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料定這件事很難瞞過父親的耳朵,果不其然,當晚胡不爲回到家裡,就將胡小天叫到了自己的書房內。
看到父親陰沉的臉色,胡小天猜到父親十有八九已經聽說了自己和史學東之間的衝突。
胡不爲看到胡小天進來,手掌重重在書桌之上拍了一下,怒吼道:“給我跪下!”
在胡小天的印象中,這位老爹還從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看來今天真是把這位老爹惹火了,胡小天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嘴中嘟囔着:“跪就跪!父讓子跪,子不得不跪。”
胡不爲道:“錯!父讓子死子不得不死!”
“不會吧,爹,我可是您親生的,看您的樣子不像是大義滅親的人啊!”
胡不爲他這麼說不由得有些想笑,可他又知道現在並不是笑的時候,板起面孔怒視胡小天道:“混賬東西,你當我不敢大義滅親嗎?”
胡小天道:“爹,我還是收回剛纔的那句話,您大義滅親也不是第一次了。”
胡不爲道:“放肆!”
胡小天道:“給我找了一個癱子做老婆,等於把我下半生的幸福和下半身的幸福全都給喀嚓了,這叫不叫大義滅親?”
“呃……”
“我沒什麼宏圖大志,也不想什麼建功立業,只想留在京城跟在您和我孃的身邊儘儘孝心,可這麼點要求您都不能滿足我,非要把我給送到西川去,這又算不算大義滅親?”
“這……”
“事不過三啊,您都滅我兩次了,今天還要大義滅親,我相信您肯定狠得下心來,也幹得出來,爹啊,您要是真看我不順眼就把我給滅了吧,反正我這條命是您給的,您就算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
“啊……這……真真真……氣死我也!”胡不爲一捂腦袋,踉蹌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就坐倒在太師椅內,別看胡不爲在朝廷之上巧舌如簧,可面對這個兒子還真沒什麼辦法。過去的十六年,他因爲兒子癡癡傻傻不知傷透了多少腦筋,好不容易纔盼到老天有眼,讓兒子一夜之間聰明瞭起來,可沒想到聰明倒是聰明瞭,卻開始不停給自己招惹麻煩,而且事情一次比一次鬧得大,上次惹得是個六品官,現在直接就惹到了吏部尚書史不吹的頭上。要說自己和史不吹在政治上還是同一陣線,最近還特地找史不吹幫忙,給這小子謀求一官半職,這孩子可真是不省心啊。
胡小天道:“爹,您可千萬別生氣,年紀大了,心境一定要平和,您罵我幾句,打我幾下都行,可不能用我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對不對?真要是把您給氣病了,不還是得由我來照顧?咱們爺倆兒多大仇啊?非得弄個兩敗俱傷?”
胡不爲聽到這小子的這番歪理,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終於忍不住罵道:“臭小子,你是真想把我給氣死啊……”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本想繃住面孔,橫眉冷對,給兒子一個深刻教訓的,可居然被他的插科打諢給弄得無可奈何。
胡小天看到老爹笑了,知道這件事應該沒啥大問題了,他湊到老爹面前:“爹,您到底爲了什麼生我氣啊?”
胡不爲橫了他一眼道:“我讓你起來了?”
胡小天道:“膝蓋都跪腫了,我倒不是怕自己傷着,我是害怕您爲我操心啊,真要是我因此生病,您不得心疼啊,就算您不心疼我,我娘總得心疼吧?她回來只要知道這件事肯定找您算賬啊,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後院一旦失火,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胡不爲望着兒子,冷笑道:“威脅我?”
“不敢!”
胡不爲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胡小天也陪着嘿嘿奸笑。
冷不防胡不爲止住了笑聲,胡小天卻因爲慣性還在嘿嘿笑着,趕緊剎車已經來不及了,不由得有些尷尬道:“爹,也不打聲招呼,不帶這樣閃人的。”
胡不爲道:“三天之後,你動身前往西川!”
“啥?”胡小天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可這件事真正確定來到面前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旋即內心中又涌現出難言的喜悅,本來他還以爲老爹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想不到一直都在進行中。這貨裝模作樣道:“爹,我不想離開您!”
胡不爲道:“由不得你!你留在這京城除了招惹是非還能幹什麼?不讓你出去歷練,你就不會懂得何謂人世艱辛,你就不會懂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大好時光。”他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小天,非是我這個當爹的狠心,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行萬里路要比讀萬卷書更加得有效。”
胡小天道:“爹,您真要讓我去西川給李家當上門女婿?”他一直懷疑父親讓自己前往西川的動機,總覺得這件事不僅僅是要讓他離開京城暫避政治風暴那麼的簡單。
胡不爲淡然笑道:“我既然放你出去,就是要讓你好生錘鍊,我沒打算將你的身份告訴當地官員,只要你不張揚,李家當然不會知道,西川地域廣闊,李家在西州,你去得地方叫做青雲,此去青雲你擔任的是青雲縣丞。李家何等身份,統管整個西川,又怎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青雲縣?”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他本以爲老爺子讓自己外出爲官,應該不會把自己弄到窮鄉僻壤,這青雲縣聽起來名字倒是吉利,平步青雲嘛,我從青雲起步,豈不是意味着以後這官位要節節升高。只是聽老爹的意思青雲應該很小。縣丞他知道,在一個縣裡面算不上一把手,也就是相當於副縣長,上頭還有縣令。
胡小天道:“我這縣丞算幾品官?”
胡不爲被他問住了,縣丞這官實在是太小,品階方面他還真沒留意,想了好一會兒方纔道:“應該是正九品……下!”
胡小天剛聽到要給他自由放他出去爲官的時候還滿心興奮,可聽到老爹的這句話,頓時感覺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我曰!正九品還下!蒙誰啊,那還叫官嗎?胡小天道:“爹,敢情您託朋友找關係,到最後就給我弄了這麼一個芝麻官,呃,我說錯了,也就是半個芝麻官。”
“怎麼?不高興?”
胡小天道:“我倒沒什麼,可您是正三品啊,朝廷的三品大員,我弄個九品還得帶個下,說出去您覺得好看嗎?我事先聲明,我無所謂啊,只要您不覺得丟人,我無所謂!”
胡不爲焉能看不出這廝的彎彎腸子,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嫌棄官太小,他微笑道:“你不用多慮,我沒打算告訴別人你是我兒子,你害怕給我丟人,上任之後千萬別說是我兒子。”
胡小天徹底傻眼了:“爹啊,我怎麼感覺您又大義滅親一回呢?”
胡不爲道:“我是一片苦心啊,兒子,其實你去西川最多也就是錘鍊兩年,那西川風光美好,地傑人靈,你去那邊權當是消遣放鬆也好。”其實胡不爲還真捨不得將兒子放走,只是眼前面臨皇權更替,這朝中暗潮涌動,還不知會發生什麼變化,剛巧在這時候,他們家的丹書鐵券又被人盜走,雖然到現在事情都沒有敗露,可一天沒有找回,便終究是一個隱患,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胡不爲的心頭。胡家只有胡小天一根獨苗,將他送往西川,也是胡不爲給家裡留下的一條後路,應該說是他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
胡小天道:“您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