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跟二妹對我說淌河過去,就是荒村地界。或許,她們倆說的話是真的,走捷徑,抄小道,纔沒有看見之前走的那條路,也沒有遇到什麼人,更沒有看見他們的父母。
夜色中的河流,在手電筒的映照下,黑沉沉,微風一吹,水面波光粼粼,看似平靜卻暗流涌動。我熟悉河水流勢,深知從表面上看河水,是看不出深淺的,那是要用生命去嘗試。
不知深淺焉能活命,這是爺爺交給我的話,我一輩子都記住的。
我突然覺得招弟跟二妹不是一般的人那麼簡單。跟許多從表面看特單純,實際上心機頗重的女人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但願是猜錯的話,她們這是在算計我。
我不知道這兩丫頭怎麼會算計一個天外來客的表叔,也不太懂她們倆的心理在想什麼。總之,我沒有按照她們倆的指點下去,而是遲疑在故作嘗試中。
我站在河邊邊緣,面對河水,挽起的褲腿赤露在冷風中。風吹動腿杆上的汗毛,一顫一顫的抖動,本不是寒冷天,卻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冷意從毛孔中深深扎進去。
我打了一個激靈,驀然轉身。
兩丫頭愣住,手輕放垂直在身側,笑嘻嘻道:“表叔,你怎麼還不下去?”
我說:“丫頭別騙我了,這裡不能下去,水深不可測。”
招弟跟二妹怔了怔,卻沒有後退的意思,而是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看她們倆的架勢,是想把我一下子推進河裡,爲了想要看清楚她們下一步的舉動,我不動聲色站定在原地。
就在她們倆雙雙舉手做推狀時,從我們下河坎的位置傳來老表跟表嫂的喊聲。
姐妹倆趕緊閃開一邊,佯裝沒事人一般看向她們的父母。
我大笑一下,對找來的老表兩口子撒謊說是姐妹倆帶我來看河邊的。
老表兩口子責怪女兒深更半夜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招弟跟二妹,一聲不吭,但是我能從她們行走的速度看出,她們是恨父母的,究竟爲什麼恨,我還真不能馬上判斷出原因。
一起回家,老表跟表嫂說找回了莫伊,他現在在家裡等我們回去。
當姐妹倆聽父母說找到莫伊,面色劇變,加快步伐帶小跑的往家裡趕。在我看來,她們倆還是在乎這個弟弟的,要不然在聽到父母說找到弟弟了,怎麼會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看見他。
莫伊呆坐的模式坐在屋裡,他那無視一切冷漠的態度深深激怒了父母。他們對他吼,罵他,他都無動於衷抱肘坐在那,好像永遠也欣賞不夠那些掛在牆壁上的各種臉譜。
鬧騰一大晚上,也是醉了。莫伊找到,他桀驁不馴,依舊是那種離經叛道對誰都是一副冷漠不可接近的態度。
我暫時還沒有從莫伊身上看出問題。也許他掩飾得很好,讓人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破綻。他的父母擔心的是什麼?在黑夜中輾轉難眠,腦子裡總是揮之不去兩丫頭對我的算計,要是她們的父母遲到一步,那麼那雙看似嬌嫩的手已經狠狠把我推下去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奇怪的一家子。
陰陽師不是醫生,所以無從在他身上找原因,只能觀,聞,觸。看莫伊性格內向,寡言少語,不願意跟人溝通,稍微擡頭,又怕人看見似的趕緊低垂頭,顧自的擺弄修飾臉譜的刀具。
老表動動嘴想問那張他從外面撿回來的臉譜,我搖頭制止他最好別問。我讓表嫂準備一把碎米,放在碗裡,施法術,唸咒語,碎米在碗裡跳得歡脫。我念一聲出,碎米具備生命力般從碗裡出來,然後又從門縫隙下滾動進去。
完事,我讓老表跟表嫂都安心去睡覺,無論聽見什麼都別起來。
當然我是不能睡覺的,要強大十二分精神,等有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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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安靜的過去了,莫伊大白天一直在睡覺。招弟跟二妹就像沒有發生什麼事那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法咒碎米沒有異常。
因爲我的到來,老表一家免不了要對人吹噓。說家裡來了一位了不起的陰陽師,抓鬼驅邪什麼都懂。幾天下來,老表家裡那是跟開會那般熱鬧。
