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平平淡淡
顏氏被楊庭軒整治,寒初藍一點都不知道,她還在忙着她的事情,砍回了竹子,便開始給野兔們一個個地分家,編織籠子太慢了,她乾脆便把竹子削成了條形狀,就地插圍而成露頂竹籠,一個個野兔被關進小家裡,這樣就無法再打架了。
“藍兒這個辦法不錯,省事。”寒爺爺贊着孫女的聰慧,要是編織成籠,還不知道要織到何年何月呢。
寒初藍把兔棚的竹籬門關上,說道:“這個只是暫時的法子,爺爺也說過兔子會咬壞竹子,還是鐵籠才牢固一點,等我的菜地步入正軌後,要是還有錢,我就找個鐵匠給我做幾個鐵籠。”
“菜地?”
寒爺爺一邊幫着老伴兒收拾殘竹枝竹葉,一邊不解地問着寒初藍:“藍兒,什麼菜地?”
“我們家裡一共有十畝田,只有兩畝種了水稻,兩畝種了紅薯,還有六畝是荒着的,我不想讓那六畝田荒着,便請人替我犁了,整理成菜地,我在上面種些蔬菜瓜果之類的,也可以拿到清水縣賣,賺些許錢銀。”有田有地有人卻讓田地荒着的是浪費土地資源,或許是在二十一世紀裡,因爲開發,到處建高樓大廈,建工廠,佔去了無數的土地,讓土地資源越來越短缺,回到古代裡,寒初藍就看不得土地被荒着。
“藍兒,你這是要虧本的呀。”
一聽到寒初藍說用六畝的田來種蔬菜瓜果,兩位老人家都停止了手裡的撿拾的動作,擔憂地說道。
寒爺爺分析着:“我們這是鄉下,家家戶戶都種着糧食,蔬菜瓜果的,自給自足,哪怕你是到清水縣去賣,但賣菜的人又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菜又不是可以久放的,摘下來了,沒有賣出去,很快就會爛掉,就算留在地裡,久不摘,也會老掉,保鮮期太短,賣不出去,賺不回本錢,不是虧本了嗎?”
“種一點兒就好了,不要種那麼多。”寒奶奶也勸着。
老兩口以前做過小本生意,對賣買多少有點兒經驗。
寒初藍笑着,“爺爺奶奶,你們放心吧,我既然敢種這麼多菜,就不是爲了零散賣的,零散賣的話,的確會虧本。”競爭力大,銷路狹小,是不適合大面積種植蔬菜的,但她走的不是這樣的路線。
“你有什麼好法子?”寒爺爺問着,孫女兒做事,他多少都放心一些,知道孫女兒不會做一些沒有底的事。
“爺爺,清水縣不是有很多酒樓嗎?金玉堂酒樓的生意就挺好的,我種這麼多菜,是想供銷給那些酒樓呀,客棧呀,還有清水縣那些大戶人家,府裡都養着幾十口人甚至幾百口人,他們一天需要的青菜數量也不少,我也可以供銷給他們。這樣的話,我大面積種植就不用擔心虧本了。”
“計劃很好,但現實是很殘酷的。藍兒,金玉堂酒樓是很好,可是人家經營了幾十年,一切都定了型,你還如何打進去?更別說那些大戶人家了,挑惕得要命,也是有固定的農家給他們送菜去,你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初步經商,哪能鬥得過別人?”
寒爺爺覺得孫女的計劃很好,聽着就讓人血液沸騰,好像金山銀山已經堆在面前了,就等她去拿。可是現實往往沒有想像中那般好,清水縣的大商小商何其多,每個人削尖腦袋就想着怎麼賺錢,誰願意屬於自己的客戶遭他人搶去,一定會抵制,更會暗中使些陰手段,所謂無商不奸便是這個道理,稍微不小心,便會遭人算計得傾家蕩產,血本無歸。
寒初藍拿什麼跟別人爭呀?
