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債經營
史傑笑了笑沒有答,又吸了口水煙,對庭柯說:“你去到前面招呼着吧。”
等庭柯離開,史傑又說:“我把小柯叫來上工,直接要他接觸賬目招呼客人,不是因爲他認得字,也不是因爲他長得好,而是看他爲人實誠,不貪財,靠得住。並不是想招他爲女婿才這樣,雖然我和我家裡的有這個意思。”
他覺得該把事挑明瞭,庭柯要守孝三年才能成婚,就算折成二十七個月,這個時間也太長,中間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不如先定下來。
庭霜也猜到幾分,古代女子待字閨中,輕易不見外男,史家夫婦卻讓女兒見外客,用意可知。如果他們倆經常相處日久生情,知根知底的,倒是比媒人介紹的要強許多。
史傑又吸了口煙,繼續說:“我想栽培他是因爲他人好,想招他爲婿也是因爲他人好。想幫助你家也是看你們人不錯,將來會有出息,並不是因爲小柯的關係。不管以後他倆的事成不成,我都願意幫你們。你剛纔問我是不是放心你,我說,當然放心,放一百個心。”
庭霜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史傑又說:“你兄弟幾個在那種窘境,對着這麼一大筆錢毫不動心物歸原主,可見是心術很正的人,不會象有的人那樣欠債跑掉,把爛攤子留給保人,我有什麼不放心的。而且我看你們哥兒幾個很一心,也很懂事,肯幹又讀過書,就算以後不能大富貴,日子準定會越過越好。
只要走正路,就算一時沒經驗或是運氣不好失敗了,也不會倒。很快就會爬起來,我對你們有信心。”
只要走正路,雖敗不倒。庭霜把他這話在心裡反覆咀嚼了幾遍。
“大公子既然認準了路,就放手去做吧。年輕人不怕失敗,也不怕犯錯誤,怕的是什麼也不敢做。”
庭霜又感動又振奮說不出話來,昨日被李昌富潑了一盆冷水,今日在史老丈這裡又獲得了信心,還有什麼好說,只能深深一揖表示感謝,心裡暗自發誓,這次一定要成功,絕不辜負他的信任。
史傑當即帶他到經常來往的裕通錢莊辦理借款。錢莊方面見是老客戶介紹來的,又親自做保,自然是一切好說。期限一年,利息按一分算,照例先扣一筆利息,開了借款五十兩的借據,實付四十五兩。庭霜肚裡咒罵剝削階級一番,也只得認了對方預扣利息的作法,畫了押。史傑也簽了保書,也就是如果借款人到期無法還賬的話,錢莊有權向保人追討欠款。
一切辦妥,史傑又說店裡有個夥計以前種過稻,到時候要他過去幫助指導。再幫着問問有沒有牛可以買一頭。
庭霜感激萬分,沒想到當初一念之間,沒有昧下屬於別人的錢,現在居然獲得如此豐富的人力資源。
李東昇回到城裡的家中收拾東西,和庭霜在城外會合,得知他辦妥一切,也替他高興,先到大豐糧行找張五哥,付了二十五兩糧種錢,再買了一張犁扛回家。
一回家先被李昌富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今天收麥了,你們兩臭小子到哪晃盪去了?”
庭霜趕緊跟他說了借款買稻種農具的事。
李昌富氣得柱着柺棍罵他:“不懂事的敗家子,好好的種地就是了,祖上傳下來的法子不會錯的,你小子居然去借債,萬一還不上了怎麼辦?就得賣房賣地,地可是**,你個龜孫這麼不聽話……”
庭霜也知道他是看在亡父面上才教訓自己,正是替他擔心的意思,連忙解釋說:“李叔別生氣,聽我說。這個借債也不是什麼大不了,可以用別人的資金鋪自己的攤子,儘快把事業做起來……”
“你懂個屁呀?”李昌富聽不進去,繼續數落,“老話說的好:無債一身輕,你懂不懂?把掙來的錢先取一部分存起來,剩下的精打細算的過活,到年底能有得剩,這纔是會過日子。哪象你,一下子借這麼多債,萬一有個岔子,你家的地都保不住,沒了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木了,看你怎麼辦?……”
村裡其它大叔大嬸知道後,也跟着數落庭霜不會過日子,這樣做是敗家。手裡有多少錢,就辦多少錢的事,這纔是腳踏實地的正路。
庭霜無語苦笑,知道這種觀念很難轉變過來,也不再解釋什麼。
記得前世曾看經濟評論,七十年代時國家政府曾自豪地聲稱沒有內債也沒有外債,達到了收支平衡。改革開放後,轉變了舊有觀念,才意識到沒有內外債說明不會利用別人的資金搞活本國的經濟,沒啥可自豪的。
觀念一變,馬上就不一樣,就連被恨得咬牙切齒的小日本的貸款也照用不誤,其他國家的自不用說。對國內多期國債不停的發行週轉,拆東補西反正窟窿不破就行。
這些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連那個時代的國家領導人都不願接受負債,何況這些一輩子足跡不出縣城的農民。
