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手中捧着一本花名冊,桌面上還放着數十本花名冊。
國公府正經主子將近三十人,姨娘侍妾之類的半個主子也有二三十號人。
國公府內女僕加上男僕,足有八百餘人。這還僅僅只是府內的僕人,沒包括在府外當差的下人。比如田莊鋪面裡的人,宋安然都還沒算進去。
國公府有護衛一百二十名,家將在冊的有五百人,當差的有三百人。另外兩百人因爲殘疾或是年紀大了被養在莊子裡。
另有親兵五百人。其中國公爺的親兵有三百人。顏宓有親兵一百人。二老爺三老爺以及二少爺三少爺身邊的親兵加起來有一百人。
這五百親兵都領了差事,並沒有光拿錢不幹事的人。
這裡加起來就將近兩千人左右。這兩千人是正兒八經在國公府當差,是直接從國公府的公賬上支取月例銀子。他們吃國公府的飯,替國公府辦差。
除去這兩千人,顏氏一族多半人都依附國公府生活。
顏氏族人,目前有五個分支,每個分支又有兩房到七房不等的人口。光是顏氏一族,沒出五服的人口就有五六百人。加上族人家中的下人,得有幾千人口。
國公府有規矩,每年年底都會拿出一筆銀錢分給族人。這又是一筆開銷。
另外依附國公府生活的人,除去顏氏族人,還有家將護衛親兵等人的家眷,以及各路小官小吏,加起來也有幾百上千人。這些人,一年到頭,就算只打賞一回,加起來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除此之外,田莊上,山莊裡,別院裡,鋪子上,商路上的掌櫃夥計莊頭僕婦等人加起來,也有幾千人。
如此算下來,偌大一個國公府,直接養活的人就有幾千人。間接養活的人得有上萬人。
這麼多人靠着一個國公府吃飯,國公府一年到頭得有多少收入才能保證收支平衡?而且目前依附國公府生存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也就意味着國公府的開銷每年都在增加。
宋安然粗略一算,就被那個數字給驚住了。
難怪富貴如斯的國公府,也在爲錢發愁。
宋安然將花名冊放回箱子,然後又拿起國公府在府外的產業名冊翻看。
國公府在京城有有三個綢緞莊,兩個珠寶鋪子,四個酒樓,四個茶樓,還有兩座客棧,以及兩個糧油店,打鐵鋪,還有一個車馬行。
另外在城中有三棟別院,別院那邊另有下人照看。京城郊外有山莊兩座,兩百頃的莊子三個,五百頃的莊子一個,六百頃的莊子一個。另有五頃,十頃這樣的小莊子數十個,這些是留給府中姑娘們的陪嫁,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只是是國公府在京城內的產業。國公府在外地還有產業。
國公府在東北有兩座山林,兩個山莊。
另外國公府在江南有湖廣等地有一百頃的田莊十個。兩百頃的田莊五個,五百頃的田莊一個。
另有山林三座。
在江南國公府還有綢緞鋪子十個,珠寶鋪子十個,當鋪三個。
除了這些產業外,國公府還掌握着海貿商路一條,西北商路一條,前往西南的商路一條。
除了這些登記在賬冊上產業外,國公爺本人的俸祿和碌米,一年下來有五千兩左右,全部交到公賬。二老爺和三老爺在軍中任職,他們的俸祿同樣全部交給宮門中。
國公府的規矩是不禁私產。只要求府中男人將官面上的收入交給公中,私下裡的收入交兩成到公中。
所以國公爺三兄弟都有數目不等的私產。這個宋安然查不到,顏老太太也不可能將兒子的家底子亮給宋安然看。
別說國公爺三兄弟有私產,就是顏宓幾兄弟名下,都各有私產。
所以國公府的爺們一般都不缺銀錢花用。公中那一百兩月例銀子,他們多半都沒放在眼裡。那點銀子還不夠出門打賞用。國公府的爺們出門花錢,多半都是花自己的私房。
就像是顏宓,成親第二天就將自己名下的產業交給了宋安然掌管。有鋪子四個,田莊一個,合股的生意有兩三項。一年的收益加起來也有幾千上萬兩。
這些銀子看起來很多,不過放在宋安然手裡面,還不夠宋安然的一個零頭。
故此宋安然真沒將顏宓那點私產放在眼裡。
