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做什麼!”
秦心月看清來人,不知所措喊了一聲,慌亂的蹲下身了去搶灑了一地的九轉玉液,可是瓶子已經都碎了,液體又如何捧得起。
“別紮了手。”白蒙見她着急的樣子,心中一疼,扶起了他,看向儒雅的中年人,強壓下怒氣道:“秦叔叔好,我是第一次見到您吧?聽心月姐說,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白蒙聽到秦心月提過,她父親叫秦馳洲,擅長書畫,是中央美院的教授,平時待人很和氣,可是卻一上來把砸了自己的藥,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所以他壓着火氣沒有發火,而是禮貌的喊了一聲。
秦馳洲聽到白蒙的問話,冷哼一聲,一錯眼,見女兒竟然六神無主的和這個小騙子親近,想到她之前對自己發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後,冷冷的看着白蒙,淡然道:“沒有誤會,你要騙我們家的錢,我已經識破你的騙局,你走吧。”
“騙局?”白蒙奇道,“騙從何來?”
秦馳洲嗤笑道:“請不要將我當那些愚民哄騙,我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利用少女對親人的愛人騙取錢財,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我騙錢?”白蒙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子,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你剛從我女兒這裡騙走一萬塊,幸好我來得早,阻止了他愚蠢的行爲!毛都沒長齊還以爲自己難治癌症,拜託你下次打一個可信一點的病騙,好嗎?”
秦馳洲義正辭嚴的訓斥道,手裡把那一萬塊錢抖得嘩嘩作響,居高臨下的看着白蒙。
“爸,這是我找白蒙借的錢,本來就是人家的錢,怎麼是他騙錢呢。”
秦心月掙脫秦馳洲的手,生氣的道。
白蒙這才知道秦馳洲誤會從何處,知道是錢惹來的麻煩,聽到秦心月解釋,也不再多說,朗聲道:“您也聽心月姐說了,我並不是騙錢的;至於我能不能治病,我們用事實說話。”
又轉頭對秦心月道:“心月姐,你和秦叔叔再說說,我再給你配藥,不能耽誤老爺子治療。”
“用你治療啊,小騙子還真入戲啊!”秦馳洲聽到白蒙的話,反而更怒了,揚起巴掌要打白蒙。
秦心月死死攔住秦馳洲,同時對白蒙道:“阿蒙辛苦你了,你先幫忙配藥,我再和父親說說……”
她感激又歉然地道,當着秦馳洲的面子,她也不能多說什麼,怕惹到了他,只能先讓白蒙離開,尋思着只能再找個機會給白蒙道歉了。
白蒙看了秦馳洲一眼,不知道他這種休養的人,爲何如此衝動易怒。只是看他嘴脣乾裂,眼袋很重,想來最近都沒有休息好,脾氣不好也有情可原了。
秦轄府老爺子的遷延不愈,前些日子還有錢不夠的情況發生,想必這個中年人身上的壓力也很大吧?四處籌錢爲了填滿醫院這個無底洞,自己一個毛頭小子這個時候跳出來說自己能治癌症,他當然不信了。
他從秦馳洲的角度一想,他也能理解一二了,不過理解歸理解,對於這樣情緒的人他卻是懶得理睬,對秦心月一笑,退出了病房。
白蒙猜得和事實還真差不多。原來秦馳洲爲了給老爺子的治病籌錢,剛從京城談了一筆生意回來。這次回來比預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多禮拜,這也是秦心月沒有及時歸還白蒙錢的原因。
這次秦馳洲回來的時候,雖然有了治病的錢,但是面色卻是不怎麼好看,眉宇間有深深的憂慮,秦心月問他,他又不說。
當秦心月把白蒙可以治療秦轄府肝癌,當作喜訊告訴秦馳洲的時候,秦心月心中永遠溫言細語的父親突然大發雷霆,說她是病急亂投醫,盡信什麼江湖騙子的話,把她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就出去了。
秦心月給還在京城的母親打電話,母親也只是嘆了一口氣,說她會和秦馳洲談的,讓女兒安心照顧爺爺的病。
誰知道今天秦馳洲突然回來,正好撞見秦心月給白蒙錢,由此生了誤會。
白蒙離了病房後,並沒有走太快,心裡還在轉悠着如何取得秦馳洲信任的問題。
這不光是他面臨的問題,而是自古醫生不能迴避的一關,就是如何取得取得病人家屬的支持。一個有名望的老醫生自然是不必擔心,他們身上的光環夠了,可是一個纔出道的醫生,本事再再大,看在別人眼裡也是不可信的。
而大多治療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個漫長而且消耗精力金錢的過程,一兩個月家屬還能忍,可是很多治療,時間動輒長達半年、一年甚至幾年,金錢耐心都在這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消耗一空,病人和家屬嘴上不說,心裡對醫生的能力也會產生懷疑。
白蒙現在的問題就是雖然有本事,但是一沒學歷文憑,二沒身分地位,更是屁大的名氣都沒有。安國買個藥都讓江迪懷疑是個騙子,現在要個秦轄府治癌症,不過秦馳洲這一關,恐怕是不行的。
畢竟治療時間還要至少兩個星期,過不了這關,自己以後給其他人治病,也同樣會遇到這樣的信任問題。
他這才明白,爲什麼醫生越老越吃香,不光是醫術進步,名氣地方也是一方面,治療有些微妙的東西也講究個“信則靈”,你心理覺得自己能好,樂觀積極的面對眼前一切,病情自然就好了;病人心理每天擔心不已,家屬在旁邊唉聲嘆氣,不光是恢復,休息都休息不好,更何提康復呢!