農民在地裡刨食靠老天吃飯,實在不容易,抵抗風險的能力本來就小,謹小慎微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收益往往伴隨風險,沒有一點風險的經營,收益也是極少的。負債經營是把雙刃劍,關鍵看怎麼弄,庭霜在事前經過仔細籌劃算計,只耕種家裡原有的五畝地肯定不行,連吃飯都困難。所以開荒是必需的,種麥的季節已經過了,只能種稻,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收成不好,還可以養雞鴨補上,通盤算下來,冒這個風險值得。
話雖如此說,庭霜承受村裡人的質疑和責備,還是感到壓力極大。啥話也沒說,提着鐮刀去收麥。
麥收時節這個時節是農忙季節,要搶種搶收,否則一場雨下來麥子就爛在地裡了,全村的人都像打仗一樣緊張,白天連着黑夜幹,這個時候的太陽火辣辣的象個火爐烤在人身上,割麥的人累得腰痠背疼,那種叫“麥丹”的真菌由讓人癢得難受。
這個時節學堂放麥假,城裡做工的也儘量討幾天假回家幫忙。不但大人拿着鐮刀拼命幹,就連小孩子也提着籃子跟在大人割過的麥地裡揀麥穗。
天已經黑下來,村裡大人們還在摸着黑幹活,小孩子已經累得躺在埂子上睡着,大點的孩子把弟弟妹妹抱起來回家做飯。
勞力充裕的家庭在農忙時節也會相幫着一起幹,不要工錢,但是得兩頓有肉,其他時節各家幹各家的。算是最初的合作社形式。
孟家的地不多,只有五畝,而且地勢偏低,春天被淹過,收成沒有別人家多,四個兄弟齊上陣,預計兩天就可以收完。
庭霜沒想到收麥會這麼累,頭頂上太陽烤着,腳底下硬麥茬扎得腳疼,手上也刺得疼。以前在學校時校裡也組織過學生去鄉□□驗,可是沒這麼累,跟玩似的,割的還沒有撒得多,同學們嘻嘻哈哈玩鬧一陣,算割完了。
現在是實打實的幹,只覺得腰都快斷了。
庭輝更是叫苦不迭,直說自己的腰斷了腿折了,手上也滿是血泡,爹孃都會心疼得哭泣。
庭霜叫庭芝回家,教訓老二:“你看村裡象你這麼大的小夥哪個不是拼命幹,你邪火啥?”
“從來沒這麼累過?”
“太累了,你可以用精神治療身體的疼。”
“啥叫精神治療?”
庭霜常用精神療法緩解現實壓力,也就是腦補,在腦裡想象快樂的場景,比如秋天到了,稻穀滿倉,家裡雞鴨豬羊成羣,成爲富甲一方的大地主。或是遇到一個惡霸欺負人,自己虎軀一振上去三拳打得他嗷嗷叫着求饒,王霸之氣盡顯,收得小弟無數和美女芳心無數。
一邊YY着,好象精神能放鬆很多。
“這倒是個好辦法,我試試。”庭輝嘻嘻一笑說,“我最盼望的是遇到一個神仙送我金手指,我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我打遍天下無敵手,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騎着高頭大馬往街上一走,所有閨女小媳婦都追着我,任我那啥。”
庭霜聽了他的腦補,腦門冒黑線,這傢伙該不是遍覽□□種馬文後穿越過來的吧。
“大哥,你的願望是啥?還是跟着長行騾子游遍天下嗎?”
“那是一般願望,我喜歡快意恩仇。”庭霜說出自己的願望,“等我發了財之後,對我有恩的,我一把銀票遞過去,大手一揮說:夠不夠?不夠儘管說。欺負過我的,我要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好讓他吃吃苦頭,能親手揍一頓就更好啦。”
旁邊的庭芝聽見,笑得坐在地上。
“老四甭笑,你說你的願望是啥?”
庭芝揉揉被麥茬子扎得生疼的屁股說:“我的願望是考上功名,院試,鄉試,殿試都得第一名,皇上親自接見賜宴,午門,太和門中門大開,在正中皇帝專用的御道走一遭。戴花遊街享盡風光,然後外放爲八府巡按,代天子體察民情,受欺壓的百姓對我如久旱望雲霓,我一日理清所有積壓冤獄,連皇親國戚我都鍘了,其他惡人嚇得屁滾尿流,百姓視我爲青天,皇上視我爲國家柱石,一有事情沒有我就不中,六部都亂成一團啦。”
聽他前面的話,庭霜還微笑地聽他說,待聽他最後一句,不由得一頭黑線,果然YY無極限啊。
最後,庭霜做總結:“這些都是精神療法,不當飯吃,眼前最實際的是我們得趕快把麥子割完。”
經過這麼一YY,身體上的疲憊還真的減輕許多,好象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手上也有勁了。
旁邊地裡的李大柱的聽見,笑說:“你們這些讀過書的公子哥兒,盼頭就是和別人不一樣。象俺這莊稼人,就是希望每年收成都好,多買幾畝地,天天吃紅薯蘸白糖,還吃油餅加炒雞蛋。”
李大柱的二小兒留根插嘴說:“俺的願望是把紅燒肉大肥肉吃個夠,不用等到過年。”
庭霜收了笑,很嚴肅地說:“你放心,我保證你不用非得等到過年才能實現你的偉大理想,真的,相信我。”
看他很認真,象是發下神聖的誓言,留根似懂非懂點頭:“俺相信你。”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編輯說不要更太快,嗯,要不,隔日更好麼?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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