老頭子實在不願意潑孫女的冷水,但又不能不提醒她,“藍兒,你要三思呀。要是你的計劃不成功,不僅菜賣不出去,你投入去的錢也打了水漂,你看家裡本來就不富裕的,萬一……”
寒初藍沉凝着,爺爺的提醒不無道理,但不試過,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行不通?再說了,她計劃了那麼久,不能輕易放棄,就算第一次虧了,她還要繼續下去,她相信只要她有信心,終有一天會成功的。
楊庭軒也說過了,只要她的菜種得好,他會給她一個合作的機會的。
只要能拿下楊庭軒這個最爲挑剔的大客,她的計劃就成功了半步。順着楊庭軒這顆藤子往上摸,她還能摸到不少的瓜兒。
“藍兒,你爺爺說得對呀,你一定要三思。”老太太在旁邊附和着。
擡眸,寒初藍眼神堅定,對兩位老人家說道:“我還是要試一試,不試,永遠不知道是成功還是失敗。成功了,當然是好事,失敗了,我也不後悔,至少我試過了。”
兩位老人家相視一眼,最後寒爺爺才嘆着氣,說道:“藍兒,既然你已經決定了,爺爺也只能支持你了,不過爺爺希望你的心能強大一點,萬一失敗了……爺爺希望你堅強地站起來。”不少人生意失敗,自此一蹶不振的,寒爺爺害怕寒初藍也會那般。
寒初藍淡淡地笑了笑,“爺爺放心,藍兒的心臟強大得很,不會輕易被打倒的。”
兩位老人家看看她,知道無法讓她改變主意,便不再勸說,又去撿拾竹枝。
“爺爺,不用撿了,放在這裡曬上兩天當成柴燒。”寒初藍讓兩位老人家不用再撿拾竹枝。環視着泥土都被翻鬆過的院子,寒初藍長舒一口氣,打算傍晚就在院子裡種菜,種的還是小白菜和菜心,這種菜都收成早。
“快晌午了,我回屋裡去做飯去。”
老太太看看天空中的太陽,估莫着時間,便往屋裡走去。
她年紀大了,其他事情幫不了孫女兒,但做做飯,收拾收拾一下屋子還是可以的。
寒初藍沒有阻止老太太,還讓寒爺爺也回屋裡去幫忙做飯,其實就是煮點紅薯粥。雖說夜千澤每天挑柴去賣都會進帳四十文錢,可是人多了,她的菜地還需要投入不少的資金,哪怕有了點糧食,也要省着吃,免得經濟壓力更大。
兩位老人家進屋去了,寒初藍便拿來一把鋤頭,戴上破草帽,把院子整理成一片片的小菜地。
“藍兒,我回來了。”
遠遠地,夜千澤的聲音飄來。
寒初藍扭頭望去,還沒有看到夜千澤的影子。
她便拖着鋤頭走到竹籬笆門前往右邊眺望,這纔看到夜千澤和懷真每個人揹着一袋什麼東西,正往家裡趕回。夜千澤遠遠地就扯開嗓門叫喊着。
淡淡地笑了笑,寒初藍把鋤頭放靠在竹籬笆上,她走出院子,迎向自家男人,看到她迎來,夜千澤眯眯地笑了起來。寒初藍被他的笑容感染着,忍不住又莞爾起來。
走到夜千澤的面前停下來,她習慣性地伸手就要從夜千澤肩背後接過他揹着的那袋東西,夜千澤拒絕讓她接過去,嘴裡說道:“藍兒,這是米糠,很輕的,我揹着就行。”
“米糠?”
寒初藍還以爲夜千澤買了糧食回來呢。
“你要養雞鴨,所以我就買了點米糠回來。”
寒初藍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總算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接收到寒初藍讚賞的眼神,夜千澤頓時就像被打了興奮劑似的,開心地直笑,寒初藍睨他一眼,擡手就輕捏一下他的俊臉,小聲地調侃着:“別笑得像個傻子似的,都不知道你在美什麼。”
不就是給了他一記讚賞的眼神嗎,用着得樂成這個樣子,活像她平時老是指責他似的。不過,貌似,她也沒少刺他,說他能吃不會做。
但她說的都是實話呢。
“藍兒,我還給你帶了一樣禮物回來。”
夜千澤一點都不介意遭到調侃,騰出手來,牽拉起寒初藍的小手,拉着寒初藍一邊走着,一邊神秘地說着。
懷真揹着小袋的白麪粉跟在兩個人的身後,一聲不吭的,也不擡眸看兩個人牽手恩愛的樣子。
不得不說,十四歲的懷真非常的懂事。
“什麼禮物?”
