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段青龍用全力吼了起來:“我這裡,不怕有野心的,就怕沒能力的!只要有你有能力,想做什麼我都給找到門路。如果你比我強,這個大老闆讓你給行!”
“嗷嗷嗷,大老闆,我們永遠要你領導!”
這一番話直白直接,沒有任何修飾,只是講出了一個本事,一個能力,就能讓一羣沒有多少人生閱歷的人奮鬥起來。
段青龍深深看了在場衆人一眼,最後又落回了白蒙身上,笑道:“你做的東西很好吃,這是一雙巧手,玩刀也會很好吧?”
“嗯,不是菜刀,是放血的刀,殺人放血。如果想學就來找我。”
段青龍意味深長的看了白蒙一眼,沒有等他回答,便施施然的下了臺,沒有回到他之前的座位上,直接離了會場。
中年男人發自靈魂深處的大吼還在大家耳邊迴盪,激起了鬥志,激起了熱血,也再沒有人會懷疑自己做着這麼一個小小的廚子,浪費生活的行爲。
看着段青龍的背影,那消失在門外孤鬆似的背影,他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是一個讓人畏懼又感到敬佩的人。他可以一瞬間挑起男人心底最狂野的妄想,也可以讓一個人爲了他拋頭顱灑熱血,看場中衆人就知道,他們都將爲了暖霜閣奉獻。
因爲這裡有機會,這裡公平,這裡有一個讓他們嚮往而且感覺到安心可靠的大老闆。
段青龍!
見過了段青龍,纔算是見到一種不同於以往的人生氣度。白蒙回思段青龍自上臺的第一個動作眼神。不光是想到他對自己拋出的邀請,他是因爲他將是自己要面對的最可怕的一個對手。
自己苦心要除掉的人,要教自己本事?這可真是荒唐的事情。
他目光掃過臺上的辛正奇。還有那一羣老人,發現他們眼中,卻是有着更多的激動與懷念。
這是和他們一起打天下的少年,他是曾經把這批人團結在一起的核心。
如今時間流轉,當時的熱血少年已經成長爲了優秀成熟的滔天巨擘,身上權勢顯赫無雙,也表現出足夠的義氣和涵養。這些當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雖然已經打不動了,可是都還隨他們的心意呆在自己想去的地方。生活無憂,而且段青龍也在保護着他們不受昔年惹下的仇人騷擾。
人生如潮時如水,更嘆江湖幾人回。
人在江湖上,哪能不挨刀。
這樣的句子。也是在講這些人的身不由己。經過了少年過的狠厲,老年人雖然有心抽身,可是誰又能斬斷一切從容的離開?就是自己想走,那些和自己有絲絲縷縷聯繫的人,那些一直惦記着自己項上人頭的狠角色們,或者是狠角色的後人小崽子們,哪一個不是嗷嗷叫着,就等着老傢伙們露出破綻。便衝上來分而食之。
最難是一個善終。也許是以前做的惡事報應,當老無所依。一輩子都是好勇鬥狠的人,有一天再也狠不起來鬥不起來,他們最好的下場,似乎就是血淚之中。
這是一條不歸路。
他們還算好的,段青龍比他們要小一輩,當他成長真正之後並沒有忘記這些老人當年的培育接濟之恩,把他們都養在自己的場子裡面,好吃好喝的供着,有想打架的,也有手下陪着,反正現在的段青龍就近乎天下第一號,誰去哪裡鬧騰,都有一票人安排好,反而比當初鼎盛時候,還要威風痛快。
狐假虎威,可能比狐狸自己兇起來還要得意,這種心態,不是身在局中的人,很難體會到。
段青龍是孤兒,父母不知是哪裡來的流浪者,上面已經有二個孩子,一男一女,他生出的時候,大雪漫天,那一家已經斷了糧,母親連養這個孩子的奶水都沒有,準備去另一個城中繼續投奔親戚,卻不像帶這個孩子走,便把他丟在了一個人流如熾的街口。
那時天下着大雪,段青龍的小包袱又裹的很嚴,小身子產生的那點熱量根本排不出去,雪慢慢的就蓋滿了身子,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幸好一羣喝醉的老流氓路過那裡,好死不死的要對着大雪放水,又有力又騷的熱流流醒了已經近乎昏迷的段青龍,似乎是迴光返照一樣,賣力的哭了起來。
可是隔着雪層,那聲音也被滿天的雪花吸了起來。幸好一個酒喝得最多的傢伙,不小心滑倒了,才聽到了弱弱的哭聲,一時愣住了,才指揮着大家把那雪中的孩子挖了出來。
