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感到腿部鑽心疼痛，幾乎要暈厥過去。此時春初突然看到從山路轉角處走出來六個擡着棺材的人。六個人擡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有節奏的邁着步伐，朝春初的方向走來。走在前面的人看到匍匐在地上的春初，微微一怔，停下腳步，後面的人來不及收住步子，身子仍保持着前行的姿勢，腳不免踢着了前面的人，前排左面的人舉手示意大家停止前進，六個人的小隊很快恢復了秩序，六個人把棺材輕輕放下，躡手躡腳的向春初圍觀過來，領頭的人面帶驚詫的看着春初，等湊的近些，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才細聲問道：“是春初小姐嗎？”
“是賈先生……”春初一面回答，一面吃力的試圖坐起身子，但是春初的努力還是落空了，她的雙腿不聽使喚，身子怎麼也動彈不得。
“這個女孩受傷不輕啊……”賈先生旁邊的一個胖子說着，一邊蹲下身子查看春初的傷勢，發現整個褲腿都被鮮血染紅了。
“這是……是什麼將您傷這麼重啊？……”
春初此時雖說見到了熟人，但是對熟人的問候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倒是心頭在嗖嗖的冒涼氣。
“是……”春初欲言又止，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胖子距離春初較近，對春初的表情他看的是清清楚楚，但是好像並未受到春初的影響，只是試探着幫春初包紮傷口。
胖子脫掉西裝，把自己潔白的襯衫咔嚓咔嚓扯下幾條，對春初的傷口進行簡單的包紮，好在暫定止住了流血。
“春初小姐，感覺好些了嗎……”賈先生似是關切的問道。
“好多了……”春初忍住疼痛說。
“您這是要去哪兒，我們送你一程吧？”胖子擦着手上的血跡，說道。
“已經很感謝你們，我自己就可以了……”
春初順手抓住一條竹杖，吃力的想站起來。
“慢一點來……”胖子急忙上前攙扶春初。
春初在胖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剛邁出兩步，一個趔趄，又摔倒在地上，春初咬咬嘴脣，深深感受到了力不從心。
“春初小姐，請不要拒絕我們的幫助……”賈先生似乎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是啊，是啊……”胖子在一旁附和着說：“請姑娘拋棄世俗的眼光，我們都是正常的人……”
“咳咳，”賈先生乾咳了兩聲，胖子把後面的話又咽了下去。
“你們這是去做什麼啊……”春初見一時無法擺脫這些人，只得應景說道。
胖子看看賈先生，沒有做答，其他人幾個人已經不想在此處磨蹭，焦急的催着賈先生快走。
“是醫院有人去世了嗎？”春初望望遠處的棺材，問賈先生道。
“這次不是我院的人……”胖子在一一旁插話道。
“哦……”春初看看胖子，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咳咳”賈先生又幹咳兩聲，胖子便沒了音。
“是這樣的，春初小姐……”賈先生若有所思的說：“前天晚上，那位郭姓室友回來看我，特意提到你，說你給他修的妝很好，讓他很有體面，還說讓我抽空去當面謝謝你……”
春初聽着賈先生半人半鬼的話，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看着賈先生那一本正經樣子，春初唯一的解釋就是賈先生是精神病人，其實這六個人都是精神病人。
距離殯儀館三公里遠的大山深處有一家精神病人醫院，精神病醫院死去的病人會送到殯儀館火葬。賈先生說的這個郭姓室友，是上個月初送過去的郭蒼，院方給出的死亡證明是自縊身亡，據說郭蒼在自縊過程中，還對死亡的感受做了記述，郭蒼的死亡筆記，在這些病人之間流傳甚廣，他提出的最後要求就是做遺體整容，因爲他覺得自己死相太醜，無法面對列祖列宗。他的部分原話是這樣寫的：死亡的面龐刻印着生前的風霜，一條條皺紋述說着歲月的滄桑，心雖然已經沒有對過往的眷念，但是已經無法回到從前的模樣。回到從前的模樣！
春初看到郭蒼要求，有些爲難，這位病人在精神病醫院足足待了二十年，家屬已經放棄了，送到殯儀館時僅僅是一個自稱是兒子的人來籤個字，家屬提供不了關於郭蒼的任何照片。 但是更大的麻煩還不是這些，他那眼珠爆凸的二目，已經僵化，多次按摩也無法合攏那圓睜的雙眼，像是在訴說着無盡的怨念，是對死的恐懼，還是對生的留戀？生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多麼艱辛，以至於讓他放棄了生的慾望，如果他真的是心甘情願的結束生命，卻又爲何有如此大的怨念呢？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呢？那雙怒目而視的眼神，給春初留下抹不去的印象，以至於最後採用軟化措施，也只能讓眼睛稍微合攏一點，這就是死不瞑目吧！
所以賈先生說郭蒼在殯儀館做遺體整容的事是有的，至於郭蒼在此後回來找過他，這隻能當做是精神病人話聽聽就算了，春初琢磨着。這個賈先生在精神病院也很有年頭了，具體時間不清楚，但是肯定超過春初的工齡了。春初不清楚這些精神病人是如何在深夜逃出精神病院的，更不清楚這具棺材的來歷，他們這是要做什麼呢？一系列的疑問涌上心頭，春初無法理出頭緒，但是有一點春初是清醒的，不要和這些精神病人過多糾纏，儘快離開此地。或者讓這些精神病人儘快離開。想到這裡，春初說：“你們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歇會兒就可以走了……”
“這荒山野嶺的，讓你一個人呆這這麼可以呢？”胖子喃喃的說：“還是跟我們一起上路吧……”胖子加重語氣，這已經不是在商量了。
賈先生微微點點頭，走來兩個瘦高個兒，架起春初向前走去，餘下四人擡起棺材緊跟上來。
走到一個轉彎處，春初聽到胖子壓低聲音說：“我看這個姑娘挺標緻的，把她掐死吧，跟你兒子配陰婚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