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說的對,這樣也好,外面的事有戴家、馬家幫忙,二哥你不必出面,只是父親那邊,不知能否替我安撫一番。事關二孃,萬一把他老人家也牽扯進去,就得不償失了。”許嘉彤待一切水到渠成,才道出這番話的用意。
“應該不會吧?父親不像那麼不知進退的人。”許連道。
這也難怪,因爲林氏和許嘉嵐的忌憚,許連很少到內院行走。近兩年來,甚至在府裡住的日子也不多,打理庶務,時常要去鋪子、莊子裡查賬,他便藉口總是住在外面,時常半月一月的纔回去住一兩日。
許孝祖向來會裝門面,幾回失態都是在內院,尤其是在凝惠堂,有下人看見了,也不會告訴許連。他不會相信許孝祖在明明是林氏理虧的情況下,還會自己跑到衙門裡出醜。
“你有所不知,之前父親爲了三姐姐,險些都要鬧到泰公公面前了。那可是宮裡的人,出不得半點差錯。我倒不是要說父親的不是,只是他對三姐姐的寵愛你也一定知道,關心則亂。”許嘉彤加重了語氣。
其實這府裡沒有人許連更明白當中利害,他深受其害多年,又怎會不明白?
“四妹妹放心,爲了闔府安危,我也不會讓父親行事有失。”許連保證道。
如何回府,如何去衙門,二人自是謀劃了一番。許連也想借此遏制林氏的勢力,他也自然明白許嘉彤的心思,又就這般如何行事設計一番,這才一行三人回了西都。
林氏自從發現蘭英失去了行蹤,就派些不起眼的人在城門附近盯着,方纔看見許連一個人出了城,回來時身後卻又多了一輛馬車,便立刻回府稟報。
待到許嘉彤入府,已經覺察到門口的下人神色有異。許連一路通報上去,帶着她們二人直接去見許孝祖。
許孝祖聽了通報,納悶兒起來:“知道二公子過來所謂何事麼?今日好像不是對賬的日子,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張管家回道:“的確不是對賬的日子,二公子帶了四姑娘回來,四姑娘好生狼狽,一看身上就有傷,聽說跟她同去的人,就剩下了碧水、阿湘和成媽,其餘的都死了。”
“什麼?她不是去覺孝寺進香了麼?”許孝祖眉毛豎了起來,臉色也變了,“快讓他們進來。”
“父親,您可一定要爲女兒做主啊。”許嘉彤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許孝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愛。
許孝祖面色一變,卻不是更加嚴厲了,而是柔和了許多。許嘉彤一見,哭得更爲厲害,她知道許孝祖吃這一套,因爲許嘉嵐就喜歡行事如此。
失去了往日最喜歡的,看見一個像的,就會忍不住把往日的喜愛寄於眼下的身上。
許嘉彤與許嘉嵐長得並不像,可是在許孝祖心裡,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然在一點一點地替代許嘉嵐,那麼在許孝祖心裡,她們本就該越來越像的。
“起來,快起來,慢慢說。”許孝祖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了,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只能招呼許連去扶她。
許嘉彤含着淚,嗚嗚咽咽地道:“那日我們一行出了西都不久,馬車就到了小路上,之後就遇上了蒙面歹人,殺了許多人,路上都是血。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沒想到一行人中,那個趙媽竟也是個歹人,竟然又找來兩個人想要害死我們。她們先讓我們沾染帶着疫症的衣裳被褥,我們不從,又想要放火燒死我們,若不是剛好有戴府的護衛來尋我,恐怕已經……”
“父親,四妹妹不久就要入宮待選,侯府的榮辱繫於她一人,使出此等歹毒手段的人是要斷許氏一族的希望,您一定不能手軟,不能放過這些惡人。”許連幫腔道,裝作還不知道是林氏指使的樣子。
可是許連一開口,許嘉彤就知道壞事兒了,許連的話目的太強,恐怕要將許孝祖心裡剛剛升起的那點憐愛帶走了。
果然,許孝祖清醒起來:“你剛剛回來,還是先讓郎中看看,把傷治好了,身子養好了,等着風風光光地入宮待選。”
這世上想要許嘉彤命的還沒什麼人,林氏算是唯一有動機的一個,許孝祖不想問,也不太敢問,他甚至不想給她開口的機會,不想讓她再多說一個字。
“父親,趙媽說她是受了……”許嘉彤這時候只能硬着頭皮跳過幾個步驟,把戲唱下去了。
“我給你安排最好的依仗,還有日後的嫁妝,比嘉嵐的還要豐厚。你還是歇着吧,不要耽誤了大事。”許孝祖逃避地道,他甚至擡步往屏風後面走去。
屏風後面的門能通向聽濤苑的後花園,再後面就是許孝祖的居所,許孝祖顯然已在想法子脫身了。
“趙媽說她是受了二孃的指使。”許嘉彤不管他如何打斷,哭喊着大聲道。
“都叫你不要說了,不許說。”許孝祖幾乎和許嘉彤同時開口,一字比一字高,恨不得立刻壓過許嘉彤的聲音去。
許嘉彤哭得有些喘,可目光已經平靜下來,這是她的父親麼?爲何別人可以有疼他們的父親,退一步說,即便算不得疼愛,如此這般情形,至少面上也該過得去了,可是許孝祖卻只會裝聾作啞。
許嘉彤自己也覺得好笑,她早就不指望了許孝祖了,那眼下又在指望什麼呢?
“此時就算我不說,也沒有用了。”許嘉彤冷哼了一聲。
“我可以把你祖母接到西都來,很快,半個月內就接過來。”許孝祖許諾。
看來他對林氏的感情或是依賴不是一般的深……
“不是隻有我想祖母出私宅,您難道就不想麼?祖母來了,我心裡會感到歡喜,看着她老人家過上舒坦日子,我會放心。可是您不同,您需要祖母她老人家爲您正名,讓您堂堂正正地做許家唯一的嫡子。您還想借她老人家的舊日關係,幫三姐姐東山再起。這麼做,究竟是我得到的多,還是您得到的多?”許嘉彤懶得和他虛與委蛇了。
“嘉彤這件事牽扯甚廣,牽扯到你二孃,整個侯府也乾淨不了……”許孝祖氣急敗壞地道。
“那也沒用,趙媽放火的時候,莊子裡還有戴家的人,差點兒被燒死。人家正急着報仇呢,一大早就壓着趙媽還有那個去通風報信的蘭英到衙門裡去了。”許嘉彤話一說完,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暢涌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