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方家,李氏一下子癱軟下去,顯然氣得不輕。按着許連平的下人們也怕得罪他太過,這會兒也鬆了手。
許連平拍拍皺了的衣服跳起來,指着一屋子的人破口大罵:“都被欺負到家門口了,你們都是死人啊!你們助紂爲虐,你們……”
“大堂兄,你就少說兩句,先來看看老太太,還有三嬸孃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一些。”許嘉彤照顧着李氏道。
許連平向前兩步就要衝過來,可剛纔膝蓋窩被方瑞踹了一腳,剛邁出一步就摔了個狗啃你,他大怒道:“你明明答應了的,你個出爾反爾的小賤人。”
許嘉彤扶着李氏坐下,對李氏行了一禮才道:“老太太,大堂兄想將我嫁與方爺做填房,也的確與我說過此事,那時候我也確實應承了,可那絕非真心。當時我剛剛回到祖宅,聽了大堂兄的話覺得很害怕,可是我不敢告訴您和三嬸孃。我寄人籬下,不敢惹麻煩,也想着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崑山,拖上幾日這事就過去了。”
許嘉彤瞪了許連平一眼:“於是我表面上應承了他,覺着反正那事兒是不可能的。大堂兄只是喝醉了纔會心生妄想,等到他去嘗試了,自然也會知道不可能,到時候事情就會不了了之。後來他又拿這件事糾纏我,還讓我扮作與方爺偶遇,前去茶樓。我無法反抗,好在那日方爺一直在與方家大掌櫃喝茶,不曾留意到我。”
這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楚楚可憐,把她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的苦楚娓娓道來。方纔許連平指證許嘉彤的時候,李氏就覺得定是許嘉彤假意應承,再伺機發作。可是聽了這番話之後,那時的應承就不難理解了。
許連平提出這樣的要求,許嘉彤也是求助無門,聰明如她一定知道,這家裡的人是不會爲她出頭的。這樣以來忍氣吞聲,拖延下去,等待事情過去纔是正途。
李氏看看許連平,用命令地語氣道:“連平,這事是你的不對,目無尊長、擅作主張,簡直異想天開,那方瑞豈是你能安排的?你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她是你的堂妹,她的父親是你父親的兄長。方瑞是什麼樣的人,崑山沒有不清楚的,你要把自己的堂妹嫁給這樣的人做填房,你讓別人怎麼看你。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若是再提,休怪我不客氣。”
“呵,我做不了主,沒錯,我是做不了主,你們等着瞧,我早晚有一天能做主,能做你們所有人的主。”許連平恨恨地道。
李氏氣得直搖頭,渾身顫抖着指着他道:“你這性子到底像誰?這樣的話,在你能做到之前,是不能宣之於口的。來人,把大公子請回他屋裡去,沒有我的話,不許他出房門一步。”
“你管我?你憑什麼管我?你就是個妾,我是許家的長子嫡孫,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就去找族老們評理。”許連平暴跳如雷地道。
李氏直覺胸口一悶,險些背過氣去,緩了幾口氣,厲聲道:“把他給我關進柴房,每日只許進一頓飯,誰敢放他出來,全家發賣!”
許連平被押下去之後,李氏終是受不住了,氣色很不好。郎中從鄭氏那邊趕過來,又忙着給李氏診治。李氏讓雪心、雪翎服侍,讓許嘉彤回去歇息。
許嘉彤知道這時候李氏不想看到她,畢竟許連平是她捧在掌心裡的親孫兒,這麼多年的祖孫之情,現在再心痛也傷不到根本。而她,縱使李氏覺得她的所作所爲出於自保,可她再不得已也擺了許連平一道,李氏暫時是不會想見到她的。
這就好比有的人大義滅親懲處了不孝子孫,日後無法面對被不孝子孫傷害的苦主一樣。因爲在他們眼裡如果沒有苦主的存在,他們的子孫就不會被懲處,甚至不會犯下當日大錯。
回了房,碧水藉口許嘉彤要沐浴歇息,把雙繡、阿湘趕了出去。她服侍着許嘉彤更衣,笑道:“老太太是心疼大公子的,可是心疼也沒有用,不罰他,難以服衆。”
“這幾天三老爺也要回來了,咱們得小心點,不能露出破綻。”許嘉彤道。
這件事說到底是許連平心術不正才和方芯娘攪在了一起,她只是稍加利用。可是他們捨不得真的嚴懲許連平,又不能拿方瑞下手,最後很可能把氣撒在她身上,說是她恬不知恥想要攀上方瑞,才惹得方瑞來打許家的主意。
許嘉彤更了衣,本想喝上幾盞清茶早些入眠,卻聽得窗楞一響,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連跳帶滾的進了來。
許嘉彤忍住笑了,摸摸它的腦門將它抱了起來:“小胖兔,這幾天你都去哪兒了?”
糖寶寶像小狗一樣搖搖小小圓圓的尾巴,仰頭把脖子上的鈴鐺給她看。鈴鐺裡面塞了東西,取出來是一塊布條,上面只有兩個字“來見”,字跡看上去很陌生。
許嘉彤愣了一下,隨機似乎想到了點什麼,這麼囂張要與她相見的,在她有限的經歷裡,最有可能的人就是戴元冠。而且除了她、曹氏還有段氏,沒有人能指使糖寶寶幫着辦事,上一個指使它的陌生人被咬掉了食指的指尖。
這字跡不是曹氏也不是段氏,一看就是男人的,還是個有氣勢的男人,八成是戴元冠請段氏幫忙才傳過來的。
許嘉彤把糖寶寶胖胖的身體湊到鼻前使勁兒聞了一圈,果然有一股藥味,說不準這幾天它都呆在戴元冠屋裡。
“拿套丫鬟的衣裳過來,我要出去一趟。”許嘉彤沒好氣地道。
許嘉彤一身丫鬟的裝扮從後院的角門出去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了,她纔想起沒有用午飯,吃了碗陽春麪,又想到錦繡坊的人,又要了幾樣小菜帶過去。
進了後院那隱秘的小樓,他左右看了看,已有收拾好的箱籠堆在旁邊的一間空屋裡,估麼着他們一行人也快要啓程了。
“見過戴爺,不知戴爺對我今日交上來的答卷可還滿意?”許嘉彤問道,許家祖宅這邊戴元冠一直留着人,這種半公開的秘密根本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