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是歌姬,在被送給國公爺之前,她已經被人買來賣去,倒了幾回手。
國公爺出手大方,楊氏伺候了國公爺小半年,得了不少賞賜。
等到國公爺離開,楊氏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她就拿錢自贖。不過贖身之後,楊氏依舊住在主家。等孩子生下來,長到兩三歲的時候,楊氏才搬離了主家。
順便說一下,楊氏最後一個主家姓曹,就是顏正口中接濟他們兄妹兩人的曹老爺。
曹老爺是當地士紳,楊氏懷孕生下雙胞胎,從一開始曹老爺就覺着孩子的來歷不簡單。十有*是京城那位大人物的孩子。
正因爲這樣,曹老爺纔會善待楊氏母子三人,纔會在楊氏死後,繼續接濟顏正兄妹兩人。
曹老爺身份地位有限,當年他自己也沒弄清楚國公爺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京城來的大官。
曹老爺弄不清楚國公爺的真實身份,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當年國公爺外出公幹,行事非常低調,從來沒有在人前透露過自己國公爺的身份。人前人後,都以官職稱呼。就連當時伺候的小廝,在外行走的時候,也全都改了口,統一稱呼大人,而非國公爺。
兩個月前,平郡王得了一個差事,需要出京。
路過沂州的時候,當地官員士紳出面招待平郡王。
曹老爺心想平郡王身份尊貴,說不定認識京城姓顏的大官。然後曹老爺就託人朝平郡王打聽姓顏的大官。
一聽到有人打聽京城姓顏的大官,平郡王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
京城姓顏的不少,做官的同樣不少。平郡王一開始也沒敢朝晉國公頭上猜測。等聽完了雙胞胎的身世,又看見雙胞胎珍藏的玉佩,這才確定雙胞胎是晉國公流落在外的孩子。
平郡王當時就仰天大笑。這可是天大的八卦啊。
平郡王八卦之心一起,就再難熄滅。
平郡王大包大攬,主動帶着雙胞胎上京城尋親。然後就有了今日狗血一幕。
事情都說清楚了,現在就是認不認的問題。在認不認之前,國公爺還需要平息周氏,以及顏宓顏定兩兄弟的怒火。至於宋安然同蔣菀兒,她們二人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發言權。
周氏拍着桌子,怒問國公爺,“顏光,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這兩個小雜種,是不是你在外面偷生的野種?你說話啊!”
國公爺頭都大了,一臉苦惱地說道:“你不要胡攪蠻纏好不好?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兩個的事情。”
周氏聞言,冷冷一笑,“顏光,你以爲你這樣說,就能將責任推脫嗎?我告訴你,沒門!今天你不將事情說清楚,那大家都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你,你簡直就是……”國公爺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顏宓站出來說道:“母親稍安勿躁。這件事情遲早都要說清楚的,不急在這會。”
然後顏宓又對平郡王說道:“王爺,事情我們已經清楚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國公府的家務事,王爺不便參與進來,還請王爺暫避。”
平郡王馬鞭一甩,笑道:“顏世子此話差矣。本王將顏正顏玉兄妹帶到京城尋親,就有責任幫助他們認祖歸宗。我不管你們國公府到底認不認他們,反正本王現在還不能走。他們兄妹的事情,本王不可能袖手旁觀。”
顏宓冷冷一笑,陰測測地問道:“王爺想要得到什麼?”
平郡王冷哼一聲,“本王熱心腸,什麼都不想要,只想給這對雙胞胎討個公道,不行嗎?”
“公道?什麼公道!”