寒初藍隨口問着。
“藍兒,你一點都不期待我帶回來的禮物。”小媳婦兒隨口的問話讓夜千澤斂起笑容,有點委屈地看着她,好看的鳳眸忽閃忽閃的,顯得可憐。
寒初藍失笑,頓住腳步,很認真地仰臉,很認真地問着:“我親愛的相公,請問你給娘子我帶了什麼禮物回來?”
夜千澤抿抿嘴,小聲地嘀咕着:“敷衍我。”不過他還是很溫柔地伸手入懷裡摸出了一支木釵子,木釵做得很精緻,樣式也很好看,就是木做的,不值錢。夜千澤拿出了木釵遞給身邊的小妻子,柔柔地看着她,說道:“你的木釵掉了,我給你買了一支新的。”
寒初藍接過木釵,反覆地看了幾次,臉上有着滿足,“千澤,這釵很美,我喜歡。”
夜千澤寵溺地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我把那攤主的所有木釵都翻了一個遍,才挑中這支釵。”因爲他過於挑惕,那攤主差點就要把他趕走了,最後他選中這支釵的時候,付錢時,攤主還是黑着臉,讓他拿了釵滾遠點,別影響他的生意。
“貴嗎?”
“不貴,就一文錢。”
夜千澤歉意地答着,“藍兒,對不起,我沒有錢,送不了貴重的釵子給你,只能送你木釵。”一文錢的釵子,還是他磨着攤子老闆磨了老半天,攤主受不了他的挑惕及厚臉皮殺價,才把釵子賣給他,盼着他趕緊滾蛋,不要一再地影響他的生意。
第一次送禮物給妻子,因爲囊中羞澀,他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也只能忍受着攤主鄙夷的眼光,給小妻子買了一支釵。
“禮輕情義重。”
雖說木釵不值錢,但他那份心意卻是無價的。寒初藍非常的滿足,內心也甜絲絲的,他對她的關注已經細微到連她的木釵掉了都知道,更默默地替她買了新的木釵。
“快回屋裡去,正午的太陽很大。”
寒初藍招呼着,拉着夜千澤就走,推開竹籬門快步進內。夜千澤放任她拉着自己走,小手拉着他的大手,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看到院子裡的兩個草棚,夜千澤眸子神色加深,他的媳婦兒就是能幹,半天的功夫,就搭好了兩個草棚,雖說有點簡陋,也能臨時應付着用了。
反手,夜千澤握緊寒初藍的手,在心裡暗暗發着誓,總有一天,他會讓她以他爲傲,再也不讓她吃這些苦!