人是絡繹不絕的來,幾句話下來,把他們說得心服口服,一個個眉開眼笑的離開。
不過我實在是不喜這麼大張旗鼓的,習慣低調,就像我在北林市,幫人做了那麼多事,附近的人除了房東,很少有人來親自登門拜訪的。
就因爲附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有我這麼一個特別的人物存在。
正在家裡應付老表招惹來的閒雜人等,那位貨車司機也慕名而來。
貨車司機跟老表還是沾親帶故的,他來二話不說就對我講述那晚上發生的怪事。
貨車司機是跑運輸的,從小鎮到那座城市。在以往他都提前返程,唯獨那晚上因爲跟朋友在外面喝點酒,怕警察查出來,就在路邊旅館休息一會兒再走。
從旅館出來,天已經黑了。貨車司機心急,要是沒有準時趕回家,還得被疑神疑鬼的老婆盤問。所以他不敢停留,加足馬力的往家趕。
在經過一拐彎處時,看見一羣人。他們想搭車,去的地方跟貨車司機走的路剛剛好一條線。反正順道,貨車司機想做好事,就送人一程。
這些人也不是白坐他的車,在上車之前,每一個人都給了他十塊錢的辛苦費。
這也就是貨車司機在看見我們的時候,猶疑不決到底帶不帶我們一起走的原因。車上的人都是給了錢的,在親戚面前,他自然不好開口,我看出其中端倪,放棄坐車,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想法。
貨車司機按照上車人的要求,把他們送到一戶人家門口,然後揣着一百多塊錢的辛苦費,高高興興回家了。回到家,他就跟老婆吹牛,說這一趟返*不賴,賺了一百多塊錢。
他老婆不相信,喊他把錢摸出來看。
貨車司機嘚瑟的笑意還掛在臉上。一把摸出辛苦費來,頓時傻眼。
他摸出來的錢是冥幣。一張一張的冥幣,就像一道催魂符,嚇得他跟老婆渾身冒冷汗,不知道怎麼辦的好。搞得他第二天都沒有敢出車,把冥幣盡數丟在山溝裡。
就在他把冥幣丟了的那一晚上,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境裡出現了他送的十二個人,他們是來感謝他的,並且告知他們已經安全到了目的地,希望他去看看。
貨車司機心想,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白天在想狗日的十二個混蛋,穿得是文質彬彬衣冠楚楚的,結果給他的卻是冥幣,心裡來氣,所以夜裡就做怪夢。
不過他牢記了十二個人說要他去看看的話。
就在當天下午,貨車司機帶着怒氣,急匆匆的去找到那家人。一打聽,主人家奇怪了,說沒有誰來他們家。
貨車司機覺得主人家是想賴賬,幫他們家來的客人掩飾,就硬要衝進去看。
結果衝進去之後,發現他們家真沒有人。豬圈裡傳來母豬哄哄聲吸引了他,主人家告訴他,他們家母豬剛剛生下崽崽,整十二條小豬仔。
十二?豈不是跟他送來的人,相同的數字嗎?貨車司機暗自奇怪,也沒有繼續留在主人家。把這事告訴老表,就急急忙忙找來了。
我淡笑道:“你不應該把冥幣丟了,應該把焚燒給他們。”
貨車司機奇怪道:“爲什麼?”
“這十二個人是去還債的,生前準時做了不該做的事,這輩子變豬去還債。”
貨車司機說:“看他們西裝革履的,不像是普通老百姓。”
“話點到爲止,別說得太透。”我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貨車司機道。
貨車司機想了想,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懂了,今天你算是給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
送走貨車司機,老表跟我閒聊起莫伊的情況。就我在,莫伊就像變了一個人,無論是晚上還是大白天,都窩在家裡沒有出去。正說話呢,老表覺得頭頂有什麼東西滴答在腦門上,伸手一抹,是水漬,擡頭一看,他張口就罵:“死丫頭,你那破褲衩掛那麼高做啥?”
我順着老表視線望,果然一條用碎花布做的褲衩,高高掛在二樓上。褲衩滴下的水珠,恰恰滴答在老表的腦門上。我悄悄笑噴,目測丫頭們不懂還是故意的?
唉!真實是奇怪的一家子。
褲衩是招弟的,不是重男輕女封建迷信的說法。她這樣把褲衩高高挑起,怎麼着也不雅觀吧!老表在樓下跳起腳腳罵,招弟懶洋洋的出來,不樂意仰頭把褲衩取下來,調轉身拿回屋裡去了。
老表氣的不行,對我說道:“你看看,這就是敗家娘們生的東西。”我好話勸慰,心裡想,特麼的別什麼事都怪在女人身上,你也不是什麼好鳥。
就在我來的第二天晚上,我就看見有人蹲在他們家閨女的房子外,窺看她們洗澡。我當時輕咳一聲,把那個窺看的人驚走,也沒有想是怎麼回事,現在想想蠻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