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想過了,若是囿於後宅,眼界終歸是太淺了。傅家要長久地走下去,朝堂上必然不能只依靠傅海容。
傅朝疏雖然從小被當做傅家的繼承人來培養,學習如何處理政事。但是她能看得出來,傅朝疏眼光敏銳,但卻無意朝堂。
若果真如此,那就只有她走上朝堂去,謝氏在後宅纔能有所倚仗。
雖然眼下傅海容處處維護謝氏,但這一切也不過看在謝氏是嫡妻的份上。
若傅家的主母是劉氏或者王氏,那麼現在處在被動位置的就會是她傅朝雲。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只有她或傅朝疏在朝堂站穩了腳,那謝氏纔算是母憑子貴,真真正正在後宅風雨不倒。
如此這般想着,她便也直接告訴傅朝疏說道:“辦法倒是有,可是眼下我還不能告訴你。”
傅朝疏有些疑惑,但是想着傅朝雲一向最是沉穩,想必是有自己的理由。她不說,他便也不問了。
此刻傅朝疏還不知道傅朝雲打的是什麼樣的主意,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會就這般由着她。
大黎雖然一向有女官制度,但是女官在朝堂上要走的路比男子艱難許多。不僅不能得到正常的升遷,而且還會時時被御史彈劾。
其實關於這一點,傅朝雲也有認真想過。只是朝堂上的路再艱難,她也必須去走一走。
她有鴻鵠之志,絲毫不輸任何男兒。江山錦繡,家國安寧,比起在這陰暗的後宅勾心鬥角,她更想要守護一方黎民。
此時的陸景恪倒是在房樑上聽了個清楚。傅朝疏不問,可不代表他不會問。
等傅朝疏前腳剛走,他便直接下來問道:“你有辦法治蝗災?”
傅朝雲看多了他從房樑上下來的場面,此刻早已見怪不怪了。聽他如此好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陸景恪更覺得驚奇了,“朝堂上的一干老古董都沒有想出來,你是怎麼想到的辦法。”
傅朝雲冷聲一笑,翻過一頁眼前的書,然後說道:“朝臣們我可不知道,但是你沒想出來,肯定是因爲讀書少啊!”
陸景恪有些不服氣地問道:“這跟少有什麼關係?四書五經我好歹也是熟讀了的。”
傅朝雲淡淡地笑了笑,帶了些嘲諷地說道:“四書五經當然讀不出來。你可知前朝有本《勤農集》,專門記載了農事。”
陸景恪愣了愣,這書他還真沒聽說過。
傅朝雲便繼續說道:“根據《勤農集》的記載,前朝曾經用捕食做菜的方式來消滅蝗蟲。”
陸景恪還是頭一次聽說如此怪誕的方法,直接驚訝地問道:“蝗蟲這玩意還能吃?”
傅朝雲點了點頭,肯定道:“可以啊!而且根據《本草集》的記載,蝗蟲可以止咳平喘,還有解毒的功效。”
陸景恪的臉色有些怪異,他怎麼也想不到,傅朝雲的主意就是讓人去吃這些蝗蟲。
可這主意雖有些大膽,但若真能實行,帶來的好處可不止一點。
陸景恪的反應早已在傅朝雲的意料之中,畢竟她知道這法子的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內心的感受。
於是她便岔開了話題,直接說道:“我想憑這法打進朝堂去,你怎麼看?”
陸景恪着實有些不喜歡那烏煙瘴氣的地方,皺了皺眉問道:“爲什麼想去朝堂上?你這法子倒是不錯,但是想僅憑這個立足朝堂,恐怕有些不太現實。”
傅朝雲聽了便有些泄氣,若這法子是個男子提出來的,肯定少不了要加官進爵。但她偏偏是個女兒身,免不得要更加艱難。
陸景恪不忍看她愁眉深鎖的樣子,不由得又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找到合適的舉薦人,還是有機會的。”
傅朝雲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道:“什麼樣的舉薦人?”
陸景恪有些爲難地說道:“這我暫時也想不出來。你畢竟是個女子,不能走朝堂上舉薦的路子,最好是找內宮之人。”
傅朝雲神色黯了黯,因着平日裡傅家奉行不站隊的原則,所以她也久居內宅,甚少走動。
陸景恪看她有些爲難,想了想才說道:“這樣吧!內宮之人我也不熟悉,但是我母親生前跟清嵐長公主有些交情,我替你去問問她!”
