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出到堂外時,主管已經取來兩錠銀子,每錠二十五兩。
一個莊客也拿了一束杆棒來,放在地下。
洪教頭先脫了衣裳,拽扎起下襬,掣條棒使個旗鼓,看着林沖喝道:“來,來,來!”
林沖也紮了衣服,對史進、柴進拱拱手,就地也拿了一條棒起來,對洪教頭道:“請教頭賜教。”
“看棒。”
洪教頭哪有好氣,喝了一聲,便來搶林沖。
林沖看這洪教頭性子急躁,也不硬接,望後退去。
洪教頭趕入一步,提起棒,便一棒打下去。
林沖閃過去,又退了一步。
洪教頭不肯舍,追上去又是一棒。
林沖看他步已亂了,把棒從地下一跳。
洪教頭措手不及,被棒掃在小腿骨上,撲地倒了。
衆莊客都怪這洪教頭平日目中無人,看他現在被一棒打翻,都一齊大笑起來。
洪教頭羞臊的滿面通紅,想掙扎起來,怎奈小腿骨上肉少,吃了一棒,痛的厲害,一時怎能掙扎的起來。
柴進看林沖這般了得,讓莊客扶洪教頭下去養傷。
洪教頭被人扶起來,看衆莊客都一臉笑意,也無顏面再在柴進莊上呆下去,取了財物往莊外走了。
柴進也沒問洪教頭傷勢,讚了林沖武藝,叫主管將利物送給林沖。
林沖哪裡肯受這銀子,推託了兩次,看柴進堅持,思及有求於人,只得收了。
柴進請二人到裡面吃酒,又說起林沖武藝來。
史進笑道:“八十萬禁軍都教頭的武藝豈是尋常教師能比的,不怕你們笑話,我先前也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但是撞到八十萬禁軍都教頭王進師父時,也只是一棒便被他打翻了。”
柴進咂舌道:“過去只聞八十萬禁軍都教頭厲害,不想這般高明。”
林沖解釋道:“洪教頭性子急躁,趕亂了步法,否則我也無法一棒打翻他。史進兄弟也是如此,我們路上每日使棒,我要勝史進兄弟也不易,可見史進兄弟過去功夫也沒白下。若是謹慎些,絕不會被王教頭一棒打翻的。”
柴進笑道:“雖如此說,也足見林教頭和王教頭的厲害了。有幸見識林教頭手段,當吃一杯。”
此後,柴進對史進、林沖更加熱情。
又住了五七日,兩個公人便催促要行,之前他們也想去滄州告官,捉拿史進。可惜柴進已經吩咐了,讓莊客終日陪着他們,不讓他們離開莊子。
二人又不敢強闖,只能打消心中主意。
柴進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席間拿出兩封書交給林沖道:“林教頭可將這兩封書去下,他們必然看覷教頭。”
林沖謝過柴進,收了書信。
史進也道:“我離山也有一月了,寨中想必也有許多事務要處理,明日我便與林教頭一起告辭。”
柴進點頭道:“也好,非是我不留你。只是怕那兩個公人走漏消息,官府倒不敢來我莊上拿人,只是怕他們沿途設卡攔截義士,若出了意外,小可便百死莫贖了。”
史進也謝了柴進這幾日相待之情。
柴進讓人拿來五十兩銀子送了林沖,對史進道:“義士不缺金銀,柴進也無物可贈,只有幾匹從遼國收買來的好馬,我們往後院走一遭,義士選入眼的,我讓人配了鞍韉,路上代步。”
史進也沒客氣,和柴進來到後面馬廊,挑了一匹雪白的捲毛馬,又對柴進道:“還請大官人讓人把我們來時的兩匹馬也備好,我想一路換馬趕回去。”
柴進笑道:“義士要趕路時,再選兩匹好馬就是。來往遼國的馬販都知道我愛馬,但有好馬便送來了,我也不好讓他們白走一遭,看到好馬便買了。其實我也只是出獵時,才選一匹馬騎,這些馬養在這裡也閒着。”
史進看柴進這般說,便又選了兩匹馬。
然後三人又回去吃酒,直吃到深夜,酒席才散。
次日天明,史進早早便起來在院中等候林沖。
林沖出來看到史進,問了一聲早。
史進道:“昨夜我夢的一夢,高俅那廝還會派陸謙來害你。他們會派你去看守一個草料場,趁你不備放火燒草料場,想把你燒死在裡面,便是燒不死時,燒了草料場,也是死罪。你可在附近看看有無一個山神廟,到了晚間便悄悄去那裡過夜,既可以躲過一難,也能在那裡抓到陸謙報仇。真到那般地界,你便來梁山尋我,也不怕那高俅追到梁山去。”
林沖聽得史進這話,卻是有些難以置信。
史進看林沖神色,叮囑道:“我也知道這事說來不可信,只是昨夜那夢委實真切。林教頭切不可大意,一旦他們調你去看守草料場,你在附近找找,看看有無一個山神廟,便知道那夢能不能應驗了。”
