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埋伏

黑夜,沉悶。炎炎夏日裡帶着吵鬧的蟲鳴,它們歡快地吟唱着。黑夜中,另外細碎的聲音響起,和着蟲鳴,格外詭異。

“大哥,嫂子是不是隻需這一副藥引便可好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問道,正是菜館裡的店小二。

被問的人沉吟半刻,才緩緩答道:“希望如此。”這人便也是菜館的老闆。

萬芊芊的墓旁,兩人默默地站立着。片刻,又跑來兩個黑影。老闆沉沉開口:“確定沒有人?”

“大哥放心,小弟看過了,一切無樣。”

老闆點點頭,閉上眼睛,對身邊的店小二說道:“二弟,靠你了。”

對方點點頭:“大哥放心。”

說着便刨起身下的土來。

盜墓這種事,不懂行的不好插手,也只有幹看着。老闆看了會兒店小二挖土,然後對身後的兩人說道:“你們先回去照顧嫂子吧。”

“是,大哥。”

說完,兩人恭敬地退離。

不一會兒,那個洞便挖得有六七歲小孩的寬度,那店小二頭朝下緩緩進入,片刻便不見了身影。

老闆站立在洞的旁側,神情有些木然。

再說店小二,一路上挖的暢通無阻,馬上便到了棺木的地方。他用小刀在棺木上鑿出一個洞,嘴角勾起,正要進去取出屍體。身子卻突地被一股大力扯入棺內,他悶哼一聲,眼睛一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亮騰騰的眼睛望着自己。心裡直道不好,正要大叫讓大哥逃離。身子被扯,“嘭”的一聲,棺木炸開,他竟然被人擰着衝出墳土。

這一聲炸開,把老闆嚇了一跳。定眼一看,只見自家二弟被一個青年擰着衣領。他心中一冷,卻笑了起來:“我終是輸了。”

這個青年,正是徹地鼠韓彰。

看着老闆失心瘋似的笑着,店小二眼眶瞬間紅了,嘴裡喃喃自語:“大哥……”

一瞬間,火把驟亮,張龍趙虎率領衙役從暗處顯現出來。

而之前離開的兩個夥計,也被丁兆蘭,丁兆蕙帶了上來。

“菜館老闆,你看這是誰?”白玉堂不知什麼出現的,身旁兩個衙役擡着一副擔架。擔架上的是一名婦人,她雖動彈不得,眼睛卻是滿含淚水,嘴裡帶着絕望:“相公,我若是知道你的藥引是如此來的,我怎地都不會吃……”

老闆一看自己的妻子被帶了來,趕緊撲了上來。眼眶頓時紅了起來,握着她的手說道:“娘子……娘子……”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想要辯解,卻是無從辯解……

展昭朝老闆走來,嘆了口氣,說道:“李老闆。松花府衙役在你家菜館地窖發現了化石粉和夜行衣。如今,我們又抓了個現行。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妻子是無辜的,請放了她!”老闆朝展昭懇切地說道。

展昭還未答話,擔架上的妻子卻是發了聲。悽苦,卻又欣慰。“相公,今生嫁你,我無悔。倒是這麼久以來一直拖累了你,承蒙你的不離不棄。如今,我知你定是要沒了,那麼我也不會獨活。相公,我先行一步……”

展昭一聽,暗道不好。想要制止擔架上的人,卻是來不及了。她的嘴角溢出鮮血,眼睛緩緩閉上,滑落一絲晶瑩。

“展大人,她咬舌自盡了……”

“娘子!”老闆聲嘶力竭地叫喊着,嚎啕大哭。他的幾個手下心中也有所動容,也不禁哭了起來,嘴裡還喊着“嫂子”、“嫂子”……

突地,老闆擡起頭看展昭,聲音嘶啞地說道:“一切都是我是主謀,他們都是受我指使的……還望大人從輕發落。小的死不足惜,只希望死後能與妻子同葬一墓……”說完,搶過身旁衙役的佩刀,想都不想刺入自己的胸膛,鮮血一時噴涌而出。

他的臉上卻是欣慰地笑了:“娘子,我來陪你了……”

然後,抓住自己娘子的手臂,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大哥!”

“大哥……”

哭聲,喊聲,一時充斥了整個黑夜。

展昭緩緩閉上眼睛,他終究是沒攔住。

或許,是自己不願攔住。

遠處小山丘上的兩人,看着這一幕,也是感慨萬千。

丁月華愣愣地看着山下擁着的兩人,淚水劃過臉頰,她緩緩地說道:“若是這份真情,不是用在這時,便是極好了。”

陽子莫臉上卻是一副淡然。“死了也好,雙宿雙飛。”

丁月華轉頭看她,眼裡閃過一絲堅決,她問陽子莫:“陽姑娘,你做媒無數,月華想問你一個問題。”

“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又沒拿布堵着你嘴。只不過,說不說就是我的事了。”

“爭取自己的念想,堅持自己的念想,可有錯?”

陽子莫一愣,回答的倒是認真:“怎麼想的就怎麼去做,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所以你問我等於沒問。”自己當然認爲自己沒錯,而後又補充道,“不過別人也許不這麼看,道德也許不這麼看。”有的人會認爲自己討厭,有的人會覺得自己直爽,所以答案究竟怎樣,誰知道呢?最後陽子莫總結,“你開心就好。”

丁月華莞爾,又問她:“那陽姑娘可是認爲菜館老闆有錯?”

“堅持和爭取,並不意味着爲所欲爲,並不意味着做壞事。”

菜館老闆自是有錯的。傷害無辜的人,即使是因爲愛得偉大,也會不被祝福……

陽子莫淡淡看着山下的情景,人羣已有散開之勢,只是墳前有一素影,久久不肯移動……

陽子莫動了動手腳,看了一邊的丁月華,笑道:“盜墓案了了,我也該幹我的事去了,煩勞丁小姐轉告陽子莫不會有事。”

看了一眼山下的紅衣官人,又將視線望向那一素影,對方似乎感覺到了朝她看來,一瞬間便出現在她的身側。陽子莫笑了,挪步輕功絕塵而去,只餘她一句玩笑的話。

“走咯,找郎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