顏宓出聲嗤笑,眼神譏諷,“這對雙胞胎兄妹的生母楊氏,出身賤籍,被人買來買去,歸根結底只是一個卑賤的玩物。這樣的女人,根本沒資格踏進我們國公府的大門。
如果楊氏是在京城,是在國公府懷孕,不用等她將孩子生下來,一碗打胎藥下去就能永絕後患。我們晉國公府的子孫,不能從一個卑賤的女人肚子生下來。
這兩兄妹之所以能被生下來,是因爲他們卑賤的生母違反了規矩。既然身爲玩物,就得遵守玩物的規則,在沒有得到主家同意之前,是不能懷孕生子的。
這一點,王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當年楊氏鑽了空子,偷偷將兄妹兩人生下來。生下來就生下來,偏偏還想上門尋親。
呵呵,今日若非看在王爺的面子上,這兩人早就被一棍子打了出去。以他們的出身,別管他們是不是我們國公府的血脈,他們都沒資格上門認親,更沒資格姓顏。
如果王爺執意要替兄妹兩出頭的話,那就請王爺將這兄妹二人帶走。我們國公府不會認偷生的孩子,更不會認從卑賤女人的肚子裡爬出來的種。”
顏宓的話很冷酷,也很殘忍。但是很合理,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在講究血脈家族的時代,出身就帶着原罪,這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
顏宓用冷酷的態度來對待這對兄妹,這是對的,也是顏宓應該做的。
反之,若是顏宓客客氣氣的認下這對兄妹,那纔是見鬼了。這不是利益之爭,這是原則問題,更是底線問題。如果今日國公府輕易打破了底線,那麼將來肯定有人有樣學樣。十年二十年之後,只怕還有更多的女人和孩子跑到國公府尋親。
國公府不缺兒子,不缺姑娘,更不缺銀子。表面看起來,認下兄妹兩人,也就是多兩副碗筷的問題。
但是顏宓不會讓這件事情如此輕易的解決。歸根結底,此事已經不是認不認的問題。
顏宓身爲國公府的世子,身爲未來的當家人,他不可能讓平郡王插手國公府的家務。同理,他也不可能讓平郡王掌控事情的節奏,牽着國公府的鼻子,隨意戲弄。
目前的情勢很明顯,雙胞胎就是平郡王手中的棋子。平郡王想通過雙胞胎到達什麼目的,顏宓還沒看透。但是這不妨礙顏宓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平郡王。
平郡王執意要替雙胞胎出頭,那麼認親的事情就沒得談。顏宓拼着同國公爺反目的代價,也不可能讓國公爺當着平郡王的面認下雙胞胎。
當然,如果平郡王能夠識趣的離開,顏宓不介意國公爺認下這對兄妹。
總而言之,顏宓就是要掌控全局。事情得按照他的設定去發展,而不是按照平郡王和國公爺的想法發展。
顏宓那番話,不僅刺激了平郡王,也刺激了雙胞胎,同時還刺激了國公爺。
國公爺老臉一紅。顏宓不客氣辱罵雙胞胎的生母是卑賤的女人,言下之意其實也是在斥罵國公爺。堂堂國公爺,在女人方面一點都不講究。什麼香的臭的都去睡,不怕得病嗎?就算不怕得病,就不怕搞出什麼噁心的事情嗎?
國公爺輕咳一聲,“大郎,雙胞胎……”
“父親想說什麼?”顏宓非常不客氣的打斷國公爺的話,“莫非父親想說這兩人是你的種?是你在外面睡的一個歌姬替你生的種?”
顏宓的語氣有些危險,眼神也很冷酷。
周氏聞言,忍不住嘴角一翹,笑了起來。顏老太太有些不滿,顏宓怎麼說話的?國公爺是顏宓的父親,而且還當着平郡王的面這麼說話,簡直是亂來。不過顏老太太沒有開口斥責顏宓。有些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態度。
國公爺的臉色變了。被自己的兒子如此不客氣的打斷,又被自己的兒子各種譏諷嘲笑,即便國公爺虧心,此刻也有些受不了。
國公爺怒道:“大郎,此事我有主張,你就不要插手了。”
“父親的話,恕兒子無法認同。這對雙胞胎,即便真的是父親的種,那也不是父親一個人的事情。此事事關國公府,兒子不可能袖手旁觀。”
顏宓態度堅決,不容反駁。
顏定也站出來表態,說道:“父親在外面的種,在血緣上,他們可是我的弟弟妹妹。這樣重大的事情,父親想將我們兄弟撇開,這不可能。反正事情不解決,兒子就不會離開。誰要是敢損害我的那份利益,我就同誰拼命。”
說完,顏定還狠狠瞪了眼雙胞胎。
