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馬,心裡倒是很想讓馬載着我走,不過我知道要是真的騎着馬走,明天自己就別想走路了。以前小時候在農村騎過馬,是爺爺家鄰居馬車拉菜的馬,貪玩騎了一會兒,大腿裡面疼了一天。磨的。
不過讓我奇怪的是卜蜜這丫頭居然也沒有要騎馬的意思,我就問她:“卜蜜,爲什麼你不張羅騎馬啊?走着走不累嗎?”
卜蜜白了我一眼:“你當我白癡?這裡盡是些崎嶇的山路,我還害怕摔死呢,更何況少數民族多半都不用馬鞍,只是在上面放一塊毛氈,身體跟本吃不消。”
我心中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丫頭懂得倒是不少。聰明的緊。
“蠻牛,看看還有多久能到渡口。”瘋子忽然對馬壯說道,馬壯伸手去掏地圖,還沒等拿出來,卜蜜卻淡淡的說:“十五公里左右。”
馬壯就是一愣:“你咋知道?”
卜蜜笑眯眯的說:“直覺!”
馬壯不信邪的去看地圖,我看他表情就知道卜蜜說對了,蠻牛兩個眼睛放光,憨聲道:“你真厲害,俺咋就沒直覺?”
我們都樂了這個時候,希殤音卻忽然停了下來,瘋子不耐煩的問他:“又怎麼了?”
希殤音指了指上方,我們連忙都向上看去,只見山壁的上面一片片的如同黑色小盒一樣架在山壁的半空中,看上去很是詭異古怪。
“那黑漆漆的是什麼?懸棺?”瘋子看着河谷對面的大山問道。
我也跟着放眼看過去:“雖然不敢百分百的確定,但是看那樣子確實是懸棺。”
馬壯盯着懸棺發呆,沒出聲。反倒是卜蜜開口解釋道:
“在很多少數民族的思想觀念中,凶死者鬼魂特別的兇惡,必須要埋在特殊的地點,化解戾氣,才能不傷人。一般都是葬在遠離寨子的荒山上,這樣取‘遠離人間’之說,他們相信這樣的話那些鬼魂就不會出來害人了,以前我也看過佤族的懸棺,那些棺材裡面的骨頭都被割去了頭。”
我點了點頭,看樣子對於這邊的習俗,傳統和語言方面,卜蜜的確算是個中好手,突然,卜蜜放低聲音湊近我低聲問道:“你說怒山裡面有沒有大古墓?”
我沉思了一下:“很有可能!”
卜蜜卻突然嘆了口氣:“哎,就是有的話,估計也被盜墓賊搶了先了。”
瘋子倒是一臉奇怪,可能是覺得從認識這個丫頭到現在,或喜或怒,但是從來沒見她嘆氣,這還是頭一次。在苦的山路都笑着過來了,怎的對這麼一個墓穴是否被盜如此認真?
卜蜜嘆了氣以後似乎情緒有些低落,儘管我們不知道爲什麼,不過還是沒有多問,只是一起搭幫的隊友,沒必要問太多不該問的。一路上倒有些沉悶,除了聽馬幫的幾個人幾裡哇啦的說着什麼以外,無話!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越走越窄,等拐上一個岔道,便僅剩尺把來寬。並且這隊馬幫也是要過江的,一路都在下行,土路泥濘又溼滑,還要提防山上的落石,一路上更是險象環生。
等一行人馬抵達江邊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大家決定在江灘上露宿。
李旱袋是怒族人,會講幾句漢化,雖然講的並不好,不過有卜蜜在,溝通也不用擔心,都說怒族人好客,果不其然。
李旱袋讓馬幫裡面多準備了一口竈鍋,從馬上取下了一個大酒袋,倒了幾大碗酒遞給了我們。卜蜜喝了一點,直咋舌。辛辣的酒氣一下就衝到了腦袋裡,連忙趁老漢不注意,把酒倒進了我碗裡。
我心中知道卜蜜是怕不喝對方會覺得自己不禮貌。於是也只能捏着鼻子憋氣喝了進去。索性的是我的酒量還算不錯。
李旱袋一邊吧嗒吧嗒抽着旱菸,一邊給我們講這邊的風土人情,一口一口的有滋有味。瘋子也被勾念起煙癮,加上狼狗失蹤,於是掏出一包煙,拆了封,遞了一根給李旱袋。李旱袋看着瘋子手裡的紅塔山,似乎沒見過這個牌子,好奇的接了過來點上。
才抽了兩口,李旱袋就把煙扔在一邊了,撿起了自己的煙槍,嘴巴里一個勁唸叨着:“沒味道,沒味道。”然後把煙槍遞了過來,讓瘋子嚐嚐。
瘋子哈哈一笑,示意自己抽不習慣,但是李旱袋的熱情讓瘋子推卻不掉,最後還是接過來吧嗒了一口,嗆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李旱袋爽朗的笑着,卜蜜也被他逗樂了。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見瘋子吃癟,可是我笑不出來,想起李楠和狼狗,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樣了。南老三人又在哪裡?
