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兩個人反而是沉默了下來,白蒙聽了一會音樂,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路子,可是這種重鼓點的音樂,其實是很容易激起心跳共鳴的,或許說它根本就是用音樂讓心房顫動,才反過來刺激大腦。
“你是我無害的小閨密,嘴巴又不會像她們一起嘰嘰喳喳,我當然想和你坐坐,不累。”
吳菲輕輕柔柔的道,似乎是有些疲倦。
“噢,那講講吧,我就喜歡聽大姐姐講故事了。”
做了一個搞怪的表情,閨密?白蒙有些討厭這個稱呼,這是先就把自己的威脅當做不存在了嗎?
“時間不到。”吳菲看了一眼表,又舉起舉杯,“酒興也不到,你快陪我喝酒,興致到了我自然會講給你聽。”
同時舉起了杯,白蒙豪爽道:“誰怕誰?”
以他的體質,幾瓶老白乾都沒有什麼影響,還怕這似乎沒有度數的洋酒。好像是被吳菲的情緒影響,也可能是在自己的地盤有些肆無忌憚,他不再像往日那麼剋制,倒是痛快的和吳菲喝起了酒。
吳菲也是好酒量,在暖霜閣工作了這許多年,從一個服務員做起,什麼樣的客人沒有見過,爲難起人的時候大杯灌酒,她也是經歷過,幾個房間挨席敬酒,那也是生活的必修課,也都撐了過來。
這樣的生活磨礪出的酒量,那也是不簡單的,兩個人只點了一些果盤點心。雖然不算是空腹,卻也沒有什麼硬氣,就這樣邊聊邊喝。三瓶酒下肚,也只是眼睛微微迷離,出一點酒性,誰也沒有疲弱的態勢。
臺上的唱歌的女郎身姿輕輕搖擺,就如在微風中展露最美身姿的蝴蝶,時近午夜,唱的歌曲慢慢輕柔了下來。可是沒有儘性的男女,還有看着變幻不定的燈火,輕言談吐。表面上的正經都已經撕下去了,手與肢體交換。
男與女之間,體液與體液與交換分成三個階段。汗液,也許只是十指輕觸。津液。輕吻,直到**,便完成了這最原始的攻略。
在這個時代,整個進展越來越快,再難找到認真相對一生相守的伴侶。都說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多少流氓誕生。
其實,要說那種在不同人之間穿梭遊蕩的浪子。終是少的。那些在午夜仍不願回家的人,挖掘他的心底。是否有一道誰也打不開的,已經鏽蝕的鎖?
因爲這些鎖,所以她終於誰也不會再相信,孤立於世,看着他人歡笑,做出相應的表情,可是自己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是醉是醒,重要嗎?
二樓角落裡的男女對座,卻是安靜守禮,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如山中好漢一般,豪邁得無以復加。
他們在求一場醉嗎?不知道,只是這個時候,除了喝酒,似乎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
吳菲的手機響了起來,零點,無數的短信頂了進來。
她根本沒有打開的**,只是把那個不短震動的小小機器推得遠遠的,看着上面的名字,一個個閃過,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姐又長了一歲,幹!”
原來,一直要守到午夜纔講的事情,一定要白蒙相陪的原因,是因爲今天是她的生日。
“幹!”