雙胞胎又怒又氣又怕又驚。這同他們想象中的認親,完全不一樣。他們以爲,只要找到顏家,找到國公府,親人就會很熱情的認下他們。從今以後他們就是國公府的少爺小姐。
可是現實是,在場沒有一個人願意認下他們。不僅不願意認下他們,還口口聲聲的嫌棄他們的出身,認爲他們兄妹沒資格姓顏,也沒資格踏進國公府的大門。
顏正低着頭,咬着牙,忍耐着。
顏玉眼神噴火,她很憤怒。無數次她都想站起來反駁國公府的人,可是每一次她都被顏正阻止了。顏正死死的壓着顏玉,不準顏玉說話。這裡根本就沒他們說話的資格,他們說的話,也沒人願意聽。在國公府的眼裡,他們兄妹二人都是卑賤的存在。
這個認知,讓顏正很痛苦,可是他只能接受。想要被國公府接納,就必須忍受這一切。
國公爺對顏定說道:“四郎,你別胡來。沒有人會動你的那一份利益。”
國公爺面對顏定,說話總是透着一份小心。那是因爲國公爺對顏定有一份愧疚。顏定因爲毀容從而絕了前程。這是他做父親的欠了顏定。
儘管現在顏定已經被霍大夫治好了,國公爺依舊保持着這個習慣。
顏定卻不買賬,“父親和兒子說這些沒用。你先和兒子說清楚,跪在地上的這兩個人,到底是誰?是不是父親流落在外的孩子?父親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國公爺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顏宓就搶先說道:“現在說處置爲時過早。這對雙胞胎,既然是王爺帶來的,那就請王爺帶走吧。我們國公府不是市面上的鋪子,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
顏定瞬間醒悟過來,不再隨意開口說話。
平郡王目光如刀,刀刀要命,直接朝顏宓殺過來。
顏宓絲毫不懼,挑眉冷笑。想插手國公府的家務事,想要看國公府的笑話,沒門!在國公府,就得他顏宓說了算。旁的人,統統靠邊站。
平郡王同顏宓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頓時火花四濺。
平郡王冷冷一笑,顏世子好大的威風。“”
顏宓面無表情地說道:“比不上王爺,王爺的手伸得這麼長,讓我自愧不如。”
“放肆!”平郡王大怒。
顏宓冷冷地看着平郡王,“王爺是要治臣下一個不敬之罪嗎?”
平郡王頓時愣住。他還真沒辦法治顏宓的罪。顏宓身上有官職,凡是涉及到官員的處置,必須由皇帝來做主。平郡王身爲皇子,他要是敢越過元康帝,隨意處置顏宓,最後倒黴的肯定不是顏宓,而是他這個平郡王。
元康帝比不上永和帝那般強勢,但是也不會容忍任何人挑戰皇權。即便這個人是他的嫡親兒子。
平郡王明白這個道理,顏宓同樣明白。所以顏宓肆無忌憚,他篤定平郡王拿他沒有辦法。
平郡王深吸一口氣,壓住內心的怒火。然後笑道:“顏世子好不近人情。雙胞胎兄妹分明就是國公爺的孩子,是你顏世子的兄弟。顏世子竟然要狠心將他們趕出國公府。顏世子這麼做,就不怕外人非議?”
顏宓冷笑一聲,說道:“兩個來路不明的人,趕走就趕走了,誰敢非議?誰要是非議,改天本世子也給他找兩個野種上門認親。到時候我倒是看看看非議的人會是什麼嘴臉。”
平郡王心頭惱怒不已,顏宓實在是豈有此理,一點面子都不肯給他。
平郡王直接問顏宓,“顏世子打算怎麼安置這對兄妹?”
顏宓嘲諷一笑,“這是國公府的家務事,輪不到王爺來操心。王爺要麼帶着雙胞胎離開國公府,要麼現在獨自離開。”
平郡王氣的甩起馬鞭,“好,好!本王今兒算是見識到了顏世子的威風。在事情有結果之前,本王不會離開國公府。不過本王也不會插手你們國公府的家事。”
說完,平郡王就站起來,朝大廳外面走去,同時嘴裡說道:“本王到院子裡散散心。”
顏宓冷冷一笑,示意小廝跟上平郡王。將平郡王盯緊了,不準平郡王在國公府攪風攪雨。
平郡王離開,國公府的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有平郡王在,大家說話都要顧忌着,着實不方便。
現在平郡王不在,雙胞胎的問題就需要儘快解決。
顏老太太開口問道:“國公爺,說說你的想法吧。”
國公爺老臉一紅,也很尷尬。他斟酌了一會,才說道:“老太太,這對兄妹,應該是我的孩子。”
顏老太太板着臉,哼了一聲,“應該?看你做的糊塗事,你這麼做對得起誰?”
