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故人重逢

一品農夫 32、故人重逢

庭霜推測了幾種可能,比較說得過去的就是,寶公子路遇匪徒,被打傷,掙扎了幾步,倒在他家地裡。可是沒聽說村子附近有匪徒,不過,有個把偷雞摸狗的也難免,可能想搶他的東西,看他有幾分功夫,幾個人圍攻下了毒手,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再翻他身上,果然身上沒有金銀之類的東西,估計被搶走了,只有脖子上掛着一個玉佩件,是一塊玉牌,正面刻着鹿銜靈芝,背面刻着兩個字“寶琪”。

“這可能是他的名字。”庭輝下了判斷,問:“大哥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家在哪裡?有什麼親人?”

“哦,我什麼都不知道。”庭霜後悔死了,見了三次面,居然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平安問道:“既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那麼我們拿他怎麼辦?”

“他落難了,我們不能不管他。”庭輝嚴肅地說:“我們收留他,讓他在這裡養傷,等他傷好後送他回家。”

庭霜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果然在自己的薰陶下變得非常善良,腦袋後面彷彿閃耀着人性的光輝。

庭輝接着說:“他出身高貴,送他回家後肯定會給我們一大筆錢做謝禮。”

光芒頓時消失,庭霜一頭黑線,原來這小子安的這個心思,腦袋後面哪裡是閃耀着人性光輝,分明是一隻劣質燈泡,一閃就斷絲。

“我還以爲你變得多麼善良,原來是存着這麼個心思。”

庭輝不服:“難道我存這個心思就不善良了嗎?”

“是,你很善良,你是有條件的善良。”庭霜不跟他耍嘴皮,爬到炕上檢查病人,看他臉色雖蒼白卻不顯病態,膚色指甲毛髮也正常,昏迷不醒可能摔着頭了,這個比較麻煩。

“平安,你去麻藥子家請藥叔過來看看,如果不行,就去城裡請大夫。”

話音一落,牀上的人哼唧一聲,輕輕動了動頭。

“他醒了。”庭輝驚喜地過去看。

寶琪艱難地擡擡眼皮,醒了過來,醒來後很爛俗地來一句:“這是哪裡?”

庭霜也爛俗地接一句廢話:“你醒了?”

“我現在在哪兒?”

“你現在在我家。”庭輝搶先說,“你倒在我家的地裡,我救了你,把你揹回家來,現在你醒了,快說你家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雖然我們品德高尚,救人不求報答,可是你會過意不去,那麼我也不介意你表示一下……”

“老二,你閉嘴。”庭霜瞪他一眼把他撥拉一邊,“你的話怎麼這麼多啊。”

庭輝嘟噥幾句沒再吭聲,庭霜又對炕上的人說:“寶公子,你還記得我嗎?”

寶琪眨巴眼看了看他,搖頭:“不記得。”

庭霜跳到炕上臉對臉瞪他:“你爺爺的,你把我的屁股都戳流血了,現在居然不認識我了。雖然我沒有穿綢緞衣服,可是還和以前一樣玉樹臨風……”

不料,寶琪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樣子:“嗚……你好凶……”

庭霜一頭黑線,這人怎麼這樣啊?這根本不是以前認識的英姿勃發的寶琪,活象一小孩子,難道是撞了頭,成白癡了?或是被某人穿越了?

庭輝上去哄他:“別怕,他只是臉上兇,你快說你是什麼人,家在哪裡?”

寶琪再眨巴眼,半天才說:“我記不得了。”

“啊……”庭輝大叫起來,“你記不得了?怎麼會記不得?再想想。”

“老二你別晃他了。”庭霜下了判斷,“他可能摔着頭,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想不起自己是誰了,更記不得家在哪裡。”

“天哪,真倒黴。”庭輝很沮喪,“那麼他什麼時候恢復啊?”

“這個不好說,可能過幾天顱內瘀血散去,他會恢復智商,也可能一輩子這麼傻乎乎的。”

庭輝鬱悶地蹲在地上,這下子賠了,這寶公子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是富家公子,肯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吃飯的。如果他真的一輩子恢復不了記憶,難道自家還得養他一輩子?

“那我們該拿他怎麼辦呀?”

庭霜想了想,說:“他以前救過我,現在他落難了,我也不能不管他,先收留他,等他恢復記憶再說。”

“他要是一輩子都恢復不了怎麼辦?我們一直白養他?”庭輝再提出疑問。

“哦……”庭霜也說不上來,“先這麼着吧。我們可以教他幹活,種地拾糞漚肥什麼的,慢慢教他。”

哈,讓你拽,讓你傲,讓你戳我,現在落到我手裡,看我怎麼收拾你。

“太好了。”庭輝歡呼一聲,打掃豬圈雞窩還有漚肥都是很髒很臭的,終於有人可以供使喚了。

很快,村裡人都知道孟家又收留了一個落難的人,這個人不同於又老又病的楚老丈,而是一個長相英俊討人喜歡的年輕人。大娘大嬸們好奇地圍觀,嘖嘖稱讚。

“我活這把年紀,還沒見過這麼俊的人物呢。”里正家的李大娘打量着寶琪,十分喜歡。

“可惜怎麼把腦子摔傻了,連自己叫啥家在哪兒都記不得了。”一個大嬸說。

寶琪立馬反駁:“我纔不傻呢。”

