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這天,我向局裡請了爲期一天的病假。
我沒有生病,我的身體很健康。可是近日來因爲這些被警方定性爲意外事件的連環殺人案我已經請了不少假,所以這次的病假一定要找個好點的理由。
從玄心湖找到陰山符,修正了過去錯誤的推理結果以後,冷柯央我去他家,說是有事要請我幫忙。他從他家的那個我從來沒進去過的小倉庫裡取出一樣東西來。那是一種樹的樹枝,粗糙的表面泛着油光,還溼漉漉的,好像剛從水潭裡撈出來。
他把這個樹枝在廚房用搗蒜的舀子搗碎,又加了幾種我不知道成分的液體,就讓我抹在臉上。
“這樣你去請假的時候,就說你嚴重過敏,需要請假幾天回家打針休養。這是多好的理由。”冷柯戴着手套,把那黏糊糊的灰黑色的糊糊毫不吝嗇的粘在我臉上。
這東西帖在皮膚上的感覺滑滑膩膩的,一想到這些玩意還不知道是冷柯用啥做出來的,我就特別發毛。萬一像陰山術一樣用什麼死人骨頭啊什麼什麼的……
不過爲了能親眼看到那個作惡多端窮兇極惡的連環殺手落入天網,這點兒罪算什麼。噁心是噁心,可是又不要人命!
“你經常喜歡編瞎話嗎?”我的臉上癢癢的,看他專心的幫我僞裝,便譏笑他道。
“善意的謊言你懂不懂,我這可是爲你好。”冷柯幹完了手上的活兒,讓我去洗臉
。
洗完臉之後,我看到皮膚上立刻就滲出了好多紅點點,看着讓人毛骨悚然。
就這樣,週三一大早,我順利的向我的領導請到了病假。領導看到我摘下口罩後一臉嚇人的痘痘,二話不說就讓我回去養傷,還一直譴責我,都病成這樣了還親自請假。這反而讓我過意不去的很。
這雖然我請假的出發點好的,但是裝病並不是啥光彩的事兒,所以我覺得特別理虧。 就在我戴着面罩鬼鬼祟祟走出局長辦公室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了我一聲。
“馬克,你這是怎麼了,偷東西啊你!”那人聲音還挺大。
這一嚇非同小可,我差點蹦起來。定睛一看,卻是龐薇。
她把那一頭漂亮的頭髮紮成馬尾,整個人顯得幹練了很多。
“哎呀媽,你聲音小點,想嚇死我啊?你要幹嘛?”我拍拍胸脯說。
“叫媽幹嘛,我有那麼老嗎。你在幹嘛呢?鬼鬼祟祟的,老實交代!”龐薇可算是逮着我了,看她的樣子,不刨根問到底是不肯罷休了。
這世上最美妙的就是女人了,可同時最麻煩的也是女人。當你體會到她的美妙的時候,必須要做好將來遇到她麻煩的那一面的覺悟。
可關鍵是……我啥時候覺得她美妙了?
“我請假了,生病了。”我指指口罩,壓低了聲音說。
“屁話!!你前天請我去見冷柯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我還想問你呢,什麼時候成紅娘了!”她不高興了。
我趕緊把她拉到一邊:“哎呀我去,姐你聲音小點!我這不是臨時得了急症過敏了嗎!我昨天晚上忽然發病的!”
可是我出於面子,並不打算拿下口罩。
“好,走,我陪你去醫院打針!我倒要看看你是去醫院還是去冷柯那!”她惡狠狠的盯着我,跟一頭母狼一樣。如果這個姑娘有的時候能糊塗點,那多美妙啊,說不定當初我在警校的時候就答應她的追求了
。
我懶得解釋,徑直就走。而她就像跟着媽媽的小鴨子一樣笑眯眯的跟在我身後。
約好的碰頭地點,冷柯家中。
和往常不同,今天這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冷柯坐在他坐習慣的蒲團上,不悅的看着龐薇。而龐薇也不甘示弱,用同樣犀利的眼神回瞪。
“她怎麼來了?”冷柯這句話很明顯是問我的。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龐薇就搶着替我回答:“我擔心老同學的病情,來看看他啊,怎麼啦!?”
冷柯沒說話,龐薇連珠炮似的說:“我還不瞭解馬克嗎,同學那麼幾年他強壯的跟個小牛,怎麼會忽然過敏。肯定是你搞的鬼,你讓他請假到底有什麼目的?”
冷柯神情一凜,氣沉丹田,用播音員般沉穩動聽的語氣緩緩說道:“你猜!”