夜千澤用着今天賣柴得來的四十文錢,分別買了米糠,米糠賤價,用不了多少錢便能買有一袋,他還買了兩斤的白麪回來,白麪只需八文錢一斤,又花一文錢給藍兒買了支木釵,四十文錢便花得七七八八了,餘下的那幾文錢,他適數交給寒初藍。
在這個家裡,大家都習慣了把寒初藍當成了財政中心,收入與支出都由寒初藍掌管着。寒初藍往往也不客氣,夜千澤給她多少,她就收多少。
一會兒後,李氏和懷雲也回來了。
寒爺爺兩口子煮好了紅薯粥,一家七口人擠坐在舊桌子前喝着紅薯粥,雖不及山珍海味美味,但是小家溫馨,喝着紅薯粥,大家都覺得這是人間最美味的,最好吃的食物。
午後,夜千澤帶着懷真要到後山去砍柴了。
已經知道夜千澤每天必定要去後山的真正原因了,寒初藍也沒有多說什麼,送着夜千澤出門,叮囑他要小心一些。
“懷真,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多砍一擔柴,姐姐一會兒上山去幫忙挑回來。”寒初藍拉懷真拉到一邊去,小聲地吩咐着,“我們家裡目前唯一的收入便是靠着賣柴,白大哥說過了不管我們有多少柴,他都會要的,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每天給他送去三擔的柴,一天也能進帳六十文錢。”
懷真炯炯地看了寒初藍一眼,懂事地點頭。
“去吧,小心點,要是遇着野獸,能獵便獵,不能獵便跑,不要傷了它們,也不要讓它們傷了你。”寒初藍還不忘叮囑懷真一句。
猛兒是代青的寵物,枕頭也是代青的寵物,夜千澤還說過後山稍有點靈性的動物都和他相熟,她以前認爲他是胡說八道,現在想明白了。後山上的兇猛野獸都是代青養着的,他這樣做,目的就是利用野獸制止村民們上山,村民們不敢上山,那麼夜千澤在後山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學藝修煉了。
不得不說,那個變態師尊還是挺有腦子的。
“姐姐放心,懷真會的。”
懷真不敢讓寒初藍知道,他其實也是在後山藏着長大的,是夜千澤想給寒初藍找兩個幫手,才把他們兄妹倆調下山,假裝成窮人家的孩子,嗯,他兄妹倆也的確是窮人家的孩子,在他才幾歲的時候,父母雙亡,親戚們霸佔了他的窮家和貧瘠的幾畝薄田,兄妹倆無家可歸,四處流浪,偶然遇到了鐵頭,被鐵頭相中,送到後山給代青訓練成爲小暗衛。
在夜千澤的安排下,兄妹倆進入寒初藍的視線,繼而光明正大地跟在寒初藍的身邊,幫着寒初藍髮家致富。
送走夜千澤和懷真,寒初藍先是帶着李氏和懷雲去看看菜地整理成什麼樣子了,順便也去看了一下兩畝稻田,發覺田裡沒有水,顯得有點乾旱了,寒初藍又從坑渠裡引來了水,給稻田灌溉。忙完了,她留下婆婆和懷雲幫忙着整理菜地,她則回到家裡,挑着兩個木桶到河邊去挑水,把水挑回院子裡,淋溼了被她整理成無數塊的小菜地,開始她的種菜生涯。
寒爺爺老兩口也想幫忙挑水,寒初藍拒絕讓兩個人乾重活,再說了也沒有多餘的木桶給兩位老人家用。
“藍兒,爺爺什麼都幫不到你,卻加重了你的負擔。”寒爺爺滿是愧疚,覺得自己就像顏氏說的那樣,只會吃,不會做了。
寒初藍剛剛挑回來一擔水,她把木桶放在小菜地前,擡手就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淺笑着安撫着老人家:“爺爺,藍兒是你和奶奶養大的,現在你們老了,藍兒贍養你們是理所當然的,何來加重負擔一說。”
寒奶奶走到木桶前,就用木勺子滔起水淋菜地。
這些簡單又不費力的事情,老人家要做,寒初藍也不阻止。
聽到寒初藍的話,兩位老人家對望一眼,心裡都感慨萬千,親生兒還不如收養的孫女兒。
寒爺爺轉身就回屋裡去,很快地就給寒初藍倒了一碗水出來,愛憐地把水遞給初藍,心疼地說道:“喝碗水呢,挑了那麼長時間的水了,天氣又熱,渴了吧。這鬼天氣,怎麼不下雨了呀,下雨的話,藍兒你也不用這麼辛苦地挑水了。”