舉杯,兩個人相視大笑,爲女人那張模糊了年齡的美麗容顏,乾杯。
誰能辨出她的真實年齡?至少白蒙不敢確認。吳菲身上有少女的嬌俏,也有二十歲女子的感性多情,也有三十歲女子的成熟嫵媚。經歷和性格讓她就是一個複雜的多面體,可以穿出任何年齡段衣服的特質,有味道,有各種年齡的味道。
“也許,你是在等一個人的短信。”
一抹嘴角,白蒙看着那還在閃爍的手機,來給這個大美女祝壽的人還真不少。似乎是知道她不接電話,都是清一色的短信,一條又一條,吳菲並不介意白蒙的觀看,酒性助長,似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的眼神突然就飄忽起來。
想要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在白蒙面前呈現出來,所以她並不避諱的觀看。
“你怎麼知道?我其實什麼也沒有等。”
“很多沒有名字的短信,人家記得你,你卻不記得他們了。”
“我定期刪通信錄,我不喜歡這上面存儲的號碼超過九十九個。”吳菲有些野性有些任性的一笑,拿起酒杯給自己和白蒙再倒上,“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有用的人很多,但是我需要的,只有那麼幾個。其他人要留一個痕跡,隨便他,但是沒有後續的發展,對不起,姑奶奶的等不起。”
“你還有一個工作的手機?”白蒙搖搖頭,以她經理的身分,如果分不出客戶的身分,會有很多麻煩的吧。
“不用,真正有事情的人,自然會自報家門,而我需要找的人,都存着呢。”吳菲道,“不會超過九十九的,真的,而現在我們手機裡面存着的那些名字,真正有事情會撥打的號碼,能超過……”
她伸出一隻手,把玉指在五彩的燈光手輕輕舒展,露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笑容,紅得醉人的櫻脣輕輕開啓:“一手之數?很可悲,我連這個數量都沒有。有太多苦,我說不出苦,你說苦不苦。”
“姐,你今天可以說的。當我是一個陌生人,說過了就忘掉,我是一個樹洞,藏起你的秘密。”
白蒙伸出手,握住了她其實很小巧很冰冷的手,用自己在大手把一根根玉蔥似的手指團起來,放在手心裡,想要溫暖它們。
也許是男子掌心的粗糙讓吳菲不適,她禁不住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手掌。
樂聲悠揚,不知道是什麼歌曲在吟唱,可是卻有些悲傷。
開始在那連飲了多少瓶酒,反而越來越明亮的女人,忽然就不勝酒力,在幾杯後開始眼神迷離,找不到焦點。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酒杯裡面,吳菲輕輕道:“我以前沒過過生日,直到十八歲,爸爸說要大辦一場,慶祝他女兒長大成人。說好了的,他要買一個大蛋糕來給我慶生,然後親自切蛋糕給我!長這麼大,他都好忙,這是唯一一次要陪我過的生日,媽媽也是,也會來的。我好開心,我提前好多天就訂了那一天,我請了好多同學,還有舞蹈隊的所有老師所有同伴,我們在酒店等他,可是他卻沒有來……”
“我等啊等,打他的電話沒有人接,秘書也不接,媽媽也找不到,我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娃娃。有人出去了,我想,他們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吧。但是我不知道,我還要等着爸爸過來,他答應過我的,今年的生日要陪我過的。菜涼了,服務員催了好幾次,沒有走的人露出嘲諷的笑容,當然,那個時候不懂,我只是傻傻的打電話,可是他不接。”
“後面人都走光了,是警察叔叔過來,告訴我,你父親吞槍自殺,請隨我配合調查……”
“呃!”
聽到這裡,白蒙忍不住手一抖,帶倒了一杯酒水,可以他想不起來擦,本能把就坐到了吳菲旁邊,輕輕拍那隻一直握着的手,輕聲道:“過去了,過去了,他一定會在上面好好的……”
他驚到了,因爲吳菲說到警察的話時,神態和語氣都是那麼真實,一個冰冷辦案的警察,在告訴一個等待父親的小女孩他父親死了,沒有安慰,只是用最無情的語氣,告訴你,你需要配合調查。
這個場景,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出現在吳菲的夢中,她才能這樣精確的複述出來,警察的神態語氣,恐怕都像是最深沉最可怕的噩夢一夢,緊緊的纏繞着她,每一次午夜夢迴,都會夢起。
不知道多少年,這一天,她仍然是那麼深刻的痛苦。
微微揚起頭,眼睛藏在白蒙看不到的地方,只是下巴顫抖,聲音顫抖,連整個身子都不知是因爲恨,還是因爲疼,而微微顫抖……
“姐……”
“可是他們沒有告訴我,母親也死了啊!”
猛地轉過身來抱住白蒙,吳菲終於痛哭出聲,死命的抱住身邊的白蒙,把頭枕在他的肩上,鼻涕眼淚一塊流了出來。
“我以爲會在警局看到母親,可是他們告訴我,母親出了車禍,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不治身亡。他們不讓我看父親,不讓我看母親,只是一遍遍的問我誰去過我們家,我們家裡有多少錢?可是我哪裡知道?我那個時候只是一個喜歡跳舞的學生,根本不參與父母的生意,可是他們,卻是一遍遍,一遍遍的問我。”
“我說不出什麼,他們也不打我,四十八個小時後我被放了出來,家已經被封了,回到舞蹈隊,那邊有宿舍。可是隊長告訴我,領舞的位置沒有了,由我一個非常不喜歡的女生接替了,我……現在是替補……”
她死死的咬住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白蒙輕拍她的背,這好像是一個太過狗血的故事,可是因爲講述的人近在咫尺,他能體會到女孩那種天地都崩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