忽然我感覺有人看我,回過頭就看到了卜蜜正盯着我看,臉色好像有點紅,我懷疑她是不是感冒了,就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額頭,結果卜蜜嚇了一跳,連忙把頭轉過去,搞得我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李旱袋的兒子從馬上遞過來了一個類似於琵琶的樂器,外形粗糙,並不美觀,李旱袋的兒子直接塞給了我。我一頭霧水沒搞明白,倒是李旱袋哈哈的笑。幾裡哇啦說着什麼,我也聽不懂就問卜蜜,不過卜蜜這次只是臉紅,不吱聲。
只是兇悍的指着那些怒族小夥子嚷道:“睡覺睡覺去……沒事亂彈琴。”
怒族小夥子也不生氣,就嘿嘿的笑着,倒是把卜蜜弄成了一張猴子臉。瘋子在一旁雖然沒起鬨,但是也笑呵呵的看着我,包括馬壯都在瞧我。我還迷茫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瘋子肯定看出端倪了,不過這小子沒打算告訴我。
希殤音卻笑着說:“方賢,如果你會吹陶壎求愛,我倒是可以借給你。”
聽希殤音這麼說,我就算在二也大概猜出一些苗頭了,過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種樂器叫“達比亞”,諧音“達變”也可以。是怒族的民族樂器。這種樂器一般都是怒族小夥子跟自己心儀姑娘求愛時候纔會彈起的。很有代表性,顯然這些淳樸的少數民族誤會了我跟卜蜜的關係。
李旱袋又跟我們講起了用牛骨頭和羊骨頭占卜吉凶。李旱袋說牛骨頭一般都是占卜着玩玩的,最正宗的還是羊骨占卜。
又聊了一會,我看時機差不多了,便向李旱袋打聽起了哨子山的情況,李旱袋卻說不太清楚。
我看該問的沒問出來,看來一切只能順天意而爲之了。
晚上幾個人都是鋪上毛氈子睡在地上的,由於沒有我們的鋪蓋卷,大家都想把睡袋拿出來,瘋子看着李旱袋張羅着人把馬背上的毛氈子拿下來,拼湊着鋪蓋在地上,就制止了我們。用瘋子的話說,不管怎麼說,入境隨俗,在這羣淳樸好客的少數民族面前拿睡袋睡覺似乎總覺得不太妥當。於是也就用着毛氈子湊合了一宿。
事實證明瘋子是正確的,毛氈子確實要比睡袋暖和的多,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開始渡河。馬隊的人要坐船,瘋子想了想還是決定用溜索。我看着那架在山壁上的溜索總感覺挺嚇人,就想要跟着馬隊坐船,瘋子想說什麼,卜蜜卻拉住了他。奇怪的是這次連希殤音都同意溜索了。
我開始不知道,後來算是看出來瘋子的明智了,他們一行人已經過了河,而馬幫的船卻在江中間打轉,幾個人用力的控制着平衡,可見水底暗流密佈。給我嚇壞了。過了河以後卜蜜說道:
“在野外,寧翻山,不泅水。這點常識都沒有,讓你長個記性。”說完,蹦蹦噠噠的往前走了。我感覺十分尷尬。
過了河又走了一天,終於在當日晚上到了德欽縣。我們和李旱袋道了別,李旱袋熱情的送了我一副占卜用的羊骨,這才抽着旱菸牽着馬走遠了。
我們這幾天實在是累壞了,我知道累的肯定不止我一個,雖然瘋子他們身手好,但是畢竟也是人,這種連續性的跋山涉水誰的身體都吃不消,不僅僅看得出疲憊,我還看出了我們這隊人的倔強。包括卜蜜這小丫頭在內,都絕對不是輕易服輸的人。
我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堅定堅毅對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是不可或缺的,不過有的時候卻很容易讓我們陷入危險,不過想到江賀喜和李楠,我覺得一切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我們找到了招待所,想住下來。可是老闆卻說已經沒地方了。看來是錯過了宿頭。只能點了幾個菜,先好好吃頓飯。
席間,卜蜜忽然說:“要不咱們連夜上山吧。”
卜蜜話還沒說完,招待所老闆卻急了,大聲說道:“去不得,去不得。”
瘋子就好奇的問:“爲什麼?”
“山裡頭啊,野狼,豹子,那都是要人命的畜生。前幾天就有一隊人進山,好久都沒回來,縣裡面派了兩個人去找,去找的人也沒回來。縣裡組織了好多人進去尋,就尋到了屍骨。”老闆着急的說着,擔心的表情不言而喻。
“一隊人進山?”我有點迷惑了,山裡鬧鬼怎麼還有人會去呢?難道也是來查陰陽詭鎖的?
“都是外地人,我們本地人是不敢進那山窩窩的。”
“爲什麼?”孫銓隆忽然說話了,似乎是他覺得這事和李楠的安危息息相關。
“山裡面可邪乎,鬧鬼喲,一到了晚上,一閃一閃的都是藍光和白光。鬼火到處飄着。可嚇人吶。十幾裡外面都看的到。”
正說話間,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看樣子萎靡不振的。招待所老闆忙說:“你們問他,他清楚。”
那男人似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問我什麼?”
“哨子山喲,店裡沒地方了,這幾個娃娃要上哨子山,還要連夜上山,張大膽,你快幫忙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