傅朝雲皺了皺眉,沉重地說道:“清嵐長公主畢竟搬出宮多時了,恐怕聖上面前也不大說得上話。”
陸景恪便湊近了她,神秘兮兮地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清嵐長公主年輕時可是嫁給了陳駙馬!這陳駙馬你恐怕瞭解不多,陳家可是當時的望族,不比你們謝家差到哪去。”
傅朝雲心裡猛地一驚,難不成陳駙馬當時病死的背後還隱藏着一個驚人的秘密?
她還真猜對了,陸景恪接着又說道:“當時先帝正要征討北方的燕國,然後向陳家借了些軍餉。後來國庫空虛,先帝還不起了,就把清嵐長公主嫁給了陳家長子。
“後來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流言,說陳駙馬一家人有意謀反。歷來帝王最是猜疑,聽說先帝便召長公主回宮住了一段時日。再後來,長公主回府後不久,駙馬爺便歿了。”
傅朝雲聽得脊背直髮涼,感覺整個人都彷彿被凍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爲好。
想到陳家的遭遇,再想到眼下的傅家,不由得覺得如置炭火之上。身上一時火熱,一時又冰涼。
陸景恪看她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於是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傅朝雲纔回過神來問道:“所以陛下也知道這件事情?”
陸景恪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應該是知道的,所以這麼多年,先帝和陛下始終覺得虧欠了長公主。”
傅朝雲這才明白過來,爲何陳江庭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家之子,卻能得陛下親封的“郡王”封號。
如此一來,清嵐長公主雖爲後宮女眷,但卻享有同親王一般的待遇。
恐怕一切都不過是爲了遮掩當年的事情,無論是先帝還是陛下,都只是覺得虧欠了長公主而已。
傅朝雲一時倒覺得她有些可憐。但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利用好清嵐長公主的關係。
若果真如陸景恪所說,那麼只要搭上長公主,這件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傅朝雲剛要再詳細問些什麼,便聽到門外腳步匆匆,柏舟有些急切地站在門外說道:“小姐,老爺回來了,讓您去書房一趟。”
傅朝雲心知多半是傅朝疏說的,心裡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回過頭去看了陸景恪一眼,然後說道:“那此事就拜託你了!”
陸景恪同樣深深回望着傅朝雲,然後點了點頭。目送傅朝雲出門去了,不由得心下感慨萬千!他從未想過傅朝雲會有這樣的抱負。
也是,他不就也是喜歡傅朝雲這般與衆不同的性子嗎?若是整日只知跟後宅的婦人勾心鬥角,那就不是他喜歡的傅朝雲了。
書房之中,傅海容看見傅朝雲來了,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待她行過禮才問道:“聽疏兒說,你有治蝗災的辦法?”
傅朝雲便說道:“辦法是有,只是還未實行過。所以女兒想當面向聖上稟報,出了事也好一人承擔責任。”
傅海容聽她說有些風險,不由得爲難起來。頓了頓才說道:“你先說給我聽聽。”
傅朝雲卻直接拒絕道:“爲府中衆人着想,女兒請求父親讓女兒單獨向聖上稟報。”
其實這不過是個噱頭,這法子試不試其實並沒有什麼風險。只是傅朝雲知道,若是傅海容知道了這法子,一定不會再讓她去朝堂上。
傅海容根本沒想到傅朝雲會拒絕她,但是法子又是傅朝雲想出來的,她不說誰也沒辦法。
傅海容不禁有些頭疼,第一次覺得傅朝雲有些不懂事。但傅朝雲又說是從傅家的安危來考慮的,縱然有什麼不是,他也不能說。
傅海容揉了揉額角,感覺頭上青筋直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道:“既然如此,你容我考慮幾天吧。”
傅朝雲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父親儘可以考慮,只是還要顧念湖廣的災情不等人啊!”
傅海容不禁覺得傅朝雲這是**裸的頂撞,眼裡都沒了他這個父親。一時不由得生氣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傅朝雲便行了個禮,默然從書房退下。
剛出門就正好撞見了王氏房裡的大丫鬟蓮香。
原來,王氏聽說傅海容回來了,又在書房召見了傅朝雲。不由得有些急不可耐地派了蓮香過來打探消息。
傅朝雲心裡有些諷刺地一笑,然後嘴角微微勾起問道:“蓮香姑娘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這蓮香跟荷意不同,是個頗會看人臉色的,自然不敢得罪傅朝雲。於是恭恭敬敬地說道:“我們姨娘說是肚子有些疼,求老爺過去看看。”
傅朝雲便說道:“父親怕是此刻有些忙,蓮香姑娘還是不要此刻過去打擾了。”
蓮香有些將信將疑,想到傅朝雲剛從書房出來,按理來說傅海容應該不忙纔對。再者說,傅朝雲跟王氏一向也不對付,誰知道是不是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