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
連續積壓的陰雲,始終不見散開,反而有一種越積壓越厚重的感覺,永無止境。整個皇宮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都陷入了一番張羅淮王與雲姬婚禮的忙碌之中。
可是,原本該高興的當事人的心情,卻和這陰鬱的天氣一般,久久不能散開。
當日洛華從華清殿搬至冷宮的時候,清歌尤然在那個房間之中,宿醉未醒,他不能夠知道,洛華在搬至冷宮之時,經過他的房門口的時候,曾經駐步久久凝視,流連不捨。
在清歌醒來之時,頭昏欲裂的感覺,讓他一時無法感受得到這突然變得冷清的氛圍,或許該說,洛華自從被太后封爲華妃之後,楚曦鴻便少有踏足至此,再如何風光的外表,這內在也是一貫的冷清,故而清歌沒有多大的感覺。
他只覺春寒之乍然,致使得他體內的寒氣不斷的躥升,這種感覺甚至比當初銀裝素裹的冬日裡還糟糕。他強撐着自己的身體,一身被睡得皺褶百出的衣裳也顯得頹敗。
當滿目的清寒入眼之際,他也忍不住一愣,平素裡這裡就算再清寒,多少也有些宮人來回,可是現如今,獨見寒風呼嘯來回,哪還見人影,最爲讓他奇怪的,就是連這院子中井邊上的水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讓人收了去。
想找一個人問話都無由。
天地似乎回覆到鴻蒙時期的一般,就清歌往井邊而去,想要藉機從井中找些水洗臉的時候,往着井裡探想要找桶的時候,忽然莫名從上方一塊偌大的石頭掉了下來,“咕咚”一聲深響,掉在井裡邊,石頭的承重力打破水面,濺起了無端水花,恰巧直接擊打在清歌的面容上。
霎時一頓清冷,直逼心肺,嚇得清歌連連後退,就連心在這一刻都忍不住的發顫。
他的身體本來就差,在這不必尋常的春寒之下,這冷水當面侵透了衣裳,泌入心肺,他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經受不住這一股清寒的入侵,臉色瞬間慘白了下去。
阿諾站在牆頭上,看到了清歌這付模樣,一臉的鄙夷之色,興許是因爲氣憤的原因,腳下的一雙胡靴驀然一跺,連帶着牆頭上的石灰都被跺了下來,紛紛揚揚。
“哼,將軍怎麼就被許配上了你這種窩囊人物,還即日成婚,我呸,你先打過我阿諾再說,打得贏我認輸,打不贏,你乖乖滾回你的王府去,被玷污了我家將軍!”阿諾拗黑的臉上怒氣一陣,隨即跳躍下了牆頭,揮起拳頭便向清歌打去。
其實在昨晚,阿諾便已經和清歌交手過的了,可是昨晚上只是出於戲弄的一番原因,不似今日,他是真的想和清歌交手了。
在他聽到楚曦鴻的聖旨到達榭水閣的時候,他便心有不甘,可是雲姬是他心中最爲尊敬的人,他又不敢多加造次,他只能夠來找清歌,最好就是將他打退,少惹得雲姬將軍也甚是不快。
當阿諾的拳頭揮過來的時候,清歌在原本的顫慄之中還未曾緩和過來,便也未及躲開阿諾的這一拳,胸口頓時捱上了這厚實的鐵拳,清歌一時受氣不住,一口血在胸膛上奔涌,隨即衝破喉嚨口處,噴薄了出來。
阿諾看到清歌單這受下這一擊便這般模樣,當下更是鄙夷不堪,“像你這樣的男人,怎麼娶我們將軍,我要把你打到自己退了婚姻!”阿諾言罷,更是繼續揮起了拳頭,朝着清歌攻擊而去。
剛纔的那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對於常人來說,或許這是異常沉重的一擊,可是清歌剛好又在那個是寒氣逼上,那時恐不容樂觀,卻又偏巧逢上阿諾的那一拳打下,將他體內的寒氣打了下去,
不至於憋在心口,窒息自己。
眼見着阿諾的這一拳頭再度揮了過來,緩和了過來的清歌,在這眼下,清歌眼神迎上阿諾的,伸出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痕,露出一抹笑,卻見清朗。
“昨晚救下我一命的那個人,想必就是你了吧!”清歌對着洶洶而來的阿諾道,隨即卻也施展開手腳,迎上阿諾的拳頭。
兩人施展來回,在這孤寂的宮廷院落之內,不受任何人的打擾。但是阿諾此時正在氣頭之上,清歌本就身體有恙,在招式越見增長的同時,清歌也越見落了下風。
在最後一拳躲不過的同時,請只要站定在當處,卻見那鐵臂揮來,帶着拳風朝着清歌的額頭擊來,拳風蕩起清歌額角邊上的髮絲,揮揚了幾下。
在拳頭立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清歌不得不在心中感嘆胡疆的男兒確實勇猛,可是清歌卻是饒有興趣的看着阿諾惱怒的伸直着手放在自己的眼前。
阿諾是不想在這宮裡惹事給雲姬添麻煩,才最後收住了手,“你這種男人,配不上我們將軍!”阿諾單隻恨恨的說,隨即收回了拳頭,自己卻在一旁生着悶氣。
清歌見這男子耿直,倒也沒有怪責什麼,只是清歌卻從這耿直單純的男子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愛慕,那是他對雲姬的愛慕嗎?清歌在心中猜測着。
“我也並不想與你家將軍成婚!”清歌面對着阿諾這個有點可笑的男人,如此說道,隨即也上下的打量着阿諾,這個男子生性勇猛,可是眼神之中透露出來的卻是很簡單的神情,可見這個人心性並不像朝堂上那些小人一般迂迴百轉,是個耿直之人。
可是,越見如此,清歌的心中越是一嘆,那個名喚雲姬的胡疆女子,一看便知是了不得的人物,如此人物,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耿直傻漢子呢?