國公爺也很羞愧,他真沒想到十幾年前外出公幹,隨便睡了幾個女人,結果就搞出了人命來。真是來的措不及防,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顏老太太見國公爺沒吭聲,於是繼續說道:“你還知道不好意思?你看看你的妻兒,你做的事情給他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
國公爺點點頭,“老太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
顏老太太拍着桌子,怒道:“光知錯有用嗎?光知錯能讓這對兄妹消失嗎?光知錯就能解決問題嗎?”
國公爺也很爲難。
顏老太太可勁的責罵國公爺。顏老太太這會罵的越厲害,一會周氏就不好意思再同國公爺掰扯。說來說去,顏老太太還是在替國公爺考慮。
顏老太太的用心,國公爺清楚,周氏同樣清楚。
周氏氣慘了,真是欺人太甚。顏老太太和國公爺這對母子,根本是合起來欺負她。
周氏猛地站出來,插入顏老太太同國公爺的對話中。周氏指着國公爺,厲聲問道:“顏光,你現在告訴所有人,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對兄妹?你是不是想認下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國公爺身上。
國公爺也是一臉爲難。他不想認,可是畢竟是他的種。他要是認,肯定會爆發家庭大戰。不僅是周氏會跟他吵鬧,就連顏宓顏定兄弟也不會罷休。
國公爺夾在中間,非常的爲難。
國公爺不由得朝顏老太太求助。顏老太太冷哼一聲,她纔不會替國公爺做決定。這種爛事,誰做下的,誰來承擔責任。
“顏光,你說話啊!你是心虛了嗎?你看着我的眼睛,今天你必須將話說清楚。”周氏不依不饒,非要問出一個結果來。
顏宓也想看看國公爺的選擇,所以他沒有阻止周氏。
國公爺長嘆一聲,張嘴說道:“他們是我的血脈,我就沒理由讓他們繼續流落在外面。我決定認下他們。”
“好,好得很。”周氏怒極反笑,抄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國公爺腳下扔過去。
國公爺急忙躲開,還是不能避免被濺了一身茶水。
國公爺大怒出聲,“你瘋了嗎?”
周氏冷冷一笑,“我只恨自己瘋的不夠早。要是早在十六年前我就發瘋,今日就不會有這對野種找上門來。”
“什麼野種不野種,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吵鬧有用嗎?不如趕緊將事情解決了,大家都好過一點。”國公爺不滿地說道。
周氏哈哈大笑起來,“好過?我告訴你,看着這對野種,我這輩子就不可能好過。我告訴你,顏光,這對野種我不會認。想讓我跟你一起認下他們,你這輩子做夢。”
國公爺氣的臉頰肌肉抽搐,“那你想幹什麼?”
周氏呵呵冷笑,“我想幹什麼?我想宰了這對野種。”
“你敢!”國公爺對周氏怒目而視。
周氏挑眉冷笑,“我爲什麼不敢。這對野種找上門來,拿出一件信物,就想做國公府的少爺小姐,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顏光,你別將所有人都當成傻子。
你問問大郎,四郎,問問你的兩個兒媳婦,問問他們是怎麼想的?顏光,你要是真認下這對野種,你就等着衆叛親離吧。”
國公爺朝顏宓顏定看去,又掃了眼宋安然蔣菀兒。蔣菀兒低着頭,這件事情她不發表看法。
宋安然神情自然,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沒什麼好爲難的。她尊重國公爺的想法,但是她會堅決地站在顏宓這邊,支持顏宓的決定。
國公爺問顏宓,“大郎,你也反對我認下他們兄妹二人嗎?”
顏宓挑眉,“父親問過老太太的意見嗎?”
國公爺又朝顏老太太看去,“母親,你是什麼想法,同兒子說說,好嗎?”
顏老太太嘆氣,這件事情真是爲難。不認下這對兄妹,任由他們流落在外,這不合適。可是認下他們兄妹,同樣不合適。
顏老太太想了想,對國公爺說道:“老身尊重你的想法,你要是真想認下這對兄妹,那就認下吧。”
“多謝母親。”國公爺總算得到了一點安慰。
然後國公爺又將問題拋給了顏宓,“大郎,你是怎麼想的?”