這醫患的關係,還真是複雜呢。
白蒙病房走廊慢慢的踱着步子,心下思慮萬千,不由越走越慢。
忽然身後一聲大響,十七病房的門被撞開,白蒙回頭一看,正見秦心月跌在地上,好像是被人推出來的。
只聽秦馳洲怒吼道:“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蠢的女兒,你被那個白蒙賣了還幫人數錢吧?”
“爸,你胡說什麼!那真的是白蒙借給我的錢,而且他治好了他母親的癌症,這是我親眼所見,高樹根大夫也是知道的!”秦心月急急的解釋道。
“他們母子一起行騙,這樣的團伙還少嗎?”秦馳洲氣急敗壞的一把抓起秦心月,揚起巴掌就要打她。
“爸,你怎麼就不信別人呢,還有高大夫呢,他也可以作證的!”秦心月揚着臉,毫不畏懼的看着秦馳洲。
“也是一夥的!”秦馳洲又氣又憐的喊了一聲,只覺得和被人騙傻了的女兒說不清,高高舉起的手就落了下來。
秦心月擡着下巴,一向柔和的小臉線條堅毅起來,眼睛裡面閃着不屈的光芒。
預想中的巴掌卻沒有落到臉上。
秦馳洲的手腕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他連掙了幾下,卻是紋絲不動。
“你……你還敢回來?”他一擡頭,正對上白蒙燃着怒火的眼睛。
他終究是一介書生,在白蒙和軍人一樣的身體素質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我問心無愧,爲什麼不敢回來?”白蒙清清淡淡聲音響起,鬆開了秦馳洲的手,向後一撐,他不由自主的鬆開了秦心月,倒退回病房。
白蒙看着左右的人又聚集了起來,眉頭一皺,卻知道秦馳洲這樣身分的人好面子,遍一拉秦心月,掩上了門,把意圖圍觀的人都關在了門外。
房間裡面頓時一靜。
白蒙先把秦心月扶到椅子上,發現她肩膀在門上撞了一下,青紫一片,同時她的手在倒地時往地上一撐,手掌擦破,手肘也被扭了一下,有些腫痛。
他替秦心月揉着,化解淤血,同時也很生氣,秦心月傷成這樣,可見秦馳洲當時推人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能把病房門都撞開。
秦心月有些很傻,任憑白蒙處置,看着父親,強忍着不讓淚水流下來。
從小到大,父親沒打過她,沒罵過她,可是突然之間當衆把她推在地上,不說身上的疼,心裡上就過不去。
秦馳洲看到女兒的眼神,也醒悟過來自己做的過分了,看到白皙肩頭上的青紫,也是心疼不心,後悔自己太過沖動,顫抖着手上來慰問女兒。
“秦叔叔,你教了半輩子書,講臺上也是連打帶罵嗎?”
見被自己推開的秦馳洲又走了上來,白蒙卻誤會他還想動手,身形一轉擋住了他,冷笑着問道。
“讓開,我還用你這個小孩子教?”他雖有悔改之意,但卻是好面子的,不肯對白蒙低頭。
“小孩子?”白蒙輕笑一聲,“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年齡能判斷一個人的能力嗎?”
“大宋朝溫彥博,幼兒倒有灌穴浮球之智;司馬溫公,倒有破甕救兒之謀。漢孔融,四歲讓梨;十三郎五歲朝天,唐劉晏七歲舉翰林。漢黃香九歲溫席奉親,秦甘羅一十二歲身爲宰相。吳周瑜七歲習文九歲習武,一十三歲官拜水軍都督。”
“這些都是小孩子,你比得了哪個?”白蒙看着有些發傻的秦馳洲,傲然問道。
“我……”秦馳洲在女兒和白蒙的目光之下,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秦叔叔,醫學總在進步,過去的絕症,不代表現在不可以治,不代表將來不能治,你總抱着過去的看法,總會被時代淘汰的。”白蒙走到秦轄府的牀前,平靜中又有一絲激動的道,“我創造了一次奇蹟,就有第二次,而奇蹟多了,就是平常事。”
“生活會越來越好,不是嗎?”
他看着秦馳洲,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