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能有多少愛 五

“嗯....”

他無意識地應着,直覺到接來就準沒好事。一般犯人殺頭前都要給些好吃的,這就是炮彈外面的糖衣。

老師停了一下,又接着說:“但是你把太多精力花在其它方面了,這樣很容易影響你的學習,同時也會影響到其它人。比如說....張勝。”

“老師....”

“我知道你跟張勝是好朋友,可是,你老是跟他玩在一起,會影響他的學習。昨天,張勝媽媽找我談了一下,關於張勝的學習情況,最近有所下滑,她說,不希望....你們再來往。我也同意這一點,小孩子要以學業爲重,交朋友嘛,等你上了高中上了大學,有的是機會交朋友。你覺得呢?”

這是個多餘的問題,只能有一個答案的問題,還不如不問。

可是吳刀就是不服氣。

“那王新寶呢?他現在不是天天跟張勝混在一塊?”

“他不同....他、他的學習也很好,他們可以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嘛......”

唐老師不愧是語文老師,對中國文字的運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相同的事兒到她嘴裡一說,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碼事。他王新寶跟張勝玩兒,就是共同進步,我吳刀跟他玩兒,就成了影響他學習了。

“老師,沒什麼不同,就是他王新寶是縣長的兒子,而我,只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傻冒對吧?我知道自己不配跟張勝做朋友,我以後不會再去煩他了,這樣行了嗎?”

說到最後,吳刀眼裡泛起水花來,扭頭就跑了出去。

唐老師怔怔地坐在那裡,半天,才低聲地嘆了口氣,搖搖頭,“這孩子......”

果然,從那天起,吳刀不再纏着張勝,不再去叫他上學,不在課間休息時死皮賴臉地買了東西送到他桌上再被他扔到垃圾筒,不在放學後巴巴地等着他,也不再回到那個秘密的小路,玩那些往日熱衷無比的遊戲。

吳刀什麼也不再關心,只是每天機械地上學放學,不跟任何人說話,整個人都很呆,學習成績也一下子滑到了底。

老師找他談過幾次,還把吳刀的外婆也叫到學校,深談了一次。第二天一早,同班的學生就發現吳刀臉上胳膊上全是一條條青青紫紫的滕條印,半個月才褪下去。

從那天起,他望人的時候,那眼神都是呆滯無神的,人人都說,他的傻病又犯了,他本來就是個低能兒,智障。他本人對此類言論也從不反駁,就算人家當着他的面說。

所以,關於他是個白癡的傳言,在同學之間,就流傳得更加真切,幾乎人人都相信,他的腦袋裡裝的,全是槳糊。

沒了張勝的庇護,班裡的那羣男生又開始欺負吳刀。他們把牆根挖到的蜈蚣成堆地放到他書桌裡,把他的椅子拿走,弄來張斷了條腿的破椅子放到他座位,還在他課間出去上廁所時,把他的作業本畫了個亂七八糟。

吳刀完全不知道,等作業交上去,數學老師就又找他談話了,讓他把家長叫來。

然後,吳刀身上剛剛快要消失的滕條印,第二天又變得比以前更多更明顯了。此外,他臉上、手臂上,還有一個個紅腫起來的大包,估計是手指掐的。他的五官本來就難看,這會兒臉孔腫得像個包子,鼻孔裡還現出不少血塊,就更是醜得驚世駭俗,讓人不忍卒睹,恐怕看了會吃不下飯。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吳刀發了狠心,他突然用功起來,連下課時間也在看書,作筆記,寫作業,成績由幾十分到五六十分,再到八九十分,一下子突飛猛進,到斷考的時候,他居然不可思議地拿到了全年級第三名。

班主任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大大地表揚了他一番,讓大家向他學習,只要用功,沒有不能考高分的人。

於是乎,這班把他當傻瓜的人也不敢再小看他了,那些作弄他的男生,也一下子變得友好起來。畢竟在這個小學裡,成績和老師的倚重,就是決定一個學生價值的一切。他現在成了模範生,誰還敢小瞧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