“猜你妹啊猜!快說!”龐薇的怪脾氣一上來,說不定還會動手打冷柯。
冷柯搖搖頭:“罷了,既然你是馬克帶來的,想必也沒有大礙。既然如此,我們分頭行事吧。”
“怎麼了?分頭行什麼事?”龐薇問。
冷柯沒說話,看他一沉默,我就猜他要魔術般的變出根菸了。果不其然,他打了個響指,從指間彈出一根菸,漂亮的魔術:“今天是最後一戰,若錯過今晚,很可能我們永遠都捉不到那個連環殺手了。經過我昨晚上十分鐘慎重而縝密的思索,我決定兵分兩路,分頭出擊。”
“恩?這不是我昨晚對你說的方案嗎,怎麼成了你思索的結果了。還十分鐘呢……”我終於忍受不了他在姑娘面前的故作高深,毫不留情的拆他的臺。
“你還捉人,你知道是什麼人乾的?你知道這術是怎麼下的?連兇手作案的手法都不知道,你怎麼緝兇?”冷柯自然反脣相譏。
他說的一點不假,如果真讓我去寒城大學趁着兇手最後做法害人的時候緝拿,我還真不知從哪裡下手
。
他說:“我在朱誠家守着,而你則鎖定那幾個與朱誠兒子有過節的那幾個青年,特別是走讀生。看看誰比較反常。”
“爲什麼鎖定走讀生呢?”龐薇問。
“因爲陰山術需要開壇做法,一般人的宿舍裡恐怕不能養法器供仙師吧!所以我猜測,很可能是那些走讀生乾的。”冷柯胸有成竹的說。
經他這麼一說,我的心總算回到了肚子裡。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走讀生又不止一個,放學後他們都回家了,我可該怎麼監督?
“兇手需要在午夜以前行法下咒,而大學走讀生下晚自習的時間是九點半,那就到了亥時了。他一定會在日落後到十點半以前做法,所以你自己想辦法吧。”
真是個不小的挑戰啊。
龐薇聽到冷柯給我的建議,居然還躍躍欲試,非要跟我一起去寒城大學甄別兇手。我無奈道:“我們這次去是有正事,不是玩,你別鬧了行不行?”
龐薇很激動:“我沒有鬧啊!我是個法醫,也算是你們公安系統的技術員,讓我一起跟着去哪怕不會給你帶來幫助的話,也總不至於拖你後腿吧?而且咱們去了以後危急關頭還能裝成情侶,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比如說史密斯夫婦一開頭……”
我找人裝情侶還用得到你麼,劉妍就在那上學。也正是顧慮到我跟她去萬一碰到劉妍不好解釋,我才堅決不想與她一起同行。
冷柯看到龐薇絮絮叨叨的樣子,可能是擔心這個淘氣包放棄向我攻關轉而又去粘着他,便一個勁的攛掇我跟龐薇同行。還說我是不是怕對象不敢帶。
冷柯激怒了我,我光明磊落的一個人,還怕有什麼流言蜚語還非得藏着掖着不成?爲了彰顯我男子漢的氣魄,也爲了跟證明我對劉妍的無懈可擊,我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有些事情,當你開始後悔的時候,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和龐薇所在的警校在省會,寒城市的高校她這還是第一次來,新鮮好奇是難免的
。可是一進了大學校門,門口那破舊不堪的雕像就讓她立刻安靜下來。
“誒丫,這個雕像好詭異,放那裡跟殭屍一樣。”龐薇對着雕像努起嘴巴。
“這雕像是知識之神,代表真理和理性,會讓那些沉浸在興奮中的人平靜下來。”我雖然不知這雕像是什麼東西,可是這不妨礙我不懂裝懂。
龐薇罕見的沒有搶白我,跟在我後面一路走去。她莫名的乖巧讓我很意外。
難道那雕像有神秘的魔力,能讓女性鎮定下來?我暗中竊笑。
現在正是中午下課的時候,我蹲在教學樓門外。這是所有大學生覓食的必經之路。北可通學校食堂,西可通校外餐廳。至於學校東邊的那個食堂,早就因爲飯菜偷工減料打飯阿姨態度刺毛而無人光顧了。
我看着成羣結隊從教學樓裡出來的學生,手裡握着從公安戶籍查詢系統中打印出來的與朱誠兒子有過節的那三人的證件照,跟着龐薇一起漫無目的的掃射。或許理工學院女生太少了,龐薇這樣的御姐在這裡一坐,竟也有不少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你看這學校裡女生這樣稀缺,你對象肯定有不少人追吧。你怎麼就霸佔着那個位置,煎熬了多少純情的少男思春的心啊。”龐薇終於找到了理由把我嘲笑回來。
我怒視那些把目光投向我們的男生們,這些沒有社會經驗的象牙塔學子就把怯懦的目光收回去,裝作沒看到我們的樣子。我說:“那說明我對象有魅力!”
“呸,這能說明這是學校分配的不公了。你看衛校,全是女生,搞得有些人都開始做拉拉了。而有的學校全是男的,就不知道把這些專業平均分配一下,搞得物以稀爲貴。你上學的時候人家在被勾引,你動花花腸子的時候人家已經好上了,你想勾引別人的時候人家都結婚了!”龐薇憤憤的說。
“嘿嘿,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那個率先吃果子的人家,而你屬於心智開竅比較晚的那種嗎?”我笑了。
“你自己這麼說的!”龐薇把頭扭到一邊。
我看到她俏皮的樣子,居然發現這個姑娘還真有點可愛。不過,過去我怎麼沒發現她這麼腹黑,這麼喜歡吐槽呢?