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我們兩人,又有什麼關係?”張佐焱進來之前,就在附近布了陷阱,一有人靠近,他就會知道,因此有恃無恐的緊,“能不被我發覺就潛進來的傢伙還沒出生呢,房小靈也出去了,這第三人麼……說是幽靈還可信些。”
“你說我?”阿柳這會兒剛輪值回來,見這兩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房裡,便上去湊個熱鬧。
“……”張佐焱終是閉上了嘴巴,他瞪了阿柳一眼,見着巽清兀自在那兒悶笑不已,便是一拳招呼了上去。
“不知這位姑娘是?”巽清笑嘻嘻地擋下了張佐焱的的拳頭,難得看到張佐焱吃癟,原本壓抑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巽清是沒有見過阿柳的,房小靈也沒和他提過,反倒是張佐焱見過她幾面,當然地點都是在攬香。
“你家小靈沒和你提起過?”
“恩……”巽清遲疑地看向那突然出現的女子,再三確認自己沒見過後,從齒間吐出了一個字,“沒。”
“巽公子。”阿柳還是對巽清比較禮遇的,在張佐焱的襯托下,她幾乎以爲這世上沒有‘小人’二字,只因張佐焱一個人就把這羣傢伙的特質全佔了去,“姑姑和我說起過你。”
“靈兒是你姑姑?!”巽清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穿着黑色長袍的女子,“看上去根本不像啊。”
阿柳耐心解釋道:“妖族一家親,按照年份,實力都會有相應的輩分,而這個記載由姥姥那裡天簿自動錄入。”
雖然還是沒聽懂,巽清卻是沒了追問下去的慾望,不過他還是很不爽有外人闖入了他的別院。
“先不說這個,姑娘隨意闖入別人的房間終究是有些不好吧。”
他說得很淡,阿柳卻是聽出了明顯的疏離與敵意。
“阿柳,你來這裡做什麼?”還沒等阿柳要說出什麼,她就被一個白袍男子抓住了後領。
張佐焱看到那白袍男子,顯然是識得的。他並沒有對此有任何意外的表示,只是淺笑着對那突然冒出的白袍男子道:“小白,管好你家女人。”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白袍男子睨了他一眼,轉而對巽清拱手道:“阿柳不懂規矩,望巽公子多多海涵。今日看到她一事,還請巽公子守口如瓶,不要對外說起。”
“那是自然。”巽清微微頷首,並沒有問起他們兩的身份以及出現在這裡的目的。而那白袍男子顯然對此相當滿意,巽清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也省去了他不少麻煩,至於張佐焱……對於一個看到黑白無常毫無敬意與恐懼的怪胎凡人,他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那麼,就此告辭。”白袍男子按住了那個還不老實的傢伙,對他們抱歉一笑。就此,白煙氣,鬼影散,室內的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怎麼認識他們的?”巽清看着一時無話的張佐焱,頗爲不習慣,只好找話來說。
“……”張佐焱回神,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口,總不見得直接跟他說,前陣子房小靈派人跟蹤他吧……
“傻了?”巽清挑眉看向他,總覺得張佐焱有事瞞着他。
“去攬香那會兒識得的。”張佐焱說得含糊,此時說謊話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巽清已經有所懷疑,而他沒有這個信心說了謊還能完整地圓過去。
好在巽清並沒有深入地追究,他只是嘆了口氣,繼而緩緩道:“方纔你說劉楚和劉乾都不是好跟的主兒,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要真想做什麼的話,我也不會花天酒地,風花雪月至今了!”張佐焱訕然一笑,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他話鋒一轉,便是問向了巽清,“倒是你,想做什麼,春闈?動靜太大的話,劉楚會抓着你的把柄的,到時候別說當今聖上你見不着,你的父親也會有危險。”
“我會去參加春闈,但不是巽家少主的名義。”巽清定定地看向張佐焱,緩緩勾起了脣,“這點事對於你,再熟悉不過了吧。”
巽清的意思很清楚,他要以別人的名義去參加此次科舉。張佐焱豈會不懂他的意思,只不過……
“劉楚首次插手春闈事宜,恐怕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麼順利。”張佐焱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妥當,“劉楚身爲春闈主事,自然能夠隨意出入考場,而你若是被他‘一不小心’瞧見了,你應該知道有什麼後果。”
“恩……”巽清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容貌這個問題,還是交給孫姐比較妥當。”
“……”張佐焱看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也就不再勸他,只道,“明日午時翠竹軒,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不過……”
“不過什麼?”