一羣大男人也不會帶孩子,家裡沒有吃的,只有酒,他們便把這辛辣的酒液用筷子沾了喂個已經餓得沒有力氣哭的段青龍。
這孩子也是命硬,就這樣長了起來。
他們不會帶孩子,這羣混混的老大也不捨得他,賣了自己新買的哈雷摩托,去鄉下花二千塊換了一個婆娘回來,在那年頭,這就是最霸氣的坐騎,可是那個曾經壞事做盡的混混,曾經輸了賭債把父母養老的房子賣掉的王八蛋,看到小孩凍的發青的小臉,根本沒有一絲的猶豫,就做出他這輩子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並沒有善惡。做什麼選擇,只是因爲自己的經歷一時衝動。這些人沒有經歷過好的教育,他們做什麼都是自己的本心,而這個世界上最易尋到的,就是向下墮落的力量,他們便真的隨着這力量,過着有一天沒有一天的日子。
有了個小孩子,也算是他們的解脫機會,激起了他們向上的力量,他們改過自新,想在正途安穩賺錢,和老大一起養大這個還要吃奶上學的樣子。
沒有長大的段青龍,瘦瘦小小,總是生病。他們老大從鄉下帶來的那個姑娘是個心地善良的,段青龍雖然不是自己生的,但是對他視如己出。有的時候老大喝酒回家,會拿她和孩子出氣,那女人就死死的護着孩子。
終於有一天,她提出要離婚,孩子跟着她,老大才慌了。女人說到,不離婚也可以,你從來不再喝酒。
老大把自己關屋子想了一下午,開門說了一個字,好。
從那天起,他真的沒有喝過一滴酒。
他們一羣兄弟開了一個小修車鋪子,後來做的大了點,生活倒也算好。
好像是得到了營養補充,段青龍後來居上,個子躥的極快,塊頭雖然不壯,但是這羣看着他長大的老傢伙,卻清楚他肌肉裡面隱藏着的那股暴發力,非常可怕。
都是打架長大的,知道這樣的人出手最狠,看起來威脅不大,但是暴發力和抗擊打能力都非常驚人,而且身手靈活,絕對是非常難纏的對手。
但是段青龍很好,不打架不惹禍,讀書很好,而且長相清清秀秀,大家都說自己撿回來一個文曲星,以後是要當大官。
不過世界就在某一個下午發生了突變。老大和一個客戶發生了口角,被人用扳子開了腦袋,躺在醫院裡面昏迷不醒。當時沒有人敢告訴段青龍,因爲他們知道這個孩子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那流氓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不管是打他罵他,有任何錯誤,有任何錯的不錯的,只要輕輕說一句,下次保證改。
沒有人比得上流氓頭子在段青龍心中的份量,他們只告訴段青龍他爹去外地買件了,但是這個孩子自己就找到了醫院,看到了爹,又從鋪子裡面找到了錄像,爬上了那家,以那個男人腰椎捏斷,從此一輩子癱在牀上下不來。
更可怕的是,無論怎麼調查,警方都找不到一點線索,如果不是那天段青龍說不想上學了,他們根本想不到這個只是溫和微笑的孩子會做出這樣可怕決絕的事情。
關鍵是他的天賦,那是一種天生對犯罪的精通,他似乎天生就可以敏銳的找到任何佈置的破綻,也會找到最適合自己行動時間,出手必中殺。
流氓老大醒了過來,爲他不上學的原因,他只是淡然笑道,你們養我這麼多年,該享享清福了,以後,我來養你們。
他接過了修車鋪子一年,這街上所有的修車點,都要服從他的統一定價。
他們不知道段青龍和薔薇聯盟的關係,但是隻看到他威脅,潛入,吞併,開拓。和衆多官家身份的人合作,他是官養的匪,直到有一天,坐擁一方,自立稱王。
歷史不能重複,這些老人也不知道段青龍到底都做過什麼事情,他受過多少傷。每個人經歷的都他生活的一角,還有更多的事情,都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記得,埋藏在生活不爲人知的角落裡面。
想到這裡,包括辛正奇在內的老人偷偷抹了一把眼中的淚,輕咳了一聲,大家纔回過神來。
這一場比試等段青龍講完話,足足安靜了五分鐘,詹開暢才反應過來,組織大家依次退場,而廚房也要準備晚上的飯菜。
廚子可是不知道什麼是放假,飯每天都要吃,他們也就每天都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