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史學東的這一手的確稱得上高妙,他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胡小天,我不但沒記恨你,我還大度跟你講和。
胡小天是真不想和這廝結拜,但是在眼前的形勢下他要是不答應等於不給史學東面子,不給史學東面子就是拒絕史家,倘若史學東的老爺子只是個五品官還倒罷了,可人家老爹也是正三品,掌管吏部,在大康的政治地位不次於自己家老爺子。胡小天思來想去,這事兒還真不能拒絕,馬上露出一副陽光燦爛的笑容:“史大哥,我是擔心自己高攀不起啊!”
史學東笑道:“什麼高攀不起,除非你心裡還在怪我!”
胡小天趕緊搖了搖頭道:“哪裡的事,其實我見史大哥第一眼就覺得頗具眼緣,史大哥高大威猛,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真乃人中龍鳳,兄弟怎能不想攀交?”心中卻暗罵,丫的空長一個好皮囊,一肚子壞水兒,無節操,無人品,下賤,齷齪,卑鄙,無恥!
史學東握着胡小天的手,也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胡老弟,你坦誠正直,性情爽快,快意恩仇,我最欣賞得就是你這種不做作不虛僞的真漢子!”心中恨得癢癢的,你大爺的,居然敢打老子耳光,以後不讓你跪地求饒,喊我一千遍爺爺我跟你姓。
兩人表面上互相恭維,可心中各自盤算,誰也不是真心想和對方結拜,恨不能一口將對方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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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景德老奸巨猾,他當然不相信這倆小子會真心結拜,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倆小子如能就此講和倒也是一件好事,史景德笑道:“難得你們都有這樣的心思,我幫你們做個見證。”
胡小天算是明白了,今天是騎虎難下,這老虎騎也得騎,不騎也得齊,史學東拉着他的手就跪了下去,當即堆土爲爐插草爲香,史學東的狐朋狗友滿京城,不知拜了多少把子,所以對結拜的事情算得上是輕車熟路,和胡小天一起八拜爲交,口中道:“我史學東和胡小天今日結爲異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唸叨的時候笑眯眯看了胡小天一眼,心中暗道:“要死也是你先死,結拜兄弟?老子這是逗你玩!”
胡小天心說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呸,你丫惡貫滿盈,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都得橫死,你是死是活幹我屁事?老子今天是被逼結拜,蒼天啊大地啊!這不算,我跟他不是兄弟!胡小天道:“我胡小天今天和史大哥結爲異姓兄弟,以後必兄弟同心,我會好好對待我大哥,我相信大哥一定會加倍地對我好,如若不然,天打雷劈,五雷轟頂,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史學東聽得清清楚楚,我曰,什麼叫你對我好,我一定會加倍對你好?憑什麼?這毒誓好像是在說我啊,怎麼聽都像是我吃虧,你小子可夠陰的。他覺得胡小天陰,其實他也不差,結拜的初衷只是爲了要迷惑胡小天,而不是真地出於對他的欣賞。史學東絕不是善類,他繼續道:“我一定會加倍對我兄弟好,我相信我兄弟一定會加倍對我好,如若不然,腸穿肚爛,口舌生瘡,遍體流膿,生不如死!”
胡小天暗罵,史學東,我真要狠狠曰你大爺了,夠狠,夠毒!比老子還要毒一百倍。想想史學東的二大爺就在一旁站着,就算史景德願意,自己還不願意呢,今兒這虧吃大了。
史學東和胡小天都是不能吃虧的人,兩人互發毒誓,其實都是詛咒對方的,嘴上罵得惡毒,臉上還裝得親切無比,兩人雙手緊握,這角色轉變的不是一般的快,突然就成仇人變成了兄弟。
連史景德都有點接受無能了,心中暗歎,到底都是大官的兒子,這政治基因非同一般啊。這倆小子加起來還不如自己的年紀大,可陽奉陰違、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事兒玩得都已經爐火純青了,這種素質爲什麼要整天矇混度日,根本就應該去當官啊。
史學東大有將虛僞進行到底的架勢,盛情邀請胡小天一起去喝酒,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兄弟結拜,怎麼都得弄幾杯小酒喝喝作爲慶賀。
胡小天只說自己家裡有事,必須得回去,改日他來做東請大哥喝酒,推辭是因爲胡小天根本信不過史學東,誰知道這貨會不會在酒中下毒?就算他不敢下毒,他們倆還沒喝血酒呢,真要是他提出放點血喝血酒怎麼辦?瞧這貨酒色過度的那張臉,搞不好還有梅毒艾滋啥的,他的血白給老子也不喝啊!