顏宓也清楚一點,他之所以將手頭上的產業交給宋安然打理,也是出於夫妻相處之道。他信任宋安然,他願意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給宋安然。銀錢不重要,這份心意纔是最重要的。
顏老太太交給宋安然的賬冊,只登記了國公府的產業,卻沒有登記每年的收益進項。
宋安然經驗老道,就算顏老太太不肯透露每年的收益進項,宋安然也能粗略算出來。
鋪子田莊山林商路全部加起來,國公府公中一年的收入,大致在二十五兩至四十萬兩左右。
這兩個數字之所以差距這麼大,是因爲國公府手頭上的田莊太多,佔據了太多的本錢。而田莊又是靠天吃飯,每年的收益起伏很大。所以宋安然就乾脆了給田莊一個最大收益,外加一個最小收益。
粗略一算,國公府一年的收益,是前幾年侯府一年收益的十倍。看似很多,可是國公府要養的人十倍於侯府。而且養的人還有逐年增多的趨勢。
這樣算下來,國公府能夠做到收支平衡,可以說周氏居功至偉。
可見周氏沒糊塗之前,果然是個精明厲害的當家太太。
至於二太太和三太太,接過國公府也就兩年的時間,已經出現銀錢吃緊的情況。從這一點也看得出來,二太太和三太太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周氏。
奈何周氏喜歡作死,好好的當家太太不做,整日裡爲了顏飛飛要死要活。以前,周氏是京城內活得最風光的國公夫人,如今周氏則是活得最憋屈的國公夫人。
周氏以前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就算兒子爭氣,也不能改變周氏的處境。
可惜周氏依舊不知道反省。
宋安然暗自感慨了一番,就將周氏拋到了腦後。
顏老太太給宋安然的資料中,還有一份小冊子。裡面是一個個的名單。
國公府以軍功起家,國公府的家將和親兵都跟隨國公爺還有顏宓南征北戰。他們爲國公府掙下偌大的功績,國公府就有責任給他們養老,還要養他們的家小,將他們的後代培養成材。
小冊子裡記錄的名字,就是那些受了傷不能當差的家將親兵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家人。
宋安然看到這份小冊子,就明白了顏老太太的意思。顏老太太是在提醒宋安然,將來當家後,要善待這些人。
國公府不能做過河拆橋,沒有良心的人。國公府靠着家將親兵發家,就有責任讓家將親兵們無後顧之憂。如此,後來者纔會有榜樣,纔會死心塌地的替國公府賣命。
宋安然將小冊子收起來,妥善保管。
宋安然揉揉眉心,對比侯府和國公府,這就是老牌落魄勳貴同實權勳貴之間的差距。
國公府不光要養着自家人,還要養着親兵家將。
侯府別說親兵,連個家將都沒有。前幾年沒開礦的時候,光是養着府中那一大家子,就已經捉襟見肘。再養親兵家將,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可是沒了親兵家將,又如何上陣殺敵,又如何維持勳貴的權勢?
可見凡事都是相輔相成。
宋安然讓人將資料收起來。
喜秋在旁邊說道:“沒想到國公府竟然有這麼多人口。這麼多人都要姑娘來管,姑娘還要操心外面的生意,姑娘忙得過來嗎?老太太分明是在壓榨姑娘。”
宋安然挑眉一笑,“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我想掌權,肯定要辛苦一點,多操點心。難不成你真讓我天天無所事事嗎?”
“姑娘就不能過幾天清閒日子嗎?”
“有啊!”宋安然笑了起來,“在山裡面住了一二十天,就是爲了放鬆自己。身心放鬆,狀態恢復,自然要開始掌權。”
喜秋無奈一笑,“姑娘和旁的人就是不同。難怪姑娘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宋安然笑道:“只要你們願意,你們也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喜秋連連點頭,“奴婢可沒那個野心。奴婢只想一輩子跟在姑娘身邊,替姑娘分憂解難。”
宋安然笑了笑,突然問道:“喜秋,你覺着小五這人怎麼樣?”