“好,你不傻,寶琪最聰明瞭。”大娘大嬸們都笑,還帶了鹹鴨蛋過來給他吃。

寶琪挑嘴,醃蘿蔔乾吃不下去,只挑鴨蛋吃,一筷子下去,黃澄澄的油冒出來,看着就饞人,幾下子吃掉鴨蛋黃,剩下的蛋白推到一邊。

庭霜皺眉頭,吃完飯嚴肅聲明:“我現在正式收留你,成爲我家正式一員,我先宣佈家規。首先,你要聽家長——也就是我的話,如果不聽話我會揍你的。”

說着揮揮手裡的炕笤帚做恐嚇狀。

“其次,你要學會幹活,吃飯不許挑嘴。”

寶琪猛點頭:“好的,我聽你的話。”

“你先學會放牛餵羊清理豬圈,燒開水拔雞毛去內臟。”庭霜分派任務。“老二,從明天開始你進城送貨,我留在家裡。平安照顧地裡。”

想到家裡後院還藏着一個人,很是不太放心,還是留在家裡看着比較好。

現在稻田已經歸整的差不多了,他打算買魚苗,可是手裡很緊張,本該付給紀老頭的牛錢被他扣下一半做分期付款,已經全數買了雞,好在收了麥院裡又有菜,不愁吃飯,可是手裡卻沒有錢了。

平安給他出主意:“你們幾個肯定有幾樣以前的毛皮衣裳,可以拿去當。還有太太應該留下幾樣首飾。”

庭輝說:“當了毛皮衣裳冬天穿啥?母親留下一些簪子鐲子什麼的做紀念,那些可捨不得當。”

平安告訴他,有些人家手裡不缺錢,也把毛皮衣裳夏天當,冬天贖,把當鋪做衣庫。現在家裡每天賣燒雞,能賺四百文,積下來也夠贖當了,他現在也接受了庭霜灌輸的借錢投資的理念。

庭霜覺得這法子可行,放鬆起來:“好,明天送貨時把東西當了,然後買魚苗。哦,芝芝該買書了,我先留一些錢。”

庭芝趕緊說:“我不買書,真的,以前從家裡帶的書足夠了。”

吃完晚飯,天已經全黑,在明亮的月光下,庭霜教寶琪編筐,寶琪很不情願,被他用笤帚恐嚇着不得不動手搓麥秸,一會兒功夫就叫手疼。

“邪火啥?哪有那麼疼?”

“真的疼,手指頭腫了。”寶琪把手伸到他臉前。

庭霜把他的手指放嘴裡一唆,哄他:“現在不疼了吧?好好學,將來纔有飯吃。”

說着低頭繼續編筐,也沒注意寶琪尷尬地摸着手指頭,白淨的臉上飛起一抹微紅。

孟家的房子是驢糞蛋子表面光,三間正屋都是亮堂堂的磚瓦房,兩邊廂房也是磚房,被用來放雜物,糧食,做廚房。幾個人都住在正屋,庭芝一個人住西屋,其他人都睡在東屋大炕上。庭輝睡覺還文靜,平安睡覺磨牙,庭霜睡覺打呼還說夢話,寶琪沒住過這樣的屋子,在炕上翻來翻去睡不着,偏庭霜不老實,還伸手伸腳把腿搭在他身上。

半夜時分,寶琪輕輕把搭在身上的腿放下去,坐起來,正要下牀,庭霜卻爬了起來。

“你怎麼不睡?”

寶琪嚇了一跳,很快鎮靜下來,說:“我要尿尿。茅廁在哪兒?”

“茅什麼廁?就在豬圈前解決就行了。”

“豬圈?”寶琪嘟噥着,披衣起來上茅廁。

庭霜從炕上爬起來,準備喂牛,這牛得夜裡喂一次,纔會養得壯。剛起來,發現西屋隱約透着燭光。

庭霜奇怪,這麼晚了,庭芝怎麼沒睡覺,在幹什麼呢?

悄悄過去一看,庭芝已經趴在桌上睡着,手上還拿着筆,桌上擺着一本書《經書傳略》,還擺着一本冊子,上面的字跡卻是庭芝的字跡。

庭霜隨手一翻,一下子明白了,氣得手顫。

庭芝感覺到身後有人,醒了過來,扭頭一看,嚇得手一抖,筆落在冊子上,弄污了一團墨跡。

“怪不得你一直沒買書,原來你是借書來抄。”庭霜又氣又心疼,也顧不上壓低聲音,“我說家裡有點好吃的都先盡你吃,怎麼還養不肥,原來是抄書抄到半夜。誰讓你抄的?難道家裡會難到買不起書?這樣睡眠不足身體會垮,而且不長個兒。這樣睡眠不足身體會垮,而且不長個兒。”

庭芝臉色發白,仍然振振有詞:“這個……我想着動手抄一遍會加深理解,這個……先生說的,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所以我抄一遍會……”

庭霜並不相信,吼他:“以後不許抄書,亥初以前準時上牀睡覺。”

鄉下多用油燈照明,庭霜怕庭芝讀書多了會近視眼,才花錢買了好蠟燭。立即沒收蠟燭,再盯着庭芝上了牀,這才關門出去。

寶琪聽到這邊屋裡的動靜,從門縫裡偷看,閃爍的燭光下,他的臉色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