顏宓板着臉,一臉嚴肅地說道:“父親想認下他們兄妹,也不是不可以。”
“大郎?”周氏驚呼。
顏定也有些疑惑不解。
顏宓不爲所動,繼續說道:“不過兒子有個條件。如果父親同意兒子的條件,兒子就同意父親認下他們兄妹。”
國公爺鄭重問道:“你說,什麼條件。”
顏宓嚴肅地說道:“父親認下他們可以,但是他們兄妹不能上顏家的族譜,不能以顏家人自居。既然是歌姬所生,就該守着自己的本分。”
顏正同顏玉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顏宓。認下他們,卻又不讓他們上族譜,這跟不認他們有區別嗎?
顏宓表示,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大了去。認下他們兄妹兩人,他們就能住進國公府,不用繼續在外流浪。
若是不認下他們,他們二人連國公府的後門都沒資格踏入,更別想住進國公府。
雙胞胎兄妹,又一臉渴望地看着國公爺。現在真正在意他們,真正會關心他們的只有國公爺。
國公爺緊皺眉頭,顏宓這個提議,實在是有點出人意料,也讓人措手不及。
周氏卻笑了起來。顏宓這個想法好,認下可以,卻不能上族譜,那麼這對雙胞胎依舊是一對野種,永遠都別想仗着國公府的勢在外面亂來。
顏老太太也有些頭痛,顏宓真是刁鑽的可怕,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
顏老太太問國公爺,“現在該你拿主意了,你決定吧。老身不插手此事。”
國公爺面對雙胞胎可憐兮兮的眼神,很是爲難。可是面對顏宓顏定兄弟的憤怒和堅定,國公爺更是心虛。畢竟錯在他,當年他不亂睡人,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
國公爺在心裡面權衡了一番利弊,然後說道:“行!認下他們,不入族譜。”
雙胞胎兄妹失望極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兩兄妹一起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怒火和委屈。國公府的人太過分了。他們兄妹也是國公爺的孩子,憑什麼不能入族譜。不入族譜,他們永遠都是野種,永遠都是上不得檯面的人物。
兄妹二人想要包頭痛苦,卻都忍了下來。
顏老太太掃了眼雙胞胎,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道:“既然將人認下來了,就得好好安置。此事老身就交給大郎媳婦。大郎媳婦,你有問題嗎?”
宋安然微微躬身,說道:“孫媳婦要請教老太太,該以什麼標準安置這兩位?是安置在偏僻一點的院子裡,還是安置在大房?亦或是安置在別的地方?”
顏老太太還沒說話,國公爺就搶先說道:“自然是按照正經主子的標準安置。他們雖然不上族譜,可總歸是本國公的孩子。顏正就住在外院,顏玉就住在琴丫頭以前住的院子。”
宋安然微微挑眉,還是朝顏老太太看去。內院的事情,總歸還是要女人做主。
顏老太太微蹙眉頭,說道:“就按照一般庶子庶女的標準安置。顏正住外院,這很合適。但是顏玉,她不能住琴丫頭的院子。”
國公爺當即問道:“母親,這是爲什麼?琴丫頭的院子沒住人,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給顏玉住。”
顏老太太狠狠瞪了眼國公爺,“內院的事情是你清楚,還是老身清楚。老身說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這個還需要老身同你解釋嗎?”
國公爺愣了一下,不理解顏老太太這麼生氣。他又朝宋安然看去,這下子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顏琴雖說是庶女,可是庶女同庶女也是不一樣的。顏琴的生母是良民,而且還識字。就因爲這個原因,顏老太太都要高看顏琴一眼。
反觀顏玉,她的生母楊氏是賤籍,而且她還是偷生的。說她是野種,都沒冤枉她。
同樣是庶女,顏玉比起顏琴那就差多了。顏玉自然沒有資格住在顏琴的院子裡。真要是住進去,讓顏琴知道了,顏琴非得氣死不可。
就好比宋安然在宋家的閨房,要是小周氏隨便安排個女人住進去,那就是對宋安然的不尊重。到時候,宋安然還會就此事同小周氏掰扯一番。
道理都是一樣的道理,國公爺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國公爺心下黯然,他雖然覺着自己虧欠了雙胞胎,但是他虧欠更多的人是他的妻兒。所以此刻國公爺不會強出頭。他相信顏老太太會保住雙胞胎,不會讓人隨意欺辱他們兄妹兩人。
宋安然站出來說道:“顏玉姑娘究竟該住哪裡,還請老太太示下。”
周氏嘀咕了一句,“這對野種根本不配住進國公府。”
顏老太太聽到了周氏的嘀咕,不過顏老太太沒有搭理周氏。周氏身爲原配正妻,有怒火有意見,這是正常的。要是周氏真的笑哈哈地接納雙胞胎,顏老太太反倒會覺着驚恐不安。
顏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就將顏玉安置在琴丫頭的隔壁小跨院裡。”
宋安然瞭然一笑,“孫媳婦遵命。孫媳婦這就命人去打掃院落。”
顏琴隔壁的小跨院只有一進,而且很小。同顏琴二進的院子,顏飛飛三進的院落,那肯定是沒法比的。
宋安然起身出門去安置雙胞胎。顏宓國公爺他們則還留在大廳,宋安然清楚,他們還有一些私密話要說。
宋安然領着雙胞胎出了大廳,來到院子裡。結果就遇上平郡王。
平郡王一甩馬鞭,笑道:“看樣子國公府認下了雙胞胎兄妹?”