喜秋愣了下,仔細想了想,說道:“小五挺能幹的,好像就沒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安然笑道:“那你以後同小五多多來往,幫我打聽一下國公府過去的情況。”
“奴婢遵命。”
宋安然在想一個可能,喜秋和小五有沒有可能湊成一對?不過這一切都要看緣分。如果緣分不到,宋安然自然不會勉強喜秋。
而且就算小五不成,顏宓手下還有一百個親兵,這些人放出去都是能獨當一面的漢子。背靠國公府,加上有軍功在身,做個五六品的武將是不成問題的。
喜秋要是嫁給了其中一個人,屆時也能做個武將太太,有丫鬟僕人伺候。
宋安然心頭記掛着幾個丫鬟的前程,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考察一下顏宓身邊的人。不僅要有能力,還有品性過關才行。
宋安然拿出信紙,將自己的心得記錄下來。
想要全面掌管國公府,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事先不做好功課,等到掌權那天,就會吃虧被人看笑話。
宋安然有上進心,更有好勝心。她豈能讓人看了笑話,私下裡自然要做足功課。
忙到天黑的時候,有婆子來稟報,說周氏醒了,正在鬧騰。
宋安然嗤笑一聲,周氏要鬧騰就鬧騰吧。這會她不打算露面,更不想到周氏面前做孝順兒媳婦。
宋安然吩咐下去,讓夏嬤嬤伺候好周氏。周氏要鬧騰,就隨她的意。只要周氏不鬧到竹香院外面就行。
婆子領命而去。
喜秋擔心地說道:“夫人醒了,姑娘不去看看嗎?奴婢擔心有人會說姑娘不孝。”
宋安然笑了笑,“世人皆知我是個孝順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進門第二天就送上價值萬兩的見面禮。至於周氏那裡,這府中沒有一個人會站在周氏的立場說話。只要我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盡到了自己的本分,沒有苛刻周氏的用度,就沒人會站出來指責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可是姑娘即將掌家。奴婢擔心二房和三房會藉機生事。”
宋安然按住喜秋的手,鄭重地說道:“無論我孝順與否,等我掌家那天,二房和三房都會藉機生事。這同周氏無關,同孝順無關,只因利益相關,所以大家都要爭一爭,懂了嗎?”
“奴婢懂了。所以姑娘不用在意旁人的議論和眼光。”
宋安然笑了起來,“正是這個道理。”
主僕二人說說笑笑的,顏宓從外面走進來。
“說什麼這麼高興?”
宋安然嘴角含笑,眼波流轉,“正在說你呢。”
“說我?我有什麼好說的?”
顏宓在宋安然身邊坐下,喜秋知趣的退下去。
宋安然乾脆靠在顏宓的身上,“說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啊。”
宋安然雙眼眨啊眨的,好像在說,我都這麼用力的誇你,你也要趕緊誇誇我。
顏宓颳了下宋安然的鼻子,“調皮!”
宋安然抿脣一笑,“你明日就要去衙門當差了嗎?”
“正是。本來還想和你說的,沒想到你已經猜到了。這麼久沒去衙門,已經積了不少公務。我若是再不去,上峰該收拾我了。”
宋安然好笑地看着顏宓,“那你需要上朝嗎?”
“平日裡的小朝會,我還沒資格出席。每月初一十五的大朝會倒是有資格出席。”
“既然不用上朝,是不是每日可以晚一點出門?”宋安然眼巴巴地看着顏宓。
想宋子期當官,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天不亮就出門上早朝,天黑了纔回家。正兒八經的在家裡停留的時間,多半都是用來睡覺。
顏宓笑道:“可以晚半個時辰出門。”
宋安然頓時高興起來。晚半個時辰出門,那她也能跟着多睡一會。宋安然可不想睡得正香的時候被人吵醒。醒了之後即便還有回籠覺可睡,可終究比不上一覺睡到自然醒來得痛快。
顏宓摟着宋安然的腰身,問道:“今兒你去見了母親?”
“婆母昏迷,我做兒媳婦的自然要去看望。”宋安然神色平靜地說道。
“你還請了霍大夫?”