胡小天好不容易纔推掉了史學東的盛情邀請,帶着他的八名家丁離開了風雨亭。
史學東揮舞着手臂道:“兄弟,別忘了找我喝酒啊!”
胡小天拿捏出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大哥,放心吧,等我忙完馬上給你打電話啊!”
史學東聽得一頭霧水,打電話?打電話是個啥?
胡小天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屈起右手中間的三根手指,伸直了拇指和小指貼在耳邊做打電話狀。
史學東以爲這是某種告別禮節,也學着他的樣子,依樣畫葫蘆。目送胡小天離開,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目光中流露出陰森殺機,當着二伯史景德的面咬牙切齒道:“不報此仇,誓不爲人!”天空一道霹靂閃過,隨即又滾過一連串的悶雷,史學東嚇得脖子一縮,不會吧?剛說天打雷劈,這就來了,大吉大利,有些話還真是不能亂說。
胡小天也縮了縮脖子,他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先去易元堂看了看,袁士卿已經將方家父女兩人接到了這裡暫時休養,方知堂的情況已經穩定,血完全止住了,只是傷口還是疼痛。袁士卿給他開了付止痛藥,已經讓徒弟拿去煎了。
方知堂已經通過袁士卿知道今天能夠躲過這場劫難全虧了胡小天,看到胡小天過來,他掙扎着想下牀去給恩人磕頭,胡小天慌忙上前阻止他下牀:“你傷還沒好,要臥牀休息。”
方知堂道:“芳兒,趕緊幫我給恩公磕頭。”
盲女方芳又要跪下,胡小天道:“不用,不用,剛剛已經謝過了,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看到方知堂的意識已經恢復了清醒,胡小天也放下心來。
袁士卿一旁看着,心說外界都傳言胡小天是個無惡不作的衙內,可根據他所見過的幾次來看,胡小天雖然出身官家,可這個人身上卻並沒有太多的架子,而且他對待平民百姓的態度相當寬厚,今天史學東欺凌方家父女的時候,正是他挺身而出爲這可憐的父女二人解圍,看來傳言多不可信。
胡小天離開的時候袁士卿將他一直送到大門外,胡小天道:“最近我可能要出門,這拆線我就不能親自過來了,到時候勞煩袁先生親自動手了。”剛剛他抽時間指點了一下袁士卿正確的拆線方法。
袁士卿點了點頭道:“胡公子放心,你教給我的那些步驟,我都牢牢記住了。”其實拆線手法本來就很簡單,他看了一遍就掌握得差不多了。
胡小天笑道:“記住就好。”他想起自己應承過的要送給方知堂父女兩人五兩金子的事情,低聲道:“回頭我準備好金子讓人送過來,你幫我交給他們父女兩個。”
袁士卿感慨道:“公子真是宅心仁厚。”
胡小天道:“算不上宅心仁厚,只是說過的話就得兌現,我對眼科方面沒什麼研究,不過我看方芳的眼睛失明太久,恐怕康復的希望不大。”
袁士卿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說,只是方知堂性情倔強,他只有這一個女兒,如果不找到玄天館館主爲她診斷,他是不會離開京城的。”
胡小天道:“父愛如山,人之常情!我會盡快讓人把錢送過來,你幫我轉告他們,無論前往玄天館看病的結果如何,都不要去繼續賣唱了。”
袁士卿明白鬍小天的意思,他是擔心史學東會因爲今天的事情記恨方家父女,以後再來找他們的麻煩,心中對胡小天的評價又高了不少,別看胡小天如此年輕,可考慮問題還真是周到。袁士卿認爲今天的事情自己多少要承擔一些責任,畢竟是他擺了這場酒席,沒想到鬧得不歡而散,想要跟胡小天說聲抱歉,又不知從何說起,猶豫之時胡小天已經飄然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