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現在有些事後追責,秋後算賬的意思……
可於情於理,也沒法怪人家。
中醫與手術之間是有着巨大鴻溝的,中醫院的手術治療也是專門的外科專家來完成,能獨立完成手術的中醫畢竟是少數存在。
所以,唐風看到手術記錄,難免生氣,覺得在拿父親的身體開玩笑。
唐毅妻子也後怕一陣,詢問道:“老唐,到底怎麼回事?”
“哎。”唐毅一嘆,覺得無奈,有些事情他們不瞭解情況,即便解釋也不那麼容易站得住腳,但如果不解釋,一頭讓家人不理解,一頭又讓張中建他們難堪,也只能道:“小童,你把張教授和汪主任叫進來,讓他們來說吧,我說也說不太清。”
很快,張中建與汪主任回到病房。
一聽情況與童涵的追問,也覺得頭疼。
國內的制度原因與醫生這個職業的嚴謹性,導致了眼下狀況的發生。
就好比起初他們也驚訝於週一生能進行手術,且汪主任在手術旁觀過程中的震撼與反差……
實習生,手術?
如果再加上箇中醫的頭銜,聽起來就像是飛機實習駕駛員在開核潛艇。
都是司機,但概念完全不同啊。
不過二人也是老人精,相互對一個眼神,就有了辦法。
張中建率先道:“倒不是我站在一生的角度幫他說話,他的手術功底是受到普外斯考特教授認可的,否則也絕不會讓他上臺,其次手術完成度很不錯,汪主任有所見證。”
“沒錯,週一生真得很有天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跟你們一樣也不相信,就這一點……唐教授自己應該也深有體會。”
話題牽引,繞到了唐毅身上,倒不是推卸責任的意思,解鈴還需繫鈴人,當事人的態度最重要。
唐毅點點頭:“其實童涵也不知道,上次羅爾達大型車禍的救護現場,小周就完成過三例手術,一例輔助,兩例主刀,手術全以完勝告終,當時我們三人商量,就沒把事情告訴大家,免得你們多想。”
“小周的水平我是認可的,所以其實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反過頭來說,能有我現在的狀態,也是多虧了小周啊。”
唐風欲言又止,很想反駁……
這就是胡鬧。
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實習生,就算是學西醫的,也不具備手術資格。
換言之,換位思考一下,病人不是唐毅,是在場其他人的家屬,他們能輕描淡寫?還是說與他一樣的反應激烈?
答案肯定是後者。
但是,唐風也知道,這事兒追究不得。
父親手術是成功的,即便手術過程中違規操作,那位違規操作的人,也是領導的家屬。
張中建是什麼級別的人物,唐風當然清楚。
國醫大師,中西醫鬧得再兇,即便是他的導師談及張教授,也是讚譽有加,奉爲中醫大家。
其次,父親的單位所屬在南醫大,同事之間若是撕破臉皮,那真就是不會做人了。
更何況,張中建是領導。
於是乎。
他也只能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
至少,手術是成功的。
但‘週一生’這個名字,被他銘記在心了。
場面稍冷,大家也就沒繼續聊這個話題,唐毅的妻子雖然後怕,但到底能理性看待事情,沒有年輕人那麼重的戾氣。
閒聊一陣,氣氛總算重新緩和。
唯獨童涵,驚訝難擋。
週週不顯山不露水,一件事兒比一件事兒搞得誇張啊。
等去找他了,一定要嚴刑拷打。
晚飯。
張中建、汪主任帶着母子倆去酒店用餐,當然是在陪護完唐毅飯後的前提之下,飯後母子還會回醫院,但接風宴少不了,而張中建也有表達歉意,給大孫子擦屁股的意思。
飯局中,汪主任也提及唐毅後續的安排:“是這樣,我們決定,等病情穩定後,傷寒敗退,送唐毅回國,如果嫂子跟小風不着急,可以到時候一起回國。”
聽到這話,母子倆欣喜起來,當初來非洲他們就不同意,現在能提早回過自然是好,而聽汪主任方纔的意思,或許還會論功行賞。
“行,那就這樣吧。”
唐風也道:“我請足了假,就等我爸病好後一起回吧。”
飯後,張中建與汪主任將人送回醫院,纔回到酒店。
隔離區一共有三個病房。
一個童涵的,一個唐毅的,還有一個用來陪護,母子倆輪換着休息就是,唐毅當然不情願他們陪護,但拗不過他倆。
晚些時候,父母在病房內聊着家長裡短,唐風聽得沒意思就走出來透透氣。
路過童涵的病房時,看她沒休息還在玩手機,想了想便敲響了房門。
面對童涵,唐風還是心有感激的。
小姑娘一個人帶着父親從牧區出來,各處求救、求診,真要再慢一步,真就凶多吉少了,傷寒到底是傳染病毒,着緊治療或許不算大問題,可要拖延起來,動輒是要出人命的。
但他自然不知道,如果不是週一生恰巧看到童涵的求助消息,就童涵當時慌亂外加上病重的情況,別說救人了,自救都不知道行不行。
童涵聽到敲門聲,收了手機坐了起來,笑着打招呼:“唐師兄。”
“別叫我師兄了,叫我唐哥就行,我媽在跟我爸聊天,我也沒事兒,你要不着急休息,咱們聊會天唄?”
“行啊。”童涵是來者不拒,也正無聊呢。
同爲醫生還是比較有話題的,即便中西醫有別,但談及骨科理解,童涵不亞於西醫外科的醫生,甚至更有一些見底。
反倒是鑽研腹腔腸胃的唐風,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有時候還需要深思幾分鐘……
不知不覺。
夜色就深了,唐風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件事兒,就道:“你和那個週一生很熟嗎?他爲人怎麼樣?”
童涵大咧咧道:“週週很好啊,他比我厲害多了,而且還是中醫世家出身,我見過他爺爺,就是老師的師兄,那才叫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
唐風聽到童涵的言論,只覺得誇張……
“我不否認中醫的獨到之處,我也承認中醫大師的厲害,但古代醫學就是古代醫學,與西醫差着不止一星半點,再者一個實習生擅自手術,我不敢苟同,要不是沒時間,我真想去找他理論理論。”
童涵再大大咧咧,也聽出了不對勁,唐風很有怨氣啊。
可是,唐風的抱怨肯定找錯了人。
童涵肯定是站在週週這一邊的。
“但是週週就是救了唐教授啊,而且……當初如果不是他看到我的求救消息,聯繫了老師,找人過來救我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突兀聽到這一層消息,唐風楞了一下……
再看童涵認真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話重了。
心下嘆了一聲,他就沒再追究這事兒,寒暄兩句才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