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算長,風淺夏懶懶地打着哈欠,能短則短。史書上震撼人心的鬼淵之戰,他只不過用了寥寥數語就講述完畢,顯然是對當年之事並無多大的好感。
“青玉令本來就是陰鬼之物,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也是時候讓它消失於人世了。”風淺夏末了,感嘆了一句。
巽清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既然你知道這玩意兒的陰邪之處,爲什麼偏偏在我這個時候出來,讓我把它毀掉?”
風淺夏是青玉令的第一任主人,若他真想要毀了青玉令,早在他那一輩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換句話來說,若他真有心,青玉令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人世。
風淺夏聽了他的話,有些訝異。這小子,這麼快就抓到他話裡的漏洞,真不愧是自己的……咳……他挑了挑眉,壓下心中莫名的自豪之情(某月斜眼:小瘋子,那純粹就是你自戀吧),解釋道:“這個……不能說。”
“不能說?”巽清揚起了聲音,看向風淺夏的目光也開始凌厲了起來,“既然前輩對晚輩不夠信任,那麼恕我難從其命。”
“哎、哎哎?!”風淺夏本想再試試巽清深淺的,誰知巽清那小子這麼不給他面子,直接撂擔子不幹了!!
巽清知曉風淺夏必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剛纔故意那麼一說,只不過是像從風淺夏口中多詐點當年的事情罷了。
現在他所知的,只是史書之上鬼淵之戰的現實版,信息量不足,而且他感覺風淺夏瞞了自己很多事。
風淺夏沒有必要騙自己,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瞞着自己,從而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
至於殺誰,巽清還沒有明確的概念,畢竟風淺夏心思縝密,說到鬼淵之戰的時候根本連一句廢話都沒有,他連在裡頭挑刺的機會都沒有。
唯有一點可以確定,風淺夏是想借自己的手,完成他未完成的夙願,而絕不是什麼可憐天下蒼生這等僞善到可笑的藉口。
巽清熟悉那雙漠然的眼,因爲自己和他一樣,若非對象是自己掛心之人,風淺夏絕不會把自己多餘的情感分給他人。
他們都是這世上自私到極致的人啊……
“最後一次機會,前輩不說的話,我們就只能結束這一次無聊的談話了。”巽清眯細的鳳眸無時無刻不盯緊着風淺夏,連他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放過。看他十足驚愕的模樣,巽清頓覺心情大好,籌碼在自己手裡,巽清不愁他不乖乖就範。
接下來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風淺夏被一個後輩逼得快狗急跳牆,那時候要是說出去不要丟人丟到姥姥家?!!若是劉豐年還在世,八成會笑抽了肚子,估摸着還會發發神經,跑外頭張望張望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還好故人已逝,平白免了一頓嗤笑。只是,有些寂寞罷了……
風淺夏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些有的沒的,他靈光的腦子此刻也有些發暈到不好使了。他下意識得把右手湊到嘴邊啃咬着指甲,臉色難看,整個人看上去煩躁不已,他,早已不見了之前的閒適淡然。
不過,這陰晴不定的模樣卻是讓巽清微微笑了起來。
——老祖宗貌似快繃不住了……
“小清兒可知,我爲何要幫劉豐年奪得這天下?”就在巽清以爲他快道出實情的時候,風淺夏卻是擡起了頭,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爲何?”
“我欠他一個人情,並且那時……她被流竄的胡軍擄了去。”風淺夏卸去了渾身的力道,頹敗佔據了他那張淺淡的臉,而他的瞳孔隨着那輕飄飄的話語漸漸渙散了去,像是魂飛異處,整個人透着無力與絕望,“我最後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他們那幫畜生凌遲,烹製,獻祭給了他們的天神。”
“……”巽清默然不語,即使風淺夏沒有明說‘她’是誰,他也能夠明白‘她’對於風淺夏是何等重要的存在,一如靈兒對於自己。他並沒有開口,也沒有出言安慰,因爲他知道風淺夏以目前的狀態根本聽不到。
他現在只需做一個默默的聆聽者就足夠了。
“於是我就把他們的十萬兵馬以土石巨塊埋在了鬼淵,並趁着他們還未氣絕之前,將其生魂煉成了青玉令,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當然這是私人恩怨,上不得檯面,我只能借以幫助劉豐年的名頭,打着天道懲惡,人心所向的旗號,取得了戰役的掌控權,我的願望才得以圓滿達成。這纔是當初鬼淵之戰的真相。如何,你可還滿意?”