宋安然含笑點頭,“王爺神機妙算。”
“少夫人是在嘲笑本王嗎?”
平郡王一步步朝宋安然逼近。宋安然不爲所動,就站在原地,冷靜地看着平郡王。
與此同時,王府的侍衛將雙胞胎還有下人們都隔開。很顯然平郡王有要緊的話同宋安然說。
平郡王在離宋安然兩步遠的距離站定,然後輕聲說道:“少夫人一心一意替我大哥打算,我真羨慕。”
平郡王的語氣顯得很親密,卻又透着一股變態的味道。
宋安然挑眉一笑,“王爺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平郡王冷冷一笑,“少夫人肯支持我大哥,爲什麼就沒想過支持我。我也是陛下的嫡子啊。難道少夫人忘了我嗎?”
宋安然目光森然,死死地盯着平郡王。
平郡王同蕭訓是親兄弟,宋安然以爲他們兩兄弟是一條心,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宋安然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她對平郡王說道:“王爺的意思,是打算同承郡王爭奪那個位置嗎?”
平郡王挑眉一笑,“少夫人是不是以爲,我同大哥是同胞兄弟,我就不會同我大哥爭?”
“難道不應該這樣嗎?”宋安然輕聲說道:“別忘了,二皇子,三皇子還在旁邊虎視眈眈。而且下面新出生的小皇子,在將來說不定也會是一個勁敵。”
“少夫人說的不錯。可是少夫人似乎忘了一件要緊的事情,父皇同先廢太子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也爭的你死我活。”
宋安然呵呵冷笑兩聲,“王爺同樣忘了一件要緊的事情,那就是先帝還在的時候,無論是安郡王,還是魯郡王都不足爲慮。周圍沒有別的對手,只有自己的同胞兄弟,這個時候自然要爭。可是王爺同承郡王之間,還有兩個強勁的對手。王爺真要行險,讓別人鑽了空子?”
平郡王突然笑了起來,“少夫人還真是能說會道。本王佩服。如此說來,少夫人不打算支持本王?”
宋安然挑眉,“我沒說不支持王爺。不過王爺想得到我的支持,也該拿出點真本事來。像今天這種事情,不僅顯不出王爺的本事,反而還引來大家的不滿。”
平郡王笑道:“少夫人說話就是痛快。少夫人想要見識到本王哪方面的本事?”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郡王,“王爺,雙胞胎真的是國公爺流落在外的孩子嗎?”
平郡王回了宋安然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這個問題,少夫人應該去問國公爺。雙胞胎是不是國公爺的孩子,國公爺比誰都清楚。”
“王爺此話何意?”宋安然冷冷地盯着平郡王。
平郡王挽着馬鞭,說道:“本王只是就事論事。”
宋安然很是不滿。
平郡王繼續說道:“雙胞胎是不是國公爺的種,真的重要嗎?反正顏宓不會讓雙胞胎上族譜。”
宋安然挑眉一笑,“王爺的消息真靈通。”
“不是本王的消息靈通。而是換做本王處在顏宓的位置上,本王爺會這麼做。”
宋安然鄭重其事地問道:“王爺帶雙胞胎上門尋親,究竟有什麼目的?”
平郡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然,“我說我帶雙胞胎上門的目的,就是爲了見少夫人一面,同少夫人說說話,少夫人相信嗎?”
