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再深的事情,待到山路被清理之後,他自有安排。
這一次再到錦繡園假山跟前時候,許楚未在打轉打量,而是捲起衣袖直接踩踏到假山凸出的怪石之上。到底不似一般大家閨秀那般矜持,所以不過幾息,她就攀爬打了假山之上。
也正是如此,她才徹底看清了此處的地勢。
她顧不上什麼景觀與瞭望,而是仔細查看這假山的石縫跟凹凸之處,時不時還以手拍打拂去林立石塊上的白雪。
片刻之後,正當她的手指僵硬不知痛覺時候,那白雪之間突然露出一條烏黑的痕跡。她面上一喜,探身摩挲起來。
“果然如此......”
正值冬日寒冷呵氣成霜時候,莫說她素手清理冰雪,就是打掃院落積雪的婢女都怨聲載道。然而,她卻顧不上太多,繼續翻找起來。
等到一雙通紅的素手染上點點杏紅,她那雙冷清堅定的眸子,才徹底迸發出一股興奮情緒來。只見,在一塊碎石之間,赫然有一片有些漚爛的竹葉。
“金福!”許楚喃喃道,“莜娘......”
幾乎是許楚往下跳的一瞬間,直接就跌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如此親密無間的距離,使得她只要一擡頭就能瞧見近在咫尺的容顏。
只可惜蕭清朗此時並沒有心情調笑。他緊緊皺着眉頭,手上動作未停,利落的將許楚尋到的東西取過來遞給魏廣,而後徑直將那雙已經通紅的手塞進了衣裳內側。
冰涼的手指觸摸到堅實的溫暖時候,許楚還有些發懵,下一秒鐘反應過來蕭清朗竟然真的將她的手塞進了懷裡。而且是肉貼肉的暖着,使得她愕然瞪大了雙眼。
她現在的手有多涼,不用旁人說,她自己都知道。畢竟,先將手凍的生疼,到現在沒有知覺,那溫度絕對能趕得上冰塊了。
“公子,涼......”許楚擔憂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他面上表情依舊肅然,好像並沒有感受到胸前的涼意似的。可是素來怕寒的許楚,依舊免不了擔心,甚至手上已經用力想要抽出來。
蕭清朗雙手不得空閒,只能以額頭抵住她的腦袋,一言不發的看着她。此時,他心裡說不出的疼惜跟責備,疼惜她到現在依舊習慣了自己扛事兒。
就如同現在,明明身邊有自己陪同,可她依舊不發一言率先爬上了假山尋找線索。
“你要不想讓手好好的,就只管抽出來,且看凍傷到損了筋骨,日後還怎麼驗屍!”蕭清朗心裡酸澀,更多的卻是說不出的愛意。
許楚縮了縮脖子,就算反應再遲鈍,她也看出來自家這位爺心情不太漂亮。她不敢動彈,只訕笑道:“我這不是沒事麼,再說了,那假山之上的確有證據。而且那證據,足以證明我的推測是真的。”
她說着,滿眼興奮的看向了魏廣手裡拿着的東西,努嘴示意蕭清朗道:“你看,那樹葉,還有沒燒盡的線頭。”
蕭清朗看着眼前女子漆黑的瞳仁,還有裡面幾乎快要溢出的激動,最後只能無奈的哀嘆一聲。
“可是,你身邊還有我啊。”
許楚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蕭清朗剛剛冷臉的原因,可是一想到他如此反應,是擔憂自己,那心裡不由得一甜。其實她從來不認爲相戀中的人彼此依賴有什麼不好,畢竟一旦有了感情牽絆,那所有的獨立必然會似有似無的影響倆人的感情。
當然,這並非說女子獨立有錯,女人依靠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而非將期望全部寄託在男人身上,如此纔是行走世間的長久之計。可是,如果有那麼一個人,值得依靠,那也未嘗不是件幸運的事兒。
只是這一次,許楚實在沒有想太多。一則是礙於習慣,更多的卻是,她下意識的認爲蕭清朗身爲王爺之尊,不會屈尊。
可是,現在看到鄭重其事跟自己申訴,眼中還有淡淡委屈跟控訴的人,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自己當真做錯了一般。
手上漸漸有了溫度,其實扒拉過白雪之後,手上的溫度就會慢慢回暖。現在有汲取了蕭清朗身上的體溫,回溫自然就更快了。
倆人回到房間時候,恰好楚大娘也到了。她見倆人回來,趕忙迎上去遞上手中的帕子跟裝有安神丸的瓶子,“公子,姑娘,我將帕子以自制的驗看迷藥的藥水浸泡,然後發現其上只有一小片有迷藥的痕跡。而這一點,並不至於讓人昏迷,最多也就是暈眩一下而已。另外,這個瓶子裡雖然裝的是安神丸,可是裡面瓶壁上有一層殘留的迷藥,我驗看過,是羊躑躅,川烏跟草烏的粉末。我猜測,這就是外面青/樓楚館常用的蒙汗藥。”
蕭清朗接過來掃了一眼,隨後遞給了許楚。“帕子上殘留的藥粉,與瓶子裡發現的藥粉是否一樣?”
