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得了消息的時候,王氏已經醒了,正吵着要見傅海容。
可眼下傅海容還在禮部當值,根本沒辦法趕回來。更何況趙大夫也說了,孩子平安無事,靜養即可。
王氏很明顯是懷着孩子故意要挾,謝氏明明知道,但卻毫無辦法。若是孩子真出了什麼事,她也不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於是謝氏不得已,派了門房上的人去稟報傅海容一聲兒。傅海容剛從朝堂議完政,此時還在禮部共議修訂《儀禮》之事。
門房等了許久也不得見,只能又讓車伕代爲通稟。
王氏等了許久也不見傅海容回來,不免覺得傅海容不夠重視她肚子裡的孩子。想到此處她不免又恨起了謝氏,覺得肯定是謝氏派去的人說了什麼。
傍晚時分,魏紫才得了消息。傅朝雲要她去探聽一下,是不是劉氏背後搗的鬼。
可巧,魏紫便想起銀杏上午纔去了趟膳房,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傅朝雲得了線索,便派人把銀杏請到了采薇院。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跟銀杏私下接觸。
上次迎風閣的小丫鬟發現銀杏跟馬房的奴才私通,也是直接當着銀杏的面揭破了。
傅朝雲早就想着,似銀杏這般通透的人,恐怕早已經猜到背後之人就是她。故而她這次請銀杏過來的時候倒也直接。
銀杏是個聰明人,得了消息來得倒是快。第二日剛用完早膳便進了采薇院,看着傅朝雲端端正正地坐在偏廳上,身邊的人都遣散了。
於是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大小姐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罷了,若是跟姨娘有關的事,奴婢是斷然不肯去做的。”
傅朝雲便問道:“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去嗎?”
銀杏便正色道:“若是一死奴婢也就認了,只是姨娘對奴婢的父母有恩,所以大小姐的吩咐,奴婢恕難從命。”
傅朝雲此刻倒是覺得劉氏還真是個人才。她來府裡的時候一個人都沒帶。也不過才七八年的功夫,便將迎風閣上上下下收買得服服帖帖的。
傅朝雲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你明知魏紫是我的人,爲什麼還要幫我把她放到迎風閣呢?”
銀杏想了想才解釋道:“奴婢想跟大小姐換個人情。奴婢把魏紫放進迎風閣,也請大小姐手下留情,有什麼事衝着奴婢來。”
傅朝雲有些玩味地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然後才說道:“你的意思,你想求我饒你那情郎一命?”
銀杏聽她如此直白地說出來“情郎”兩個字,不由得紅了紅臉。略微帶了些羞澀地說道:“求大小姐開恩。”
傅朝雲覺得有些有趣,銀杏這般的表現,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畢竟她從未想過,銀杏是這般的性子。
此刻她不由得動了些心思,覺得銀杏這樣的秉性,若是能爲她所用就好了。
想要收服一個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想到此處,傅朝雲又慢慢地啜了口茶,覺得頗有意思。
銀杏在地上跪了半天,也不知道傅朝雲想要幹什麼。畢竟,她這一把也算是與賭博無異了。
也是聽說傅朝雲素有仁名,所以她纔敢這麼做。若是讓她背叛劉氏,那是萬萬不能的。
遲遲得不到傅朝雲回覆的銀杏不由得暗暗地摸了摸膝蓋。剛要露出些慌亂的頹態來,便聽見傅朝雲說道:“我同意了。”
銀杏險些高興地失了分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回過神來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說道:“奴婢謝大小姐恩典。”
傅朝雲又端起了茶碗來,這回倒是實實在在的送客了。銀杏畢竟是做大丫鬟的,這點子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當即便起身告辭。
這邊銀杏剛出了門口,涉江便從房樑上飄下來了,有些疑惑地問道:“小姐爲何要同意她的請求?”
傅朝雲幽幽地看着銀杏的背影說道:“涉江,你覺得若是銀杏能爲我們所用,如何?”
然後不待涉江回答,又直接吩咐道:“把銀杏的情郎先收到我們這邊來。”
劉氏肯定平日裡對銀杏的父母也是多有照顧,若是此時傅朝雲派人過去,劉氏知道了肯定會起疑。
若是劉氏有了防範,看出了傅朝雲的意圖,到時候銀杏這邊可就更難辦了。
但若是從她的情郎下手,讓她的情郎每日遊說。然後趁她來采薇院的時候,告知劉氏,行反間之計,那就容易多了。
劉氏若是疑心銀杏的忠心,到時候肯定會有所疏漏,她再趁機介入,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說動銀杏。
這樣忠勇兩全的女子,真是難得。
傅朝雲發出一聲喟嘆,然後便聽見常棣在外邊稟告,說是苑文鶯來了。
傅朝雲一喜,連忙起身去迎。大老遠的,便聽見苑文鶯進了采薇院的大門,大大咧咧地說道:“我這可是不請自來啊!雲兒不會怪我唐突吧?”