接過爺爺遞來的水,寒初藍一邊喝着水,一邊仰頭望着蔚藍的天空,這幾天的天氣的確很熱,按照她前世的經驗來看,連續幾天高溫的話,很快就要下一場大雨了。
再看看自家的兩間茅草屋,雖比之前結實多了,還是無法經承得起過於猛烈的狂風暴雨,寒初藍希望下雨的時候,下場陣雨就行了,不要再像上次那般,狂風夾着暴雨。
窮苦人家經受不起狂風暴雨的摧殘呀。
等到和楊庭軒談成了交易,賺了錢,她要重建一間大屋,不能再住着茅草屋,承受不起風雨摧殘。
寒初藍足足挑了半個時辰的水,才把院子裡的小菜地完全地淋溼。
菜地溼潤了,寒初藍進屋裡把她買回來的菜籽拿出來,開始散播菜種。這事兒輕鬆,寒爺爺老兩口也幫忙着。
爺孫三人很快就把菜籽散播種好。
寒初藍又抹了一把汗。
計劃總算邁出了實際的步伐。
過幾天,菜苗就能長出來了。
然後,她可以把菜苗移栽到大菜地裡,院子裡的小菜地,算是培育菜苗的基地吧,當然了,院子裡的小菜地也會留下些許的菜苗,種着自己吃食。
不知不覺中,太陽又開始往西邊偏移了,寒初藍是一刻鐘都停不下來的,散播完菜種後,她讓兩位老人家看好家,她去後山找夜千澤。
昨天半夜,後山野獸不寧,被某人摧殘得四處逃命,今天的後山是真正的安靜,連鳥兒的鳴叫聲都聽不到了。
寒初藍對於進山的路已經熟悉不已,很快便出現在山腳下了。
夜千澤和懷真坐在山腳下的一塊石頭上,三擔的柴擺放在石頭的旁邊。
瞧見寒初藍來了,夜千澤馬上滑下石頭,迎上前去,輕責着:“藍兒,你怎麼又來了,這後山……”他害怕昨天的事情再發生一次,雖說他昨天晚上狠狠地懲罰了那個不聽他的警告,愣是動了他家藍兒毛髮的傢伙。
寒初藍不答話,伸手就拿起他的手,扳攤開他的手掌,沒有例外地看到了他的手掌心又長滿了水泡,她擡眸瞟他一眼,抿抿脣,鬆開了他的手掌。
天天砍柴,還天天長水泡。
夜千澤被她瞟得有點不好意思。
他要是不用內力砍柴,他就砍不好柴,然後滿手掌都是水泡。
想着讓藍兒多關心他一點,他是不會再動用內力砍柴的,哪怕手掌長滿水泡很痛,誰叫他喜歡看着藍兒替他挑水泡。
寒初藍走到石頭旁邊,彎下腰去就挑起了一擔最重的柴,夜千澤和懷真同時間竄到她的面前,一個說“藍兒,這擔柴讓我來挑”,一個說“姐姐,讓我來。”
兩雙手,一雙成年男子的大手,大手掌下滿是透明的小水泡,一雙是發育中的少年的手,還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了,至少比寒初藍的手要大上很多。
碰到一起的兩雙手,大手不客氣地一拍,發育中的那雙少年手就默默地退開去。
夜千澤瞪了懷真一眼,懷真無辜地眨着眼,他只是不想讓姐姐那麼累,他又不是和主子爭風吃醋,他也沒有那個膽子。
主子真是越來越小家子氣了。
“那裡還有兩擔,你們倆一人挑一擔,還搶什麼搶?”寒初藍拍開夜千澤長着水泡的大手。
見她不肯讓自己挑最重的那擔柴,夜千澤心疼地說道:“藍兒,這擔讓給我挑吧,太重了。”
寒初藍挑着柴就走,懶得理他。
沒有內力護底的話,他能挑着這擔柴回到家裡嗎?
見媳婦兒不理自己就走了,夜千澤也顧不得了那麼多,趕緊挑起一擔柴就追着寒初藍身後回家去。
平陽村。
顏氏坐在屋門口的門檻上發呆。
從清水縣回來,得知銀兩和糧食都沒有了之後,她就一直坐在這裡發呆,不知道該怎麼辦。
寒大川知道木子拿走了家裡的所有糧食後,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一聲,也不管顏氏,獨自下地去幹活了。
家裡沒糧了,狗仔和阿牛餓得直摸肚皮,可憐兮兮地看着顏氏,又不敢吵着讓顏氏給他們弄吃的,他們知道孃親現在很難過,也很生氣。
兄弟倆蹲在顏氏的身邊,小心地看着她。
怎麼辦?
