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后再開口時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慄：“若是元慎不是當初那孩子，我當年的所作所爲就已爲王上所知。好在看在吳家的面子上，只要本宮遂了王上的心意，讓如今的元慎當上世子，王上也許這輩子都會全了本宮的臉面。就算是他沒有當上世子，只要保他一世榮華富貴，也是不必撕破臉的。可若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究竟是誰？我心裡始終有個疑影，直到又發現了這個桐雨還活着，我就越發的覺得，這個疑影有可能會成真……當年陳妃的那個孩子，你確定是處置乾淨了麼？”
吳王后不相信趙鈺會把自己在外面的兒子扶上王位，是他戰死的故交之子倒是可能，但也有個例外，比如陳妃之子……
泰公公大驚：“娘娘的意思是……不，不會吧，陳妃生下的小王子可是要比盛王殿下年長的，足足三歲有餘，怎麼會……”
“元慎隨王上還朝那時，看上去可比同齡的孩子大上許多的，當時想着是沙場上的歷練，長了身量筋骨，也讓他看起來比尋常的孩子更爲成熟。可是本宮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王上也許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孩子小的時候，年紀並不是那麼明顯，你看看嘉彤，剛從崑山回來的時候，明明已經及笄了，看起來還像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這一年多把身子養好了，就與十七八歲的女子沒有什麼不同了。”吳王后解釋着內心的擔憂。
“若是如此……娘娘先不要着急，奴婢這就去查。從前是沒有往那兒想，眼下有了方向，若是留心去查，這樣的事若是真的發生過，就不可能查不到蛛絲馬跡。”泰公公神色肅然，領命而去。
回宮時宮門正要落鎖，許嘉彤渾身疲憊，想回尚宮局轉轉就歇下，卻被玉蘭請去了儷凰殿。吳王后看見她，沒有往日的熱絡，倒是多了幾分疲憊和擔憂。
“你到外面看着。”吳王后吩咐了玉蘭，示意許嘉彤坐到她身邊去，“近來元慎可還有接近你？你和他……”
“娘娘有話不妨直說。”許嘉彤靦腆地笑笑，聲音軟軟的。
“本宮的意思是，這男人有時候太過殷勤，未必是好事，不妨晾他一段時日，不要太快應承了他，讓他求而不得，他反而會對你更好。你呀，不必太急，過了這段日子，再看看他。”吳王后換了種說法提醒她。
如果趙元慎是陳妃之子，那他和許嘉彤就是……吳王后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太過膽大，許嘉彤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娘娘，您說的都是什麼呀，盛王殿下來找臣女，只是有些尚宮局的事需要垂詢，還有戴家遺留下的一下賬目，您都想到哪兒去了。”許嘉彤笑道，目光坦蕩。
吳王后有些緊張地問道：“本宮知道你對他也有好感，只是……你是姑娘家，又在宮裡，不能一味地看在他的身份地位上，不好拒絕，跟他走得過進。不過你向來是有分寸的，應該不曾發生過什麼逾越規矩的事吧？”
許嘉彤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雖說不明白她爲何突然提起這樣的事，但考慮到她的拳拳之心，還是答道：“娘娘，臣女嚴守宮規，又自知女子清譽重要，不敢踏雷池一步。臣女本就覺得不好高攀了盛王殿下，縱使對……也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吳王后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樣最好，大家閨秀當如是，你和他的事，等過些日子見了分曉，若是一切順遂，本宮自然會請求王上，爲你們二人賜婚。”
許嘉彤莫名其妙地出了儷凰殿，她看着遠處儷凰殿巍峨的地立在高階之上，皺了下眉，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幾乎在同一時候，遠在別院的曹氏也處在震驚之中，暗中的人剛剛來過，帶來了耶律拓池的畫像，還有一件放眼整個大同王朝，都鮮少有人還記得的事耶律拓馳竟然是契丹王的養子，並非親子，當年趙鈺同意以耶律拓馳爲質子的時候，契丹王還表達了他少許的感謝。
只是耶律拓池和契丹的幾位王子要好，契丹新王登基，新王對他頗爲關照，日子久了，這件事才漸漸湮沒無聲。又加之契丹被視作蠻夷，又是對中原王朝構成直接的威脅，大同這邊反而是遠着的，人們也就漸漸忘了這一點。
曹氏閉上了眼睛，那趙元慎是誰？趙鈺必然是曉得吳王后當年以女換子一事了，難怪他一直刻意迴避着和許嘉彤有過多交集的機會，可是又暗暗給了許嘉彤許多機會……只是如今的趙元慎是誰，值得趙鈺花這麼大的心力。
曹氏對許孝祖和杜氏當年生下的那孩子是沒有感情的，她可以不管耶律拓池的死活，可是耶律拓池的存在卻極有可能影響趙元慎的地位和如今他所擁有的一切，而這一切也將影響許嘉彤的安危。
不行，她得儘快把這件事告訴許嘉彤，可是許嘉彤……曹氏想着該如何給許嘉彤傳信，或是給趙元慎傳信。之前趙元慎來見她時，她其實知道，趙元慎是知曉一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都小心地保護着那層一戳即破的窗戶紙。
夜深的時候，暗中的人又來了，曹氏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人，半晌只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你們忠於的是王上和盛王殿下，你去給盛王殿下帶一句話，故人在眼前。”
盛王府中隱秘的戲樓裡，這夜也閃爍着忽明忽暗的燈火，趙元慎盯着面前的密令，目中那墨黑的黑瞳一收，那密令已然泛黃，密令上的任務早在十七年前就被嚴密的執行了，只是他到了如今才知曉。
來送信的人剛剛離去，趙棋允進了來，小心翼翼地道：“殿下，這件事也許奴婢的師父知道，要不奴婢去問問他？”
“他瞞了你這麼多年，如今你去問，他就會告訴你了？”趙元慎心中波濤洶涌，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