宋安然點頭,“我更信任霍大夫,而且霍大夫醫術高明,所以就將他請了過來。婆母的病情你不用擔心,霍大夫說了只要靜養,三五日之內必定好轉。”
“難爲你了。”顏宓有心心疼地說道。
至於周氏會不會安心靜養,顏宓已經不想去關心。
宋安然搖頭說道:“這是我該做的,並不爲難。對了,之前有婆子來稟報,婆母已經醒來了。我們要不要去看望婆母。”
“今兒天色晚了,明日吧。”
“我聽你的。”宋安然笑着應下。
宋安然沒問竹香院換人的事情,顏宓也沒主動提起。兩個人極有默契的避開了這個話題。
這夜,宋安然和顏宓早早的上牀歇息。次日一早,顏宓又趕着時間去衙門當差,沒來得急去見周氏。
宋安然送走了顏宓後,才命丫鬟們打來熱水洗漱裝扮。
宋安然沒急着去見周氏。若非有規矩束縛着,宋安然都想一輩子不見周氏。
等竹香院送來消息,說周氏已經鬧騰了一陣,宋安然這才起身去竹香院看望周氏。
周氏鬧騰了一陣,已經累了。得知宋安然來請安,周氏扯着嘴角冷笑,“她竟然還知道來請安?”
夏嬤嬤連忙說道:“夫人,少夫人其實很關心夫人的病情。昨兒少夫人在這裡守了好一陣,而且還請了霍大夫過府給夫人診治。夫人今兒喝的藥就是霍大夫開的藥方,夫人有沒有覺着好一點?”
周氏冷哼一聲,就算感覺好了些,她也不會承認這是宋安然的功勞。
周氏目光森冷地看着夏嬤嬤,“你這老奴,如今一個勁的替宋氏說好話。你老實交代,你到底收了她多少好處?”
“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收過少夫人一文錢的好處。如果奴婢收了好處,奴婢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夏嬤嬤賭咒發誓,就差以死明志了。
周氏的表情並沒有因爲夏嬤嬤賭咒發誓就有絲毫的緩和。
她連連冷笑,“你不用在我面前做戲。大郎既然留下你,我也不會將你趕走。但是你別指望能夠左右本夫人的決定。以後要是讓我知道你有背主的行爲,不用大郎出手,我就先弄死你。聽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夏嬤嬤跪在地上磕頭,心裡頭冰涼一片。
周氏是真的累了,沒多少功夫同夏嬤嬤嘰歪。
她讓人將宋安然請進來。
她看着宋安然,冷笑一聲,“大郎媳婦真是稀客,竟然捨得來給我請安。”
宋安然面帶微笑,對於周氏的話,她只當是耳邊風,並不放在心上。
宋安然說道:“婆母真會說笑。我是做兒媳婦的,自然要給婆母請安。婆母今兒身體好點了嗎?要是覺着不舒服的話,我這就命人將霍大夫請來。”
“免了!反正我還死不了,你就別想稱心如意。”周氏冷嘲熱諷。
宋安然暗自挑眉,說道:“婆母真會開玩笑。不過這也是好事,婆母能開玩笑,說明婆母的身體就快要大好了。一會兒媳去上房見老太太,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老太太。婆母還不知道吧,您生病的這些天,老太太特別擔心,生怕婆母的身體有個三長兩短。”
周氏死死地盯着宋安然:“妄想用老太太也壓我,你妄想。宋安然,你算什麼東西?”
宋安然嘴角微翹,眼含譏諷之意,“回稟婆母,我不是什麼東西,我僅僅是你的兒媳婦。對了,夫君今日開始上衙門當差,要等到晚上才能回府看望婆母。期間婆母有任何需要,派人告訴兒媳一聲,兒媳一定會滿足婆母的需求。”
周氏冷哼一聲,牙尖嘴利的宋安然,真是氣煞人也。真該讓顏宓看看宋安然的真面目,看看着個女人是怎麼‘孝順’自己的婆母的。
周氏冷冷地說道:“國公府還輪不到你來當家。我有任何需求,都不需要你來操心。”
宋安然抿脣一笑,“婆母說的對,如今國公府不是兒媳當家,兒媳能做的事情也有限。不過過段時間,兒媳就會從二太太三太太手中接手,開始掌家。屆時,婆母有任何需求,我想我都能夠儘量滿足。”
“你說什麼?你要掌家?誰允許的,你憑什麼能夠掌家?”周氏大驚大怒,激動得就要從牀上起來,找宋安然理論。
宋安然神色平靜地說道:“不需要誰允許。老太太發話,國公爺也同意了。”
“他們……你……”周氏張口結舌,指着宋安然,心頭在滴血。
宋安然憑什麼一進門就能掌家,憑什麼?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無論如何我也是大房的兒媳婦,我掌家對大房來說應該是個好消息。婆母身爲大房太太,爲何卻不願意看到兒媳掌家?”
“你……你給我滾!”