“若是讓我的人認出是你,你可就什麼都拿不到了。”張佐焱嬉笑道,語氣卻是從所未有的認真,“自然,也包括我。”
“呵……既然不知是我,那麼那份文書不是誰都可以得到?”巽清皺眉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那麼還請巽兄準時到場,如果有人比你先到,我可就保不準把文書交到他的手裡了。”張佐焱笑得賊精,更是直接視巽清殺人的眼神於無物,“順帶一提,可別隨便把你的身份亮出來,屆時若是有劉楚的人附近,我也幫不了你。”
“翠竹軒不是你的地盤麼?我可不記得佐焱你什麼時候容許眼睛裡出沙子了。”巽清壓根就不上他的當。
張佐焱這才斂起了笑意,正色道:“巽兄,翠竹軒雖然是我的地盤,可你也萬萬不能小看劉楚的手段。暗樁之所以搬不得明面,就是因爲他只有要用得上的時候,纔會顯山露水,給予目標緻命一擊。劉楚既然能差得動柳鶯鶯,自然對我也會有所警惕,我的身邊必然有他的探子,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你邀我去翠竹軒,給我文書證明的同時,順便也能把裡頭的釘子清理乾淨。”巽清說得肯定,心裡也有了幾分計較。
“知我者,巽兄也。”張佐焱大力地拍了拍巽清的肩,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小算盤被拆穿而惱怒,相反他甚是爽快地承認了,“我的眼裡確實容不下沙子。翠竹軒的水有些混,我就只能放掉某些人的血,把它清清乾淨。”
“好!我就陪你玩一玩。”巽清彎起了脣角,眼裡滿是興奮,“對手是我們親愛的攝政王殿下,我們不使出渾身解數也不好交代不是?”
張佐焱爽朗一笑,“就衝你這句話,我也會幫你幫到底!!我先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午時可要記得來看我。”
“成。”巽清朝他揮了揮手,原本有些抑鬱的心情全然被興奮取代。看着張佐焱疾步如飛的背影,他的胸口被一陣浩然澎湃的心思填滿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一股子不服輸的念頭在他的心裡紮下了根,遲早一天,虛無的念頭會開出名爲堅韌的花,介時,他將無所畏懼,手持鋒銳,斬向他的敵人。
非要從劉楚與劉乾之中選,他只會選擇那個對他的族人最有利的陣營,而那人必是能夠笑到最後,君臨天下之人。功成之後,他會乘着那人還沒有鳥盡弓藏的念頭之前,持着最後的籌碼,把自己的族人帶離這個曾經一度血雨腥風的朝野。
他把自己隱入黑暗,漸漸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房小靈看見他的時候,他就這麼彎着腰坐在軟榻之上,雙手交叉墊在了下巴之下,眼簾垂下盡掩那變幻莫測的流光。整個人看上去極其安靜,安靜到房小靈以爲他已不在那個她所熟悉的世界裡,即便他的身子就在此處,可房小靈感覺不到他這個人。
這一點讓房小靈莫名地覺得恐慌,她定定地看了他半餉,終是伸手把他從自己的思緒裡搖晃了出來。
“明庭,出了什麼事麼?”
“……”巽清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只能扯開了話題,“靈兒,你回來了。”
“恩,我回來了。”房小靈看他一時怔然的樣子,就知道他有事瞞着自己,“你還是打定主意要參加春闈了。”
——虧她自己之前還和他曉之以理說了那麼久,勸巽清放棄這種危險的想法,誰知一轉身的功夫,他還是……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巽清知道自己瞞不過她,只得無奈道:“我非去不可,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能救出父親大人,我就會去做。”
“……”房小靈長嘆了口氣,看他堅定無比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勸說全部白費了。她既然勸不得他回頭,就只能讓他放手去做了,就是不知道之後所帶來的一系列後果自己能不能兜得住。
還是順其自然吧,福也好禍也好,只要他在身邊,只要她還能握得住他的手,共赴地獄黃泉聽上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千言萬語哽在了她的喉嚨裡,只等發泄。她張了張嘴,只是說了一句——
“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