宋安然搖頭,嗤笑一聲,“王爺真會開玩笑。”
“你看本王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平郡王一臉嚴肅地看着宋安然。
面對認真嚴肅的平郡王,宋安然大皺眉頭。
平郡王繼續說道:“少夫人,本王可是誠心誠意想同你合作,少夫人不會將我拒之門外吧。”
宋安然挑眉,淺淺一笑,裝似隨意地問道:“王爺想怎麼合作?”
平郡王突然擡頭望天,長嘆一聲,然後才又低頭,面對宋安然。
平郡王說道:“本王急需貳拾萬兩週轉,不知少夫人能否慷慨解囊?”
宋安然聞言,退後兩步。從上到下,將平郡王打量了一番。
然後宋安然笑了起來,“王爺好大的胃口。”
平郡王也跟着笑了起來,“本王的胃口向來很大。莫非少夫人怕了。”
宋安然一本正經地說道:“貳拾萬兩,我拿得出來。可是我爲什麼要拿給你?你能給我什麼?如果王爺想空手套白狼,那請免談。”
平郡王同樣一本正經地宋安然說道:“大哥承諾及給你的,我同樣能夠做到。甚至比大哥做得更好,更多。”
宋安然聽到這番話,卻緩緩搖頭。宋安然很乾脆地說道:“我不信你。”
“那要本王怎麼做,少夫人才肯信任本王?”平郡王嚴肅地問道。
宋安然悄聲說道:“你大哥承郡王曾交給我兩件信物,你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嗎?”
平郡王皺眉,不解。
宋安然繼續說道:“什麼時候王爺弄清楚了信物的含義,我就同王爺合作。屆時,別說二十萬兩白銀,就算是多一倍,我也可以做主給你。”
平郡王的眼神突然就變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一個危險的野獸,正在評估宋安然的分量。
宋安然任由平郡王打量。刀尖上跳舞這種事情,宋安然幹過不少。她不怕同平郡王合作,反正口頭協議,隨時都能撕毀。同時,宋安然也想借此機會,敲打承郡王。
上次東昌侯府的事情,宋安然還沒消氣。如今平郡王主動找上門來,宋安然自然就順水推舟,挑撥一下兩兄弟的關係。不過看樣子,不需要她的挑撥,這兩兄弟也早就矛盾重重。
平郡王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宋安然很在意,卻並不好奇。她不會主動去打聽,但是也不會讓平郡王輕輕鬆鬆就拿到這筆錢。
平郡王沉默了片刻,然後極其認真的問宋安然:“少夫人的話,當真?”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本夫人向來童叟無欺。只要王爺能夠辦到我說的事情,那我肯定會滿足王爺的需求。”
“那我們就說定了。”
宋安然笑了起來,“一言爲定,駟馬難追。”
“少夫人爽快。本王爺不會令少夫人失望。本王就此告辭。”
平郡王拱拱手,轉身離去。
雙胞胎本想同平郡王道謝的,可是平郡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們一眼,這讓雙胞胎感到很無措,很驚慌。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明白爲什麼平郡王一句話都沒同他們說就走了,
雙胞胎朝宋安然看去,兩人的目光中都帶着相同的疑問。
宋安然不是十萬個爲什麼,沒有替別人解答疑問的愛好。
宋安然對雙胞胎兄妹說道:“隨我走吧,我帶你們去安置。”
“我……你……我們能稱呼你大嫂嗎?”顏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宋安然眉眼一挑,含笑說道:“你們既然住進了國公府,以後自然會有嬤嬤教導你們的規矩。你們不用太過驚慌,國公府不吃人。”
國公府不吃人,國公府只殺人。後半句宋安然沒說出來。
宋安然的態度,讓雙胞胎兄妹沒那麼緊張了。在他們兄妹看來,宋安然應該是國公府最好相處的人。
要是讓二房和三房知道雙胞胎兄妹的想法,二房同三房的人肯定會笑話雙胞胎的天真幼稚。
顏玉出聲問道:“我們以後真的就住在國公府?”
宋安然含笑點頭,“老太太發了話,你們當然要住進國公府。難不成,你們不願意?”
“不,我們願意,願意。”兄妹兩人激動地說道。
顏玉又問道:“那我們以後要做些什麼?國公府是不是很多規矩,我們遇到困難該找誰?”
宋安然笑道:“你們彆着急,這些問題的答案,以後教養嬤嬤們會一一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