周氏氣的不行,她也是沒力氣,不想和宋安然爭吵。
宋安然站起來,“我知道婆母對我有所不滿。我只是不明白,我究竟哪裡做錯了,婆母竟然如此厭惡我?”
周氏連連冷笑,“你想知道爲什麼,那我就告訴你爲什麼。因爲你根本就配不上我的兒子,你根本不配嫁到國公府,更不配掌家。”
宋安然面色平靜地點點頭,“我明白了,說來說去婆母就是看不上我。既然婆母如此不喜歡我,那我以後就不來婆母跟前礙眼。兒媳就此告辭。”
“你敢!你身爲兒媳婦,晨昏定省這是規矩。”周氏氣沖沖地說道。
宋安然一臉狐疑地看着周氏:“婆母視我如仇寇,每次見到我恨不得撕碎了我,還引發怒火。大夫都說了,怒火傷身。
婆母已經是上了年齡的人,多少還是該注意一下保養纔對。母親不喜歡我,偏又讓我每天晨昏定省,一天生兩次氣。
這可不是養身之道。兒媳真心實意替婆母着想,以後婆母還是別見我了。我每日站在門口請個安就走。如此一來,既符合規矩,又能讓婆母高興。”
“這裡我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說道:“兒媳自然是遵照醫囑,纔想出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無論是孫太醫還是霍大夫,都說婆母的身體需要靜養。我孝順婆母,希望婆母長命百歲,難道這也錯了嗎?莫非婆母不想長命百歲?”
“你給我閉嘴。滾滾滾,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兒媳遵命。兒媳這就離開。從今以後,兒媳再也不到婆母跟前礙眼。”
宋安然不等周氏反悔,急匆匆地出了臥房。
周氏氣的抄起枕頭朝門口扔去。結果宋安然早就離開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周氏氣的喘不過氣來,讓夏嬤嬤又緊張了一回。好在霍大夫開的藥效果很好,這一回周氏沒有昏過去,無比清醒地感受內心的怒火。
她被怒火焚燒,心頭難受得很,又沒有排解發泄的辦法。最後只能衝夏嬤嬤發火。
夏嬤嬤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副低眉順眼,老實本分的樣子。
周氏罵了幾句就覺着沒意思了。
罵完了夏嬤嬤,周氏又想罵宋安然。宋安然人不在,她就當着夏嬤嬤的面一個勁的說宋安然壞話。
夏嬤嬤不接話,也不勸解,只當個木頭,看周氏如何作死。
宋安然從竹香院出來,就轉道去上房見顏老太太。
國公府的姑娘們都陪在顏老太太身邊說話解悶,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也在一旁湊趣。
見到宋安然來了,顏老太太招手讓宋安然坐到她跟前。
顏老太太溫柔地問道:“你去見過你婆母了,她身體好點了嗎?”
宋安然含笑說道:“回稟老太太,婆母的身體好了些,今兒一早精神十足的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還吃了一碗粥。”
顏老太太神情微微一變,別人不知道宋安然的言下之意,顏老太太自然是明白的。
所謂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其實是鬧騰了半個時辰,鬧得竹香院雞飛狗跳的。好在竹香院除了一個夏嬤嬤外,其他人都是木訥本分的下人,又是陌生面孔。周氏就算想作,也沒人幫她跑腿。
顏老太太笑呵呵的,只裝作不知宋安然的言下之意。她說道:“你婆母的身體見好,老身就放心了。她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你替老身囑咐她,一定好好保重身子骨,萬不能任性胡來。”
“孫媳婦遵命。”
宋安然和顏老太太都很默契的沒有提起掌家的事情。
宋安然就坐在一旁陪着大家閒聊。
二少奶奶吳氏湊在宋安然身邊,小聲說道:“大嫂,我聽說你陪嫁裡有珠寶鋪子,賣的都是南邊的首飾。大嫂能不能介紹幾套好的給我,改明兒我回孃家走親戚,也送個稀奇。”
宋安然淺淺一笑,“二弟妹太客氣了。我的陪嫁裡的確有一個珠寶鋪子,二弟妹想要什麼款式同我說一聲,我讓下面的夥計給二弟妹送來。”
吳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弄不清楚什麼款式好看,畢竟我極少接觸南邊的風格。不如大嫂幫我介紹幾樣好的,我相信大嫂的眼光。”