傅朝雲連忙迎上去了說道:“鶯兒這是哪的話,你肯過來,我這裡可是蓬蓽生輝。”
苑文鶯拉過她的手,左右看了兩圈,然後說道:“又瘦了,我倒是羨慕雲兒這窈窕的身姿。”
傅朝雲一邊拉着她往花廳走,一邊說道:“我覺得鶯兒這樣也很好啊!老人家常說,像鶯兒這般的纔是有福氣的。”
苑文鶯不由得捏了捏臉上的肉,有些鬱悶地問道:“真的嗎?前段日子還有人說我是豬頭。”
傅朝雲也掌不住了,“撲哧”一笑,然後說道:“這話可是誰說的?該打!”
苑文鶯嘟了嘟嘴才小聲說道:“還不是那個討人厭的秦郡王。”
說起來,她那日不過是同兄長騎馬去遊玩。路過朱雀街的時候便聽見秦郡王跟旁邊的人說,馬背上坐了一隻母豬。
她氣不過,跳下馬來就要教訓他。剛用鞭子把他捲到地上,便好巧不巧地刮過來一陣邪風,吹起了她頭上的幕籬。
結果被秦郡王看到了,笑得忍都忍不住。還說他果然沒看走眼,說她長了一顆豬頭。
最後的最後,自然是她把秦郡王揍成了一張豬頭臉。可雖則如此,還是不能解恨。若不是她兄長拉住,她一定要踩斷他的肋骨。
說到此處她便有些生氣,用力地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傅朝雲看她骨節都發白了,不由得深深體會到了她和秦郡王之間的深仇大恨。
於是聰明地轉移話題道:“說起來,鶯兒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看我。”
苑文鶯這纔想起來,然後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上次替我解圍,我還沒有謝你呢!”
傅朝雲笑了笑說道:“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虧了你還牢牢記在心上。”
想到上次宴會上發生的事情,苑文鶯便關切地問道:“你上次離席,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傅朝雲想到苑文鶯剛纔對秦郡王的“仇恨”,一時間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提起。
頓了頓才搪塞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現下已經無礙了。”
苑文鶯在京中交際甚廣,自然也能一眼看出來,傅朝雲只是不想說。於是又拐了個彎,笑着說道:“你沒事便好,說起來那天也真是驚險,你腿上的傷大好了吧?”
傅朝雲聽她這麼一提起,便想到陸景恪要給自己上藥的樣子。不由得紅了臉,又故作鎮定地說道:“只是普通的淤青,敷了一下也就沒事了。”
苑文鶯見她並不太想說自己的事,於是便一直說些自己的事,想逗她開心。
兩人又敘了一番話,時至晌午了,苑文鶯才起身告辭。傅朝雲一番挽留,這才起身送她出門。
剛走至垂花門,便聽見傅朝疏一路爽朗的笑聲。守門的丫鬟攔都攔不住,只得把他放進來。
傅朝疏進了門才發現采薇院還有一位嬌客,頓時便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地擡了頭去看。
苑文鶯感覺到傅朝疏**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招架不住,連忙低了頭。
傅朝雲輕咳一聲,這才聲音有些不自然地介紹道:“鶯兒,這是我大哥。大哥,這是苑尚書的長女。”
苑文鶯猛地回過神來,有些急切地說道:“雲兒,馬車還在外面等着,我就先走了。你若是有空了記得要去看我。”
傅朝雲連忙拉了她的手,將她送到門外。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苑文鶯還囑咐她,得空了去清嵐長公主那裡賠個不是。
傅朝雲一再點頭,依依不捨地送走了苑文鶯。這纔回過身來進了門,傅朝疏還站在剛纔的位置上,神情有些恍惚。
傅朝雲叫了他兩聲,他纔回過神來,然後說道:“妹妹不知,京城流民的安置問題倒是解決了。但是湖廣兩地的蝗災依舊嚴重。”
傅朝雲一邊往書房走去,一邊問道:“哥哥此言倒是何意?特地來問妹妹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傅朝疏的眼神亮了亮,然後說道:“雲兒上次既然有些獨特的見解,想必這次也有些主意吧?”
這話倒是猜中了,傅朝雲這些日子不眠不休,還真是有辦法。
只是眼下她並不想直接告訴傅朝疏,而是想要藉此機會打進朝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