也在平安客棧中治好了,在尤異兒那簡單之極的腦袋中想來,此時的哥舒婉,去平安客棧再次療傷,再合適不過!
她拖着哥舒婉,駕龍而飛,只用了十天的時間,便帶着神智茫然的哥舒婉回到了平安客棧!
尤異兒領着哥舒婉到了平安客棧,平安客棧的老闆娘宛安安見了失魂落魄的哥舒婉,大覺奇怪,便向兩女詢問事情的經過。
尤異兒一向只會殺人,極少說話,不善言詞,一直解釋了數天,宛安安才大概明白過來,凌晨被戮力殺了,所以哥舒婉變成了這副樣子。
她心中對戮力的憤恨之情,愈發強烈,發誓要宰掉戮力這個雜種!
可沒過了幾天,尤異兒體內的陡然劇毒發作了起來,堪堪快死!
本來,尤異兒會過一段時間,向戮力要上一段時間的解藥,可她這半個多月來,一直在跟哥舒婉在一起,忙哥舒婉的事,未回殺戮神殿,還把身上的毒藥這回事給忘了!
這毒一旦發作,便必死無疑,等毒性發作,尤異兒想起這事,已經晚了。
眼看尤異兒便要中毒身亡,宛安安卻出手了!
她用平安客棧中的技術,輕而易舉的就把尤異兒身上的毒給徹底的根除了!
尤異兒身上的毒,便是殺戮神殿裡的遙控器,如今身上的毒一解開,尤異兒便如同飛出一籠子裡的鳥一般,那裡還會再回殺戮神殿,再去聽從戮力的指揮?
宛安安念在哥舒婉是凌晨的小妾,跟自己的姐姐也算是有關係,勉強算是自己的親戚,便造了一處所在,讓二女在平安客棧中住了下來。
一住就是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