“一樣。”
許楚聞言恍然道,“所以那天,謝娘果真給玉娘等人下了蒙汗藥。而她在下藥之後,收起藥瓶時定然擦拭過瓶口。”她指着那帕子上橢圓的痕跡說道,“所以瓶口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可帕子上卻沾染上了蒙汗藥。”
若是這樣,也就解釋得通,謝娘爲何將手帕跟裝有常用藥丸的瓶子捲到髒衣服裡了。她大抵是沒想到自己的結局的......
晌午時候,蕭明珠跟花無病也打探消息回來了,她見到許楚趕忙興致勃勃咋舌道:“楚姐姐,我跟你說,你讓我打聽的那個金漫山啊,年輕時候很是荒唐,可更荒唐的是他癖好特殊......”
說到此處,一向爽朗的她也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將探聽到的事兒說出口了。
倒是花無病斜了一眼蕭清朗,肅了肅嗓子說道:“他大概就跟你家公子在京城的名聲一樣,有斷袖之癖。不過應該是葷素不忌的那種,反正這山莊裡沒一個女婢想爬他的牀......”
蕭清朗坐到桌前,風輕雲淡眉目未變的倒了茶水,而後輕笑道:“我原以爲他的名聲該如你一樣,善拈花惹草纔對呢。”
一句話,噎的花無病梗了梗脖子最後只能撇嘴再次縮回了座位上。哼,怎得,他一次都贏不過那人呢,好歹也是一個師傅教導大了,怎麼就不知道給自己留點活路啊。
對於這事兒,許楚之前心裡是有猜測的。畢竟,一個年輕時候爲了魚水之歡能毫無節制,甚至不顧身體使用丹藥的人,又怎麼會突然禁慾了?而且,一禁就是這麼多年,以至於整個山莊沒有一個女子能上位。
這不合常理,再加上謝娘身上發現的吻痕,還有金漫山的供述,她大膽猜測那金漫山在情慾之事上也有隱瞞。要麼是他的取向有問題,要麼是有不爲人齒的癖好,一旦暴露出來將會遭受世人鄙夷。
顯然,蕭清朗之前想要探問的應該也是此事。不過他一直猶豫,派誰去問。
對於他而言,蕭明珠性子急,行事毛躁,不適合查案探尋隱秘。然而若讓許楚來看,在場之人再沒有比明珠跟合適的人選了。
明珠雖然毛躁,嫉惡如仇,可卻分得出輕重緩急,而且不會一味的鑽牛角尖。更重要的是,她大大咧咧的行爲之下,心思卻很是細膩,如此人選讓人提不起防備也容易取信於人。
許楚想到此處,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嘴角微微勾起。當然,最爲重要的卻是,這位金玉嬌養的郡主,有一顆濃濃的不可抑制的八卦之心。這樣的心,極容易引起旁人湊熱鬧的心思來。
蕭明珠本來還想附和自家三叔幾句,擠兌一下花孔雀。不過在看到楚姐姐瞧過來以後,她趕緊挺直腰板。
當即,她也沒管他心裡的哀嚎,直接靠着許楚坐下,繼續說道:“哦,對了,你讓我打聽的修山路的事兒我也打聽清楚了。說是火藥是由衙門批下來的,而且有金福跟做工的工頭一塊保管。不過除了金福之外,金漫山也拿着倉庫的鑰匙呢。”
這話一落,許楚立馬拍手,“如此就解釋得通了。”
她將手札取出,“今日我在假山之上發現了端倪,也揭開了兇手裝鬼的手法。另外,山莊內的幫兇應該符合以下幾點,一在山莊內有些地位跟權利,且爲男性,能知道金漫山每日的行程跟狀態。其二,他知道下人巡邏路線,也熟知山莊內的各處道路院落所在。”
“你們可想到了這次被困的人,除了那幾位商人之外,旁的有什麼共同特徵嗎?”在說道第三點時候,許楚倒是不急着分析了,而是挑眉問道。
蕭明珠撓了撓腦袋,“無非是有錢或是有權啊,還有就是都是錦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許楚點點頭,表示贊同,不過她還是將目光看向蕭清朗。
蕭清朗喝茶的動作一頓,擡頭對上她的視線,半晌才說道:“那些人,都是金福負責發放的邀請帖而來。而所留宿的人,大多也都是金漫山授意由金福安排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