錢沒有了,糧沒有了,田裡的莊稼還要兩個月纔能有收成呢,這兩個月他們一家四口吃什麼呀?
扭頭,顏氏看到兩個寶貝兒子,她心又一揪,不行,她得弄些糧食回來,不能讓兩個兒子餓肚子。
猛地站起來,顏氏扭身就回屋裡尋來了一隻布袋,拿着布袋出來,她一邊吩咐着兩個兒子:“狗仔,阿牛,你倆在家裡呆着,哪裡都不要去,娘去你姐姐們家裡借些糧回來。”
兄弟倆猛點頭,就知道孃親一定會給他們弄吃的。
顏氏拿着布袋出門了。
她還不敢去找寒初藍,昨天已經撕破臉了,就算她去找寒初藍,寒初藍估計也不會給她糧食的。不找寒初藍,她自己還有三個女兒,都嫁了人家,雖說生活也苦,不過三個女婿都老實能幹,她這個丈母孃親自上門討糧,總不至於讓她空手而回吧?
顏氏想得美滋滋的,沒想到她跑了三個女兒的家,只有大女兒給了她幾條紅薯,二女兒和小女兒吝嗇得很,只給她一條煮熟了的紅薯,還假裝孝順地說,那是她們家裡最後一點糧食了,她們都捨不得吃,讓給她吃,就把她打發回家。
“賤蹄子,跟了男人,連老孃都不認了。”
顏氏被自己的女兒氣得臉都綠了,布袋裡就裝着大女兒給的幾條紅薯,一邊往家裡走,一邊不停地咒罵着。
她以爲自己是老孃,女兒就得給她糧食,忽略了三個女兒小小年紀便被她賤嫁,嫁的夫家又不是好條件的那種,等於是從一個窮坑跳進了另一個窮坑,三個女兒心裡都怨着她這個老孃,爲了養活兩個兒子,不把女兒當人看。
就算她們現在有吃的,也不想給糧食顏氏,誰叫她心裡只有兒子。更何況顏氏的胃口就是一個無底洞,今天給了她糧食,明天她還會再來。她們的丈夫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種田種地,就再無任何的收入,收成要是不好,自己一家子都得勒緊褲頭過日子,收成好,也要精打細算度日,哪能承受得了顏氏無底洞的索取?還不如在顏氏初次登門討糧的時候,狠着心腸不給,斷了顏氏意欲天天來討糧的念頭。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孃也別怪她們心狠。要不是老孃不管她們的意願,爲了兩個弟弟的肚子着想,就把她們賤嫁,她們也不會如此的狠心腸對待老孃。
這個也是老天爺給顏氏的報應了。
她爲人母,做不好榜樣,心眼壞,心腸狠,養出來的女兒也和她一樣的貨色,算是自作自受。
“都是寒初藍那個賤人害的!”
顏氏覺得自己遭受到三個親生女兒如此的對待,都是因爲寒初藍不願意離開夜家給楊家當妾室,害她得不到一百兩銀,到手的十兩銀又被楊庭軒命人奪回去了,害得家裡如今家徒四壁,一點吃的都沒有,纔要承受三個女兒無情的對待。
“賤人,賤人!”