“……”在風淺夏說完了之後,巽清還沉浸在他所編織的故事裡無可自拔,直到風淺夏好笑地拿着手在他眼前晃了兩圈,纔算回過神來。
巽清朝着風淺夏微微頷了頷首,便扭過頭定定地瞅着自己腳下的那片土地,不言不語。
風淺夏不懂他現在算是個什麼意思,只能掏出自己從老闆那裡順來的懷錶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刻鐘的時間,但願還來得及。
別看巽清此時心不在焉,可他的注意力從來都沒有從風淺夏身上移開。這是他第四次掏出那個東西看了,雖然巽清並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不過看樣子風淺夏是被什麼東西給束縛了,而且很急,很急。
說起來,剛被他饒了那麼一大圈,風淺夏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是這個時間點……
巽清呼了一口氣,將黏在地上的眸光重新附上了風淺夏那雙淡漠的眸,“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風淺夏淡笑道:“沒想到我這麼悲情的故事都沒能觸動你,嘖……不愧是我風家的子孫,夠冷血,夠冷靜……”
——你是褒我呢還是損我呢……
無視這個不斷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傢伙,巽清平靜地看向風淺夏,古井無波的眸子裡卻是隱藏着深淵寒潭,誘人墮入,萬劫不復。
僵持了一陣,風淺夏果斷投降,他的時間所剩無幾,再這樣耗着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刀來得爽快。
“好吧好吧,我說,我說還不成麼?!!”風淺夏被巽清看得直發毛,“我前兩天見着了一個人,是她……我想我飄了那麼久,投個胎玩玩也好~”
“你就是想守在她身邊罷了。”巽清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意圖,“然後呢,幹我的青玉令什麼事?!!”
風淺夏再次嘀咕這孩子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感受到巽清投射過來的鄙夷眼神,他乾咳了一聲道:“嘛~~小清兒你也知道當初我確實做過頭了一點嘛~~~閻王爺不收我這罪孽深重之人。爲今之計,就是將過去的罪孽補上了,只要你把青玉令毀了,我就可以入了那輪迴。”
——你當年豈止是做得過頭了一點啊?!!這貨要是入了輪迴,指不定天下還要再亂上一回!!(畫外音:蒼天啊,哪位行行好收了這殺胚(妖孽)吧!!
風淺夏:小月月,你骨頭太緊,要我來幫你鬆鬆麼?
某月:你別過來!!姽嫿救命啊啊啊!!!!你家夫君要殺人了!!
還處在地上玩泥巴階段的姽嫿擡頭,眨着星星眼:姐姐,人家還小,不要詆譭人家名節啦~
某月:……鄙人已死,有事燒紙……)
巽清一把扶住了額頭,眼裡精光閃爍:“說起來,你犯的罪孽爲何要我來幫你填?晚輩可沒有這義務來幫你擦屁股啊。”
“前輩誠意相請都不肯麼?”風淺夏輕抿着的脣突地咧開,隨即他長袖微擡,掩了那脣,,作楚楚可憐狀,眼裡卻是閃爍着戲謔的光彩,“反正只要你手一鬆,這麼點小事都不行麼?”
巽清忍着嘴角抽搐的衝動,冷聲道:“若真如此簡單,前輩何不自己動手,也好落了個解脫。”
風淺夏咬牙,頓覺得小孩子太精也不好,糟心!!
“魂魄不屬於人道,碰不得人間之物。”
“幫你毀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可否再等一段時間?”巽清緩緩道,“我的父親還被人扣在了大理寺,若是沒了青玉令,只怕父親大人會遭遇不測。另外……”
“什麼?”
“你的罪孽由我來破除,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巽清淡淡道,絲毫不覺趁火打劫是什麼可恥的行爲,“我有條件。”
風淺夏眯了眯眼,想發作卻是不能。媽的!趁火打劫向來都是他風淺夏的專利,什麼時候輪到他!!
滅頂的不甘與臭味相同的賞識,矛盾地交織在了一起,使得他臉上一陣扭曲。他只好不斷默唸着‘虎落平陽被犬欺’,以平息自己詭異的心境。
巽清見風淺夏低着頭不說話,知曉他是默認了,便道:“你來當我的師傅吧。”
“!!!”
(還有一更,還有一更,還有一更~~~~看到如此勤奮的我,不來給個擁抱咩~~~~~~不過麼,還有一更並非正文,小夜夜要看小白和阿柳的故事,我就碼一章送給她了。嘛~~~以小白的視角來寫的,但願她不會拍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