宋安然不動聲色地打量吳氏,吳氏鵝蛋臉,膚色白皙,眼睛又大又圓,顯得很有神采。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平添了一份可愛動人。
吳氏的五官裡,就數眼睛長得最好。其餘的只能說普通。吳氏的容貌被鼻子嘴巴拉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吳氏這會同她套近乎,究竟是有心交好,還是以此試探她,宋安然暫時不能下判斷。
不過面子功夫誰都會做,宋安然笑道:“二弟妹有要求,我自然要滿足。這樣吧,晚一點我讓丫鬟給二弟妹送一套花樣圖冊。二弟妹照着圖冊挑選,凡是圖冊上有的,我的珠寶鋪子都能供貨。”
“有圖冊供挑選,那就太好了。我先謝謝大嫂。有大嫂幫忙,送禮的事情我就不用發愁了。”
吳氏說得誇張,宋安然則報以微笑。
兩個人看上去很親密,倒是將三少奶奶李氏襯得很落寞。
三少奶奶李氏挺着一個大肚子,端坐在椅子上。
宋安然瞧着她的肚子,得有六七個月了吧,虧她還能坐得住。
像宋安樂懷孕的時候,完全沒辦法長時間的端坐不動。
宋安然有心提醒一句,又怕人家說她多管閒事。最後宋安然乾脆閉嘴不言。
顏家的姑娘,除了已經過世的顏飛飛,多半性子都比較沉穩。比起侯府的表姐妹們,又高出了一兩個層次。
宋安然饒有興致地停着她們閒聊,說的都是勳貴家的八卦消息。這些八卦看似不起眼,不過宋安然還是從其中抓住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時間過得很快,聊到後面,顏老太太也乏了,便揮手打發了所有人。獨留宋安然在跟前說話。
大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多半都以爲顏老太太心疼宋安然剛進門,什麼都不清楚,所以纔會特意留下她,私下裡指教一番。
顏老太太屏退左右,問宋安然:“給你的資料都看了嗎?”
宋安然躬身回答道:“回稟老太太,都看完了。”
“這麼快?你果然是有心的。看完了有什麼感想嗎?”顏老太太不動聲色地問道。
宋安然斟酌着說道:“國公府家大業大負擔重。一般人挑不起這副重擔。而且國公府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多,開銷也一年比一年大。
那些產業,以前還能滿足府中的開銷。如今卻有些捉襟見肘。若要改善府中收支情況,就要重新置辦一些能生錢的產業。
另外田莊方面,孫媳婦以爲已經足夠了,不用再繼續置辦。就算要置辦,也是替姑娘們預備嫁妝。”
顏老太太暗自點頭,“那你認爲現下做什麼生意比較好?”
宋安然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我們國公府手裡捏着三條商路,完全可以充分發揮這三條商路的作用。孫媳婦相信,只要能做好這三條商路,府中每年的收益少說也能增加及萬兩。”
“看來你已經有了想法。”
“孫媳婦的確有些想法。不過在沒有看到具體的賬本之前,一切都是孫媳婦憑空猜測。具體要如何做,還要等翻閱了賬本之後,纔能有明確的主張。”宋安然沉穩地說道。
顏老太太滿意地點頭,“老身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個能幹的。這樣吧,趁着這段時間你有空,老身讓人將往年的賬本搬到遙光閣。你好好看賬本,給我們國公府找一個生財之道出來。”
“孫媳婦遵命。”
宋安然辭了顏老太太,起身回遙光閣。
宋安然剛回到遙光閣,喜秋就找了過來。
“姑娘昨日讓奴婢打聽的消息,已經有眉目了。”
宋安然心頭一跳,“哦?說來聽聽。”
“奴婢打聽到,之前那個道婆連着四天進出國公府,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個道婆。如今道婆下落不明,有人說她捲款跑路了,有人說她是被人請走了,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至於道婆所在的道觀,白一去看了,早已經人去樓空,道觀也被人翻得亂糟糟的。很顯然在這之前,已經有人去過道觀搜查。
對了,奴婢還打聽到,這個道婆擅長做一些法術。很多富貴人家的太太都請她去做法。這其中不乏傷天害理的事情。
道婆失蹤,就有人說道婆以前做的喪盡天良的事情事發了,苦主找上門來找她報仇。姑娘,奴婢就打聽到這麼多,不知道對姑娘有沒有幫助。”
宋安然沉思了片刻,問道:“你說道婆擅長法術?你有沒有打聽清楚,道婆究竟擅長什麼法術?”