寒初藍要是在顏氏面前,憤恨的顏氏說不定會撲過來掐死她。
太陽西沉入海。
明月升起,星星相隨。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人們,踏着星星明月往家裡而回。
懷雲和李氏回來了,還給寒初藍帶回來一個新的八卦消息,有福嫂在昨天晚上又見到鬼了,這一次連張有福都見到了,那個鬼還是個厲鬼,差點就把夫妻倆掐死,把夫妻倆嚇得夠嗆的,可等到驚動了他人的時候,那個鬼又不見了,只有夫妻倆的脖子留下了黑色的掐印,老人家說,被鬼掐過的地方便是黑色的,張有福夫妻倆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今天,張有福夫妻倆都沒有出門,據說有福嫂被嚇得神智不清的,亂說糊話,張有福稍微好一點,但心有餘悸,也沒有心思出門做事。
村長張有財又去找法師回來驅鬼。
“這世間上哪有神鬼之說,要真有神鬼之說,那麼多的壞人怎麼沒有受到懲罰。”寒初藍是不相信鬧鬼一事的,認爲那是人爲扮鬼嚇有福嫂的。
有福嫂可惡,被人這樣嚇兩次,倒是報應,看她以後還敢橫行霸道否?
李氏看一眼夜千澤,夜千澤若無其事地喝着他的粥。
他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筷子。
李氏想替他再盛一碗,他拒絕,“娘,我不要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一個胃口很大,平時最少也能吃下三碗粥的人,忽然間只吃一碗了,誰都覺得他不正常,懷疑他生病了。
兩雙手一前一後就欺上他的額。
李氏探過了,寒初藍又探過了,婆媳倆對視一眼,沒有發燒呀。
“澤兒,是不是不舒服?”李氏關心地問着。
“千澤,奶奶知道你胃口大,多煮了些粥的,鍋裡還有兩碗粥呢,我去給你盛來,你要是不吃,便是浪費掉了。”寒初藍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去端起他的碗。
夜千澤看着她,欲言又止的,不過聽到說會浪費掉,到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勉強地吃完了鍋裡的兩碗粥。
等到回到房裡,只有夫妻倆的時候,寒初藍拿來針,讓他坐在油燈前,她細心地替他挑着水泡,一邊挑,寒初藍一邊問他:“奶奶煮的粥不好吃嗎?”
夜千澤閃眼,她知道他吃了一碗就不想再吃的原因?
“藍兒,我更喜歡吃你做的。”今天一天的紅薯粥都是寒奶奶做的。
夜千澤說道,間接地回答了寒初藍的問題。
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這個心思。
故意地用針頭刺他一下,他吃痛,低叫起來,“藍兒,痛。”
“痛死你活該,天天砍柴,還天天長水泡,你好意思呀你。”
“水泡又不是我管着的,它要冒出來,我能怎麼着。”
音落,寒初藍又刺了他一下。
夜千澤再次低叫起來:“藍兒,痛。”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幫不了我們什麼,唯有做飯輕鬆一點,要是不讓他們幫着做飯,他們心裡會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就是吃閒飯的,是給我加重負擔,住在這裡也無法安心,所以,我由着他們幫忙做飯。其實,奶奶做的也不算難吃呀。”
夜千澤神色一整,“藍兒,我以後都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了。”
寒初藍笑,摸他的臉一把,“真乖。”
夜千澤臉色一紅,她把他當成孩子……把他當成孩子就算了,還要順手佔一下他的便宜。
“要不是遇着你,我都不知道男人的皮膚也能像雞蛋一樣光滑。”寒初藍說着又摸了夜千澤的俊臉一把,眼裡的戲弄涌現,在夜千澤紅着臉想學着她摸她的臉一把時,她手裡的針一刺,一挑,又挑了他手掌的水泡一下,有意無意地用針尖刮過他的手掌,讓他吃痛,只顧着低叫,忘記了佔她的便宜。