阿諾沒想那麼多,只是聽到請不想與雲姬成婚的時候,臉上原本憤怒的神色卻是驟然轉喜,“真的?”他興奮的問,但見清歌的神情專注的看着自己的時候,他卻收了回來。
“既然如此,你就去和你們天子說一聲,說這婚事不作數,取消!”阿諾撒了撒手,不負責任的說道。
清歌暗自莞爾,若過着能夠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可是,怎麼一夜之間,就下令即日成婚了呢?”清歌這一點想不通,可是,宿醉醒來的頭痛感覺,卻讓清歌想起了昨夜的事。
洛華是以他與胡疆之間的聯繫救了自己一命,可嘉洛華的果敢,也可嘆自己的身不由己。
“我想見見你們家將軍,她想來也自是不願與我成婚,或許我兩人一道上紫霄殿,與皇上稟明各自都不想成婚,興許有效!”清歌現在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這一點了。
他堅信自己若是單獨一人前去請命的話,肯定被楚曦鴻駁回,可是,如果再加上雲姬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阿諾沒有那麼多歪心思,只聽說有望解除雲姬的婚約,他便欣喜不已。隨即收起了剛纔的一副針鋒相對的模樣,便要清歌一道前往榭水閣。
清歌拗不過他,況且,清歌也想早早的了結了這一件事。他尤爲掛心的,便是洛華的下落。
這今日醒來,整個華清殿的樣子很是異常,他隱約有所直覺,那便是洛華於昨晚上的事情上,必然多少會受到牽連,可是,到底是受到了什麼樣的牽連,他至今都未了解清楚。
…………
榭水閣。
當阿諾帶着清歌來到雲姬的面前的時候,雲姬有些惱怒,似乎是惱怒阿諾的自作主張,但是她自己也的確有這
一個心思,她想好好的與清歌談一下,不再似上次見面般的那般冷嘲熱諷,而是面對面,就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好好談一次。
阿諾被遣了出去,留下清歌與雲姬兩人。
“我倒是很好奇,難道你真的甘願爲了太后留在楚曦霖的手下當棋子?”雲姬率先開口問。
清歌也問,“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你難道也甘願如此在楚曦霖的手下當這一枚棋子?”清歌注視着雲姬,雲姬的眼神也始終如初般堅毅,不曾避開半分。
清歌端倪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看不像,你不像是那種那麼受命於人的平庸女子!”清歌這一句話不是特地阿諛雲姬,而是雲姬在他的心裡,從第一次在宴會上見到的時候,他便看出這一點來。
雲姬單隻淡淡的勾脣一笑,“既然各自都懷着這樣的心思,倒好說話!”雲姬這一下,溶化了自己的剛毅,笑着起身爲清歌斟茶。
款款柔情,香風咫尺,這可非一般男子消受得了的。
可是,在清歌看來,這女子的眼神深不可測,就連內心在想什麼都極不容易揣測,更像是綿裡藏針,不得不在心中暗暗防備於她。
“你難道真想與我成婚嗎?你的目標,不是後宮的皇妃嗎,我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王,何況還是楚曦鴻的眼中釘,只要有機會他便會拔了我,你與我成婚,實屬不智!”清歌不妨敞開了講,說完,他盯着雲姬,等待她的回話與反應。
“不錯!”雲姬倒是坦言,絲毫不忌諱清歌的面子,“我雲姬自出了胡疆,在汗王的面前就爲他立下重誓,定會成爲中原的皇妃,爲兩國建立邦交!”
清歌忽然一笑,“既然如此,你總該不會不知道楚曦霖也想當皇帝,一直在覬覦着這個皇位吧,如此說來,你更應該下嫁的,不應該是楚曦霖嗎,怎麼倒千方百計想進入這後宮討好楚曦鴻了?”
“你?”雲姬忽然一陣惱怒,對於清歌這一句言語之中的輕佻的話,驟然不滿,“楚曦霖能否成功那靠他的本事,等到他真有本事登基大典的時候再說,現在,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清歌也默然了,他安靜了好一會兒,再說:“或許,我想我們兩個人一起到紫霄殿中,向楚曦鴻請命解除婚約,我想,他再怎麼專制,也該忌諱到你的身份。”
這下,卻輪到雲姬沉默了。
第一次,這個精明的女子會這般專注的想一件事情,而兩個人的沉默,這讓一直守候在榭水閣的外面的阿諾卻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焦躁有些過火。
“如果我是皇帝的話,我不會允許的!”隔了許久之後,雲姬的話漂浮了出來。
再一次的,榭水閣陷入了沉默當中,風飄起了雲姬一身深紅色的錦緞,顯得有些飄逸,她妖嬈的面孔,此刻卻異常的嚴謹。
“但是,如果你真想掙脫楚曦霖的話,我倒有一個辦法,保全你我兩人!”雲姬妖豔的一笑,站起了身,彎着腰探近了清歌,“說句實在話,你不想當皇帝是對的,你也不適合,但是,你我畢竟還可以相互利用,我們的對手是一樣,楚曦霖和,……楚曦鴻!”
她的話飄飄浮浮,最後只有那一句讓人幾乎以爲聽錯的話,說得沉重,“我們可以做一對掛名夫妻,這樣一來,你在宮裡有了一個倚靠,楚曦鴻不敢輕易動你之外,我也可以讓皇帝放心,大家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這話阿諾在外面聽到,耿直如他,難得陷入了沉思。
而在榭水閣之中的清歌,同樣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