林沖聽得史進這般說,點頭道:“好,我一定謹記大郎的話。若高俅那廝還不肯罷休,我一定去梁山,隨你替天行道。”
因爲魯達沒有出家,林沖在太尉府前足足守了五天,逼得高衙內、陸謙不敢出府,陷害林沖的事情也早了一些。
如果陸謙再來害林沖,林沖未必便能碰上那場壓塌草廳的大雪,逃得性命。所以史進才假託夢境,讓林沖躲避那可能的大火。
史進從包裹裡拿出一百兩銀子,道:“我身上帶的金銀也使盡了,這些銀子教頭先拿去,過些時日我再讓人給你送些銀子來使用。”
林沖連忙道:“大郎在東京時已給了你阿嫂許多金子,她也給我帶了不少,再多時恐遭人惦記,反而不美。”
史進聽得林沖這般說,也只好作罷。
二人說了幾句,柴進已經讓人來請他們。
吃過早飯,柴進便送二人出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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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路上,史進對林沖道:“我也不便再送你去滄州,我們便在這裡分手,林教頭保重。”
林沖已經帶了枷,拜了史進一下,道:“兄弟厚意,林沖銘感五內。大郎路上也小心。”
柴進也道:“過些時日,我得暇了便去看望林教頭。林教頭有事時,可以託人送書信來。”
林沖又謝過柴進厚意,才和兩個公人取路往滄州而來。
目送林沖而去,史進便也和柴進辭別。
柴進待史進卻是更殷勤一些,笑道:“我送義士幾裡吧。”
史進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們便在這裡作別吧,史進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柴進笑道:“義士但講無妨。”
史進道:“大官人家中有丹書鐵券,便是有再大罪過,原也不須怕。只是如今朝中奸邪小人弄權,那些廝們目無法紀,大官人遇事時,也要小心謹慎,免得被他們害了。若有需要,派人送封書來,我一定鼎力相助。”
柴進雖有些不以爲然,但口上也連說受教了。
別了柴進,史進便一路快馬加鞭,往梁山而來。
從滄州到梁山有六百多裡,史進原本以爲弄三匹好馬,輪換着騎,天黑時分應該能到的梁山水泊外。
不想跑到日落,剛剛進入高唐州地界。
看看一天時間到不了梁山,史進又趕了一程,便找了一處客店歇息,讓小二好生餵養馬匹。
次日大早,史進便又上路。
這一日,史進也不再急趕,一路走走歇歇,傍晚時分便來到李家道口。
張青、孫二孃正在酒店門外乘涼,看到路上行來一人三馬不由打量起來。
張青望了幾眼,看三匹馬骨架高大,便道:“三匹好馬,不知這人是來賣馬的,還是路過的。”
這幾月,梁山高價買馬的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開。
能上陣的戰馬,梁山會以比市價高兩成的價格收買,好馬更是比市價高三到五成。
梁山替天行道、劫富濟貧的名聲也已傳開,馬販也不怕被梁山搶了去,隔三岔五便有馬販送一些好馬過來。
孫二孃眯了一下眼,道:“那騎馬的人倒有些像史進哥哥。”
“真是史進哥哥。”
張青定睛一看,高呼一聲,跳起來往前迎來。
孫二孃和幾個火家也隨後跟來。
史進看張青、孫二孃帶人迎過來,也踢了一下馬,往前面而來。
到的跟前,張青便搶上來一步,牽住馬,笑道:“哥哥可算回來了。”
史進跳下馬,拱手道:“別來無恙,山寨衆兄弟都好吧?”
孫二孃笑道:“一個個生龍活虎,只是好久不殺大戶,兄弟們都沒錢使用了,山上酒店採買的肉食都少了很多。”
史進自然知道孫二孃說的有些誇大,雖然賭坊和**都是銷金窟,但是山寨大多數嘍囉都是出身貧苦之人,有了錢便存到山寨錢莊去,偶爾纔去山上酒店吃酒肉,斷然不會沒錢使用的。
不過常去山寨酒店吃酒的那些嘍囉大手大腳,倒是有可能在賭坊、**揮霍一空。
史進笑道:“我也快沒錢使用了,這幾日我們便選幾處害民大戶下手。”
他去東京前便只剩四千多貫了,給了林沖娘子一百兩金子,便去掉一半,加上東京和路途又使用了幾百貫,他現在所有身家也不到兩千貫了。
不到一年,他便灑出去萬貫家財,倒不負了這慷慨仗義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