嘻嘻,向來只有她寒初藍佔他便宜的。
把他掌手裡的水泡全都挑完了,寒初藍又用帕子替他輕輕地擦拭一下掌心,說道:“明天就會好轉的了。”
“明天還會再長新的。”
夜千澤音落,寒初藍就鄙夷地撇他一眼,夜千澤靦腆地笑着。
寒初藍懶得理這個有時候像個白癡一樣的相公,拿着針轉身走開。
夜千澤的視線跟着她嬌俏的小身影轉動着,直到她爬上了牀上,倒頭便睡,他才低低地笑着斂回視線,拿過自己經常看着的書,就着油燈細細地翻閱起來。
寒初藍不知道他看的什麼書,趁他不在,她也翻看過,很多字都是她不認識的,她便懶得去研究那是什麼書了。
大星王朝不存在於中國古代歷史,寒初藍覺得這個朝代的文字她不認識也很正常。
偷偷地翻過身來爬在牀上,寒初藍偷看着那個坐在油燈下認真地翻閱着書本的美男子,想着和夜千澤關係漸漸融洽,還親吻過了,她的臉瓜兒悄悄地紅了,以前的淡冷在夜千澤面前不再復現。
看着看着,寒初藍的眼皮直打架,她只得閉上眼睛,跟着周公走了。
等她睡着了,夜千澤才放下手裡的書本,起身走到牀前,看到爬着睡的寒初藍,他低笑一下,伸手輕柔地抱起寒初藍,把她平放躺在牀上,不用爬着那麼辛苦。撫着她的小臉,他低喃着:“想看我,我可以坐在你面前,讓你看個夠的,何必偷偷地看。”
“媽……”
寒初藍估計在做着夢,忽然呢喃着叫了一聲。
夜千澤撫着她小臉的手輕輕地縮了回來。
“媽……我回不去了……媽……”
寒初藍再次呢喃,神情似是痛苦不堪,讓夜千澤一僵,想起了她那次和他提到非洲黑人的時候,她的眼裡也有過痛苦及思念。
媽,應該是對母親的稱呼吧。
她的親孃是誰,她不是不知道嗎?
她怎麼會在夢中叫着娘?還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要回到哪裡去?
夜千澤神色幽深,伏下身,在她的耳邊輕喃着:“藍兒,回不去就不要回去了,這裡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親人。”
不知道是他的輕喃起了作用,還是寒初藍的夢結束了,寒初藍沒有再呢喃,臉上的痛苦也慢慢地消失。
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夜千澤站正身子,沉吟片刻,扭身便走。
還是在河中的木橋上,一身粗布衣裳的夜千澤迎着夜風立於橋中央,不像昨天晚上那般俯瞰河底,而是望着遠方的黑色天際,渾身上下散發出沉凝氣息。
小半個時辰後,代青從後山裡走出來,走到他的身邊,溫沉地問着:“澤兒,怎麼了?”
“非洲在哪裡?”
夜千澤扭頭,炯炯地盯着代青,沉聲問道。
代青凝眉說着:“非洲?聽着好像是個地名,但大星王朝沒有這個地名,大曆國也沒有,東辰國亦沒有,軒轅王朝我不太熟悉,不知道有沒有,大周也沒有這個地名。”
“讓人查探一下,非洲在哪裡?”夜千澤吩咐着。
不管非洲在哪裡,他都要查到,他想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地方,爲什麼他說要帶着藍兒去那裡玩的時候,藍兒眼裡會掠過思念及痛苦。
夜千澤並不知道寒初藍思念的不是非洲,而是思念二十一世紀的親人。
“好。”
代青沒有多問,應允下來。
“澤兒,你媳婦兒要種什麼?”代青忽然問着,指的是寒初藍請人犁的六畝荒田。
撇他一眼,夜千澤淡冷地應着:“與你何干?”
代青被他的話塞得只能乾瞪眼,半響才訕訕地說:“師父不過是想關心關心你們。”
“謝了。你還是管好你的寵物們,再讓它們出來嚇着我家藍兒,我可不客氣了!”
代青又是一塞,這個無情的徒兒!
“讓猛兒給我捕獵些小動物,我每天上山砍柴時帶下山來,連着柴一起拎到市集上去賣。”夜千澤忽然吩咐着。
代青不依了,“猛兒不是獵人!”
陰陰地睨着他,夜千澤冷笑着:“它不是獵人,你平時吃什麼?”
“澤兒,你已經變成了樵夫了。”
“再由樵夫變獵人,不是挺好的嗎?現在什麼身份對我來說重要嗎?”
代青啞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