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此言,蕭予綾的眉頭本能皺起,無數的經驗告訴她,在關鍵時刻但凡有人說出‘且慢’二字,那便會峰迴路轉。
眼看她計謀將成,居然要面臨峰迴路轉?她倏忽生氣,惡狠狠的向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瞪去。
這一瞪,嚇得她差點將眼珠子掉到了地上。
那個高高坐於馬背上的男人,那個一臉不怒而威的男人,那個令她倍感熟悉的男人,居然……居然是慘遭她毒手的男人!
她尤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難道是太陽光太刺眼,所以導致她眼花,認錯了人?
再仔細看去,臉還是那張冠玉一般的臉,人還是那個玉樹臨風的人!她……悲催了,從荒郊野林到繁華之城,遇上了一個認識的人,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可惜是-----債主!
對,這是她的債主!她偷了他的衣服和玉佩,可不就是欠了他的債!
做賊心虛這一說法再次應驗在她的身上,她不假思索的擡高手臂將她滿是塵污的臉擋住。
見她此舉,周天行頗感怪異,這個女子爲何看向他的眼神多有飄浮,似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他在腦海中仔細搜索一番,確定沒有見過這個女子,方纔緩和了面容,道:“姑娘,你先莫悲傷,我曾聽說被噎死之人若是命人用拳猛擊其背,或能起死回生!”
蕭予綾此時已然意識到自己遮臉之舉的可笑,忙將手放下,坦然面對周天行。現下乞人服了麻醉散,莫說是拳頭擊打他的背,就是用錘子打也未必能使他有反應!
想着,她俯首,道:“如此,便請諸位施以援手!”
刑風正要動作,周天行已然下了馬,用眼神制止了刑風的動作。周天行自顧自的走到乞人面前,低下頭觀察乞人的臉色。
待看清乞人嘴裡叼着半個未吃完的燒餅,臉上一副急切的表情,一手還尚捧着燒餅作出往嘴裡送的動作時,他的眉毛不禁皺了起來。這個乞人的模樣乍看之下確爲被噎死,那害他死亡的燒餅尚在他嘴裡!且乞人身上沒有傷痕,臉色沒有烏黑,全然沒有他殺的跡象。
可破綻,也出在乞人嘴裡叼着半個燒餅上。若真是被噎死,死前必然拼命張嘴呼吸,或是激烈咳嗽,燒餅豈有不從嘴中掉出來的道理?
想到乞人不是被燒餅噎死,周天行的第一反應便是眼前這個滿嘴道義的女子爲了一己之私將無辜殺害!
思及此,他的瞳孔一縮,嫌惡和殺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他索性蹲了下去,細細觀察乞人的身體,當今天下,毒藥不外乎幾種,樣樣都是吃後能致人臉色發黑、七竅流血之物。所以,乞人不可能是中毒。
他不禁疑惑,這個女子是如何將乞人殺死的,竟然不留一絲痕跡?
見周天行半天不動作,只是細細打量乞人,蕭予綾心裡難免緊張,生怕被他看出了名堂,忙彎腰俯身,對着他盈盈一拜,道:“壯士,還請施以援手,救一下這個乞人!”
周天行看向她,深邃的眼眸帶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看得她頭皮發麻、心裡忐忑不安。
在她幾乎要冒冷汗之際,周天行忽然莞爾一笑,這個女子在懼怕他!
有了這個認知,周天行的動作越發從容,懼怕便是心虛,心虛便會有蛛絲馬跡!只要他細細觀察,定能揭露她的面目。
他也不嫌髒,將乞人挪動了方向令乞人的背面向他,而後用一手將乞人的雙手反剪在後背,用另一手去拍打乞人的後背。
他一擊下去,乞人面上沒有任何反應,可是他的手正拿住乞人的手腕,明顯感到乞人脈搏有跳動。
他凝神,乞人竟然沒有死!是面前的女子下手不及時,還是乞人與她是同夥行的便是裝死騙財之事?
周天行抿了抿嘴角,揚起手嘭嘭嘭的朝着乞人後背重重打下,幾下過後,除了乞人因爲遭受外物重擊身體本能反應導致心跳加快而呈現出清析的脈搏外,再無其他反應。
蕭予綾見他這樣的打法,着了急,這個乞人也是人呀,這樣多打幾下還不被打殘了?思及此,她竟然忘了分寸,一把抓住他還欲打下去的手。
“姑娘,你這是作何?”
“壯……壯士,輕……輕點!”
周天行又是莞爾笑,輕點?原來真是裝死!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中有破綻,蕭予綾忙解釋道:“人都說死者爲大,他雖是個乞人,既然死了,我們便要尊重他些。壯士,你說對不對?”
“對!很對!”周天行笑意盈盈鬆了手,站了起來。
蕭予綾以爲他已經被騙過去,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便聽他朗聲說道:“本王乃是咸陽之主,今,在本王城內出現如此高風亮節的婦人,本王甚喜!一婦人尚且深明大義,況乎本王?”
他話一出,在場衆人紛紛跪下。唯獨蕭予綾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直到身旁有人拉了拉蕭予綾的衣襬,示意她跪下,她方纔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完了,完了!她竟是偷了定安郡王的衣服和玉佩,這種行爲,直接從普通偷竊上升到砍頭大罪!
想着,她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腰間,還好玉佩是掛在褻褲上,還好沒有目擊者。
周天行斜睨跪在地上的蕭予綾一眼,繼續道:“來人,擡一口棺木來,本王要彰顯仁義之德,爲這位姑娘達成心願!”
棺…….棺木?蕭予綾直咽口水,他這是要把乞人放到棺木裡,然後埋了?不要啊!這是活人呀,大活人!
思及此,她顧不得許多,激動的大喊出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