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生能有多少愛 二

從那一天開始，張勝身後就多了個小跟班，雖然他又黑又醜，還是大家口中的傻冒，但是，有這麼個老實聽話的跟班，也不錯啊。

張勝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從小就有那麼一股子流氓的痞氣，誰也不敢招惹他，何況，他家的背景也不一般，他老爸是縣裡的水電局長，在這個地方，是個挺大的官兒了。

這些，在吳刀的眼裡，就變得異樣的閃閃發光，他看着張勝，就想，他就是個王子吧？

他很強，誰都不敢欺負他。

他長得那麼漂亮，跟自己是天淵之別。像他這麼漂亮的人，當然就是王子。而自己，當然是王子的隨從了。

這麼一想，吳刀便覺得喜滋滋的，王子的隨從，可不是誰都能當上的。

上學的時候，“吳刀，幫我揹着書包。”

下課了，“吳刀，幫我買點吃的來。”

自習課，“吳刀，我要睡覺，幫我把風。”

考試了，“吳刀，給我小抄。”

“吳刀，你不能考得比我好。”

．．．．．．

小學的五年，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但是，在張勝眼中，吳刀並不是他的朋友。

一個傻冒，怎麼配當自己的朋友？

長得一副慫樣，眼睛小，鼻子大，兩條眉毛粗得可以當掃帚，最難看的是他的嘴巴，兩片嘴脣厚得像非洲野人，張嘴笑的時候，活像個非洲大猩猩。

張勝是打從心裡瞧不起他。但是，他卻願意有這麼個跟班在身邊。在他得意的時候，有個人可以炫耀，在他不開心的時候，也有人可以撒氣。

“張勝，你的新衣服好漂亮啊！還有、還有這個鉛筆盒，也好漂亮，哇！這個削筆刀，跟筆盒是一套的耶！好厲害！還有這個．．．．”

“嘿嘿，漂亮吧？都是我爸從海南出差時給我帶回來的。”

“厲．．．．厲害！你爸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那還用說。”

張勝洋洋得意，“我爸說，等我長大了，也帶我去海邊玩兒，那裡可漂亮了，有好多好多的珍珠、寶石．．．．”

“你爸對你可真好．．．．”

“那當然。你爸對你不好嗎？”

“我．．．．我不知道。”吳刀搖搖頭，“我只見過他幾次，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

張勝突然想起了，關於吳刀的家世，很有些不好的傳言。

聽說，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在外面有個女的，然後拋下他和他媽離開了。而他媽媽也在吳刀三歲的時候拋下他遠嫁他方了。現在，吳刀就跟着他唯一的親人外婆生活在一起。

吳刀的外婆是個比神話故事裡的老巫婆還可怕的老女人。這一點，在張勝去過他家一次以後，就深有了解。

那天，吳刀洗碗的時候不小心砸碎了一個盤子，然後被他外婆狠揍了一頓，還是當着張勝的面。

吳刀不怕疼，只是怕被他看到，一張臉漲得通紅，一直叫着：“張勝你走！快點回家去！”

張勝實在看不下去，便硬着膽子說：“那個盤子是我打爛的，您別打吳刀了．．．．”

“我教訓我外孫，關你屁事兒？小雜種，快滾！我家的事輪不到你說話！”

張勝嚇住了，從來沒人這樣惡聲惡氣地罵過他，兩汪眼淚在眼裡滾來滾去，他退了一步，終於轉身跑了出去。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過吳刀家。

吳刀外婆的厲害還不止如此，她罵人的功夫也是少有的出類拔萃，街坊鄰里的，沒人吵架罵得過她。她罵人的功夫可用三個字行容，快、準、毒。在你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嘴裡早就吐出一長串讓人吐血的惡毒罵詞了。

另外，吳刀身上隔三差五出現的紅印、瘀青，也可見一斑。

有天上學的時候，吳刀的腿變得一拐一拐地，張勝悄悄問他：“怎麼？又被你外婆打了嗎？”

“不是．．．．”

“那是怎麼了？”

吳刀不肯說，在張勝逼問了半天之後，才囁嚅着說，是他外婆讓他去跟他爸要生活費，然後被那個後媽給推出門外，摔的。

張勝對他真的很無語。

“要是我的話，就把那個臭女人揍得滿地找牙。”張勝一邊說一邊做出揮拳的動作。

“啊．．．．張勝你好厲害！”

“是你太弱了！”張勝鼓着鰓幫，氣呼呼地說。

不過，跟吳刀在一起的時候，也並不是完全無趣。吳刀知道很多玩耍的好去處，比如學校後面那條秘密小路。

從學校對面的玻璃廠一直走，到小巷那裡轉彎，穿過黑黑長長彎彎曲曲的小巷，眼前就豁然開朗——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河岸邊長着茂盛的水草，漂亮的草地，結滿小紅果的灌木叢，小山坡，坡上還有一棵野蘋果樹。

這條秘密小路，便成了吳刀和張勝的秘密基地。

每天放學後，兩人都要到這裡玩上半天，直到天色漸黑，才又繞回到大路上，各自回家。

這裡，對於小孩子來說，確實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捉蜻蜓啦、鬥螞蚱啦、挖地龍啦，還有撈小魚，在河邊淺灘的石頭下翻螃蟹，撿螺螄，收集漂亮的鵝卵石，秋天還能爬上那棵蘋果樹，去摘還沒熟透的野蘋果，放在嘴裡一咬，喀嚓一聲，能把牙酸掉。

“張勝，你說，這條河裡有美人魚嗎？”

“笨蛋，那是大海，海里纔有美人魚，這是河，怎麼會有？”

“哦．．．．”

“那，打敗龍的勇士，能摘到金蘋果。這樹上會結金蘋果嗎？”

“會的，等到半夜，就會結啦。然後龍就從水裡出來，吃掉了蘋果，所以我們總是摘不到金蘋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