喜秋搖頭,“奴婢打聽不出來。凡是問過的人都三緘其口。奴婢猜測,估計道婆擅長的法術有些邪門,不然那些人也不會說道婆喪盡天良,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聽到這裡,宋安然笑了起來。
周氏犯的事,宋安然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測。道婆擅長做法術害人,周氏將道婆請到國公府,肯定是想讓道婆做法術謀害某人。
至於被謀害的某人,宋安然猜不透。
有可能是府中某個人,比如宋安然本人,也有可能是府外的某個人。
不知怎麼的,此事被顏老太太知道了。顏老太太控制了周氏。至於道婆的失蹤,十有八九也是國公府做的。還有道觀人去樓空,還被人搜查過,估計也是國公府的手筆。說不定此事還是顏宓派人做的。
周氏是顏宓的生母,顏老太太不爲周氏考慮,也要替顏宓替國公府考慮。所以顏老太太將此事交給顏宓處置。
結果就是一夜之間,竹香院的人從上到下換了個乾淨。原先伺候的人不知去向。新來的人個個面目陌生,老實木訥。如此一來,周氏再想搞出幺蛾子,也沒人替她跑腿。而且還會第一時間稟報顏宓。
不得不說,宋安然的腦補能力很強。只靠打聽出來的一點點傳言,宋安然就將真相猜測到八九不離十的程度。
想到這裡,宋安然齜牙。周氏果然是不作不死。
找道婆做法術害人,周氏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歷朝歷代,從皇宮到朝堂到官府,都嚴防法術害人,更嚴防邪教蠱惑人心。
道婆算不得邪教,可是她在國公府用法術害人,這件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國公府必定會被朝堂官員羣起攻之。就連皇宮也會找國公爺問話。嚴重點,只怕要下旨申斥。
如果周氏害得是身份貴重的人,後果只會更嚴重。連帶着顏宓顏定兩兄弟的名聲也受影響。
難怪顏宓要悄悄的處置此事。這件事情着實太過敏感,越少人知道越好。
宋安然料想到周氏作死的種種後果,卻沒想到周氏是在作大死。害的人竟然是皇室成員,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抄家滅族。
幸虧宋安然不知道真相。
宋安然要是知道了真相,估計一衝動就要下毒毒死周氏,徹底解決周氏這個禍害。
宋安然聯想到周氏那個不正常的腦回路,看周氏的態度,只怕還沒死心。宋安然當即吩咐,讓白一有空多注意竹香院的動靜。
一旦周氏有什麼舉動,一定要第一時間稟報。
白一領命。
之後,喜春抱了一摞賬本進來,對宋安然說道:“姑娘,朱敬將第一季度的賬本送來了,姑娘現在查賬嗎?”
“先放着。”
宋安然打算休整一番再查賬。
結果喜春這邊剛拿來一摞賬本,喜秋那邊又抱來一箱子賬本。
喜秋對宋安然說道:“姑娘,這些賬本是老太太吩咐送來的。說是過去兩年國公府的來往收支賬目。老太太吩咐了,讓姑娘早點做好準備。眼看着今年都要過半了,姑娘想要掙錢就得趁早。”
看着一屋子的賬本,宋安然頓時頭大。
她暗呼一聲苦命,當真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原本還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閒,現在看來是沒可能了。
宋安然拿出算盤,對喜春喜秋說道:“將大家都叫進來盤賬。大家抓緊時間,等忙完了就能休息。”
“奴婢遵命。”
喜冬喜夏等人放下手頭上的活計,全部到書房跟着宋安然一起盤賬。
宋安然則拿起國公府的賬本翻閱。
宋安然連翻了幾本,看到國公府的支出情況,宋安然也暗暗咋舌。原來她之前預估的一年二十五萬兩到四十萬兩還估少了。單單去年,國公府就開銷了將近六十萬兩。
其中超支的部分,是因爲去年打仗,家將親兵折損了部分。又要獎賞有功之人,又要打通各處關節,所以去年纔會花錢如流水。
至於前年,倒是和宋安然估算得差不多,一整年下來花費了三十九萬兩。
一大家子人,一年幾十萬的開銷,宋安然也暗自咋舌。
接着宋安然又開始翻看國公府的收益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