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還以爲刺客會長終究是老熟人,比較好說話。當初在狗頭人那邊,甚至讓凱文全權負責,這可以說是給予了極高的信任。凱文也帶着這樣的姿態,前來攀談幾句,或者調查點什麼。
然而刺客會長的態度卻是讓他吃了一驚,直接冷聲警告:“不該你管的事情,就不要管了。這裡不是狗頭人營地,國內有完整的監管系統。你現在是圖書管理員,沒有其他多餘身份或隱藏身份,明白麼?”
凱文一怔,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爲何刺客會長的態度突然這麼嚴肅。
“至於那隻烏鴉,”刺客會長接着說,“作爲優秀的人才,我們會需要他。但如果他實在想不開,一定要報仇,並且最終實施了。那我們只能依法辦理。”
凱文擡頭看着他,雖不說話,但已經把意思傳達了過去。
“你不會是想問當初殺光所有其他烏鴉,有誰來負法律責任吧?”刺客會長看出了他的意思,嘆了口氣,“你也是在狗頭人營地那邊經歷黑暗政治鬥爭過來的人,希望不要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了。”
凱文點點頭:“我知道了。”當一個實力強出自己太多的人,嚴肅和自己說話之時,除了點頭之外也沒別的迴應方式。否則可能連這扇門都走不出去。
隨後兩人話題轉換,開始聊聊小勺子的事情,聊聊賽因的事情等等,氣氛終於是緩和了一下。當凱文準備離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伯爵大人還客氣了一句,要留凱文吃晚餐。但凱文還是婉言謝絕。
從莊園出來,大約下午5點左右,時間還早。既然請了半天的假,凱文也不急着回學校。隨便路邊找了點吃的,就開始在街上閒逛。
太陽漸漸落山,路邊的魔法燈已經亮起,周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凱文獨自信步而走,腦子裡卻還想着最近的各種事情,給賽因的紙條、不知身份的家長聯盟、刺客會長突然嚴肅的態度,以及多年前禿頭老師寫的論文報告。這中間是否有什麼關係?
不知不覺間,凱文已經來到一家酒館前。這家酒館論裝潢放在小城市裡也算一流,但在都城這種地方只能算一般了,不過看它的客流量倒是很大。館內氣氛熱烈,不時爆發出陣陣歡笑聲。
凱文不免好奇,暗想着自己也很久沒進酒館了,當即踏步入內。找了一個靠牆的座位,習慣性的先要一杯麥酒。服務員還跑來詢問:“先生,是否願意加入個會員,成爲我們的會員會有諸多優惠活動。而且我們酒館的二樓,就只有會員才能入內。”
凱文搖頭表示不需要,服務員也沒再多說什麼,徑自離去。
場中間一個吟遊詩人講的正歡,唾沫橫飛,手舞足蹈,酒館內幾乎所有人都被帶動起來,全都捏着杯子聚精會神的聽他說講。而最讓凱文驚奇的是,這個吟遊詩人背後,居然還掛着幾幅掛畫。
三米多長的掛畫直接掛到酒館的屋頂上,並一路拖到地上,吟遊詩人手持一根細細的教棒,在上面指指戳戳。掛畫還專門有燈光照射,似乎這小小的酒館中,還弄了不少舞臺效果。
凱文心中暗歎,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一幅這麼大的掛畫,只要不是畫的太差的,那都不便宜。通常都是富貴人家裡用來裝飾用的,而如今這個吟遊詩人居然把它當做展示演說的工具。說的誇張一點,那幾乎就是把奢侈品當消耗品用。
吟遊詩人不論是吟詩說書吐槽還是對噴,那總要有個話題,而話題隨着時間會不斷變化。總不能拿着同一幅畫,然後一直講同樣的內容。最多換幾個酒館巡迴演講之後,這圖也就算是廢了。
即便是再怎麼富裕的吟遊詩人,也不會花大價錢,然後幹回不了本的事情。在凱文的印象中,只有少數幾種情況可能如此,要麼這地方競爭激烈,吟遊詩人們bèi pò放血搶地盤。要麼這吟遊詩人自己就會畫畫,必須還得是大幅,這樣成本大幅縮減纔有可能用這種方式。
但這種配圖說講的方式雖然成本更高,其演講效果也確實更好,圖文並茂,形象生動。而且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其他吟遊詩人如果想噴翻他,就變得極其困難。
在吟遊詩人羣體中,圖就是“證據”,圖就是“真相”,想要噴翻一個拿着圖的吟遊詩人,首先自己也得有圖。否則那就是空口說白話,是否是真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觀衆不會信你。而且圖的大小、精細程度、黑白還是彩色、抽象還是寫實等等,幾乎都影響着“可信度”。
凱文不由審視了一下這位吟遊詩人,中年男人,相貌平平,衣着倒是很乾淨,胸前也掛着吟遊詩人的胸牌,只是距離有點遠,凱文看不太清。
“……那一年,基佬國人終於拿下牛頭人全境,牛頭人試圖反抗,但最終無能爲力。我們的主角跟隨着基佬國大軍,一舉拿下一個牛頭人村長,手下頓時多了一百多個獸族奴隸……”吟遊詩人還在講着。
凱文從中途聽起,沒頭沒尾也不知道具體是一個什麼故事。看這圖上,似乎就是基佬國人攻打牛頭人的資料圖,這些圖凱文在自己的圖書館都見過,只是這裡的是放大版本。
“我們的主角本着仁慈或者說善良的意思,對着牛頭人奴隸說‘你們只要好好幹活,我也不會虧待你們,也說不定比你們以前的日子過得還好。’但沒想到牛頭人的愚蠢,超出了想象。”
“他們不是什麼有骨氣,他們也不是什麼有信念,他們就是單純的愚蠢,而且還懶。主角讓他們去農場幹活,結果乾活的速度還不如主角一個人幹,主角看的不耐煩,索性自己幹。結果乾完回頭一看,你猜那些牛頭人在幹什麼?”吟遊詩人留下個懸念。
酒館內衆人紛紛猜測:“偷懶?”“睡覺?”“跑了?”……
吟遊詩人搖搖頭:“他們居然在農田裡交配起來。”
“哇!”衆人譁然,隨即又是鬨堂大笑。
凱文倒是微微驚訝,暗想這人對於獸族性格的把握倒是蠻到位的。
隨後,這人對於獸族人開始全方位的貶低,從智慧到人品,從社會到個人,總之最後除了有點力氣,幾乎一無是處。言語中極盡嘲諷之能,甚至表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等等。
酒館衆人都點頭同意,不時被獸族的愚蠢給逗笑了。對於這點,凱文倒不完全同意,至少……他們跳舞也不錯。
再過片刻,吟遊詩人那個沒頭沒尾的故事告一段落,意思是分階段,明天連載。但話鋒一轉,卻又說道了當下。
“大家知道吧?我們的王立學院最近就有獸族學生。”吟遊詩人開口。
“啊?”衆人譁然,“那會不會在學校裡交配啊?”
“那當然了,”吟遊詩人回答,“不交配不是牛頭人。學校裡現在最重要的工作,那就是一天到晚捉交配的人。哈哈哈……”
吟遊詩人一個人笑的歡,但這次底下的人卻沒跟着笑,大都搖頭嘆氣。王立學院畢竟是一流學府,可以說是國家的驕傲,如今卻用來給獸族人交配,這實在笑不出來。
“你們不信?”吟遊詩人還以爲大家懷疑,當即手一伸,把掛畫取下來一幅,卻見後面還有一幅。原來他早有準備,不只有一幅掛畫。
“看!這是王立學院裡面流傳出來的畫,”吟遊詩人逐一介紹,“這是獸族學生入學的時候,這是獸族學生打架場面,這是獸族學生繞操場跑圈。看,這裡還有一張獸族學生的卷子,哈哈,看這題,他居然選擇‘中出過一隻王八’。”
有的人被逗笑了,有的人依然大搖其頭。凱文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這些全都是真的。
“當然,交配的圖我就不放了,畢竟是公衆場合,”吟遊詩人補充一句,“但我可以用腦袋擔保,他們絕對交配了。而且還抓到不止一次。”
底下的人當即就有問題了:“這樣的人,以後能讓他們畢業麼?”
“這多半是讓他們畢業的,”吟遊詩人回答,“這要是不讓他們畢業,以後問題可大了。牛頭人發起飆來,那可是兩國矛盾啊。”
“這種人都能畢業?”不少人已經不服,“那我去我也行了。憑什麼本國人上不了,倒是讓外國人上好學校?”
一時間矛頭頓時指向zhèng fǔ,衆人藉着酒勁一通噼裡啪啦怒噴,甚至把一堆成年舊事都拉出來再噴一遍。
“你們不要這樣說,我們要樂觀的看待事情。”吟遊詩人這會兒卻是勸說衆人,只是這種勸說蒼白無力,反而顯得很假。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吟遊詩人,掛胸牌演講,你有些話不能說。但我不是,”有人站出來,“我就要噴!怒噴!什麼垃圾強者?什麼狗屁玩意兒……”
這位新站出來的酒徒罵起人來可謂鏗鏘有力,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水平似乎也是相當的高。凱文暗暗詫異,難道說這年頭普通酒徒的知識水平也已經這麼豐富了嗎?還是說,這是吟遊詩人事先準備的託?
這吟遊詩人不但用得起掛畫,甚至還養得起託?難道是某個貴族公子故意下場,來體驗生活的?凱文越想越覺得有趣。
良久,酒館內火熱的氣氛終於平靜下來,吟遊詩人適時結束了自己的演講,結算工錢,然後離去。隨着他的離去,有不少酒徒也跟着離去,似乎他們就是專程來聽他說講的。凱文當即混在他們中間,一起走出酒館。
此時天早已全黑,城市夜景繁華,燈光閃爍。凱文左右一看,找到遠處那個吟遊詩人的背影,當即快步跟蹤上去。這個吟遊詩人沒有坐車,只是這麼走着,推測他的住處應該就在附近吧?
七轉八轉,從大路轉進小路,這邊燈光也漸暗,只是那個吟遊詩人一身白衣,還是非常醒目。說起來凱文幾乎沒有親自跟蹤別人過,自有了烏鴉之後,這活基本都是他在幹。如今親自上場,總覺得有些彆扭。
突然,凱文感覺身後有異,手上凝了一個小魔法盾,靠着反光偷瞄了一眼。果見背後也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自己也被跟蹤了麼?
得知這個情況,凱文反而心情放鬆下來。能被自己發現的跟蹤者,實力顯然不怎麼樣。而且其背景能量也不怎麼樣,真要是背景雄厚,直接用鸚鵡在天上看着,凱文就算實力再高兩階,也發現不了。
果然再跟着吟遊詩人轉了兩個彎,直接來到一個死衚衕裡。這個吟遊詩人直接轉過身來,冷冷開口:“出來吧,你跟了我很久了吧?”
凱文心中暗笑,緩步走出來,臉上卻決定配合他一下,換上一幅驚訝的表情:“哦?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怎麼拙劣的跟蹤技巧,我當然是一開始就發現了。”吟遊詩人冷笑回答。
“哦,是這樣啊。”凱文點頭。
“說!你爲什麼跟蹤我?”吟遊詩人冷聲喝問。
“這個問題,先讓我問一下別人,”凱文只是笑笑,就在對方茫然之時,凱文也轉身,“出來吧,我也知道你跟蹤我很久了。”
吟遊詩人頓時一臉驚訝,然後就見一個人影從後面走出來,正是那個在酒館上怒噴的酒徒。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凱文卻毫不在意,指着那個酒徒問:“說!你爲什麼跟蹤我?”
“我跟蹤你,是因爲我發現你在跟蹤他!”酒徒如此回答。
“是嗎?”凱文反問,“那你是怎麼發現我在跟蹤他的?”
“這一看不就知道了嗎?”酒徒滿不在乎的回答。
“是嗎?那你真是厲害,”凱文笑,“你既然這麼厲害,你知不知道後面還有人在跟蹤你啊?”
吟遊詩人和酒徒頓時變了臉色,急忙朝後面張望,卻見並沒有人走出來。
凱文笑笑:“我就嚇嚇你們,別緊張。”
“你少廢話,”吟遊詩人面色陰沉下來,“說吧,你是誰?想幹什麼?”
“我想找個工作,”凱文回答,“比如像你這樣的。”
吟遊詩人驚疑不定:“什麼?吟遊詩人?那你要自己考證。”
“不是,”凱文回答,“就是有分配託,還有分配大幅畫卷的工作。”
“我……我不明白。”吟遊詩人有些驚慌。
“不明白?”凱文說的更加直接,“就是從獸族學生開始引入話題,用大幅掛畫增加真實性,然後找個託來怒罵社會,最後還能找有關部門拿錢的那種。”
對面兩人驚疑不定,片刻,吟遊詩人對着那個酒徒招招手,然後在一邊小聲嘀咕,不時對着凱文指指點點。
終於,兩人談妥,吟遊詩人和那個酒徒一臉壞笑的走了過來:“這位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目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們也容不下你。”
“爲什麼?”凱文好奇。
“同行太多,會搶走我們自己的飯碗,”酒徒冷笑着掰着手指,“你明白了麼?”
“那沒關係啊,我可以當你們的上司,這不就不搶你們飯碗了嗎?”凱文語出驚人。
兩人:“……”
“我看你是不知道現在的處境,”吟遊詩人冷笑,“有時候有的人總是異想天開,需要教訓一頓,才能讓他們認清現實。”
凱文詫異:“這裡是都城,天上有巡邏的。你們想幹什麼?”
吟遊詩人哈哈一笑:“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引你到死衚衕裡來麼?這裡沒有巡邏!這裡是死角!打你等於白打。你懂嗎?”
酒徒接口:“你也不是什麼高手,真要是高手,跟蹤也不會被我們發現。你說是吧?”
凱文只是喃喃重複:“這裡是死角,打人等於白打,我懂了。”
酒徒和吟遊詩人對視一眼,突然出拳,直朝凱文臉上砸來。凱文毫不客氣,直接爆發紅色鬥氣,擡手甩開對方拳頭。對方見狀,當即也爆發紅色鬥氣。三團紅光頓時相互碰撞,拳腳相加。
然而僅僅兩個回合,對面兩人就被凱文打趴在地。凱文都沒用什麼高端技巧,什麼幻術魔法,真的就是基礎的徒手搏擊技巧,輕鬆以一敵二。畢竟凱文是從狗頭人那邊一路過來的人,同級別下,論技巧論經驗,實在超出太多。
“你們說這裡打人,等於白打,”凱文很開心,“謝謝你們告訴我這個。”
“大,大哥……”吟遊